看上去像一個炸開的黑白大毛球。


    熊貓憤怒道:“冬季是長毛的時候!”


    祁念一毫不留情道:“難道不是因為二師兄做飯太好吃了?”


    熊貓頓了下,支支吾吾道:“也有一部分這個原因。”


    他摸著自己的肚皮,覺得如果要迴到妖域,他最舍不得的可能就是晏懷風做的飯了。


    揉搓完熊貓,祁念一解除了契約的壓製,姬瑒恢複成了人型,頎長的身影在月光下愈發顯得陰沉冷清。


    墨無書打量了姬瑒一會兒,揶揄道:“嗯,果然還是獸型看著順眼多了。”


    姬瑒眼下的黑色陰影更加明顯,讓他看上去總是一副陰沉的樣子,但這黑色陰影放到獸型的身上,就會顯得憨態可掬。


    姬瑒已經習慣了隕星峰上這群怪胎對於他獸型的喜愛和人型的不屑,直接無視了墨無書的話,在他們身邊坐下。


    祁念一:“這次去妖域,我會兌現我的承諾,助你重登妖皇之位。”


    聞言,姬瑒卻沒有表現出明顯的興奮,反而皺起眉頭,麵露沉思。


    “要放你迴去了,怎麽感覺你反倒不高興了?”祁念一低笑一聲,“總不能是舍不得我這裏吧。”


    姬瑒眉眼耷拉下來,無言道:“我腦子有病才會這麽覺得。”


    他頓了下,又道:“我隻是覺得……覺得……”


    妖族的思維方式總是非常簡單,哪怕是妖皇也不例外,讓他用人類的語言來描述自己現在複雜的心情,確實太難為他。


    祁念一仿佛知道他心中在想什麽一般,了然道:“但必須告訴你的是,幫你奪迴妖皇之位,隻是你重歸皇位的第一步,那個位子你能不能守得住,守多久,日後會如何,我都不會再管了。”


    姬瑒眼睛微微睜大了些,他探出頭不可思議道:“你怎麽知道我在想什麽!”


    墨無書喝著茶,調侃道:“你們妖族不老說我們人類陰險狡詐,詭計多端嗎,這樣的人類能看穿你內心所想,也不奇怪吧。”


    姬瑒又差點氣急敗壞。


    他低聲道:“我隻是……有點不知道究竟要不要迴去,能不能做好。”


    墨無書沒再欺負可憐的熊貓,將他和祁念一麵前的酒杯倒滿。


    由溫淮瑜親手釀製的酒彌漫著清涼的雪意,辛辣的沁香直衝天靈蓋,合著滿地的殘雪和破碎的月光,倒是別有一番意境。


    師徒二人三杯飲罷,便算作是踐行。


    出發前,她去見了一趟天機子。


    她去的匆匆,離開的也匆忙。


    沒有人知道她和天機子究竟說了些什麽,就連妙音也不清楚。


    妙音隻知道,他們兩人談完之後,天機子沒有起身送祁念一離開,當時房間裏隱約有血腥味,天機子的臉色看上去格外差,仿佛收到了重創。


    妙音沒有多問,隻是心頭生出些擔憂,轉而替天機子送祁念一出穀。


    祁念一看著妙音如今的樣子,笑的有些欣慰:“能重新說話的感覺怎麽樣?”


    妙音想了想,裝出一副我要好好思考一下的表情,最後撲哧一聲笑開:“那當然是非常好。”


    祁念一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容:“一直沒來得及說,當時在雲中城裏,謝謝你。”


    若不是妙音反應得快,及時將自己的神通力傳給了她,她最終能不能戰勝玉華清還是個未知數。


    妙音輕輕搖頭,她輕聲說:“這麽多年,我已經說不清這神通力帶給我的究竟是困擾更多還是好處更多,當時感覺到神通力似乎要離我而去時,還有些惶恐。”


    她的笑容為蕭瑟寒冬注入了一絲溫暖,為黑暗中的鬼穀帶來了光熱。


    妙音迴憶道:“當時我就隻有一個念頭,如果白澤要收迴我的神通力,如果我們的血脈之力會注入別人體內,作為飛升的助力,那我希望那個人是你,而不是玉華清。”


    說著,妙音眼神目露調侃:“我本還有些擔心,怕你也要和我之前一樣,被迫口不能言,卻沒想到,箴言在你身上似乎沒有其他更多的異樣。”


    祁念一低聲道:“因為那位神明幫我壓製住了箴言的規則之力。”


    妙音有些不懂,祁念一卻沒有再過多解釋。


    祁念一說完,看著妙音,眼中藏了些讓人看不懂的情緒,最後隻是輕輕一笑:“就送到這裏吧。”


    當時,妙音看著祁念一離去的背影疑惑了很久,不知道她為何露出那樣的表情。


    卻沒想到,在祁念一離開的第二日,天機子召集鬼穀所有人,公開了一個足以震驚世人的消息。


    天機子出現在眾人麵前的時候,臉色蒼白如紙,雙眼被遮住,看不清他完全的神情,但稍微有些修為的人,都能感覺到現在的天機子狀態非常不好。


    就好像受了很重的傷。


    鬼穀之中有人擔憂問道:“穀主,您這是……?”


    天機子坐在正堂的座椅之中。


    他似乎瘦了不少,隻占了椅子很小的一部分,水墨色的長衫在他身上格外寬大,消瘦到似乎風一吹就能吹散了。


    迴想起昨日念一欲言又止的表情,妙音心中有了些不安。


    她站在天機子身邊,聽見他輕咳幾聲,臉上最後一點血色也沒了。


    天機子拂手,拒絕了妙音的探脈,對著鬼穀眾人道:“從今日起,鬼穀中所有事宜,都交給妙音打理,她接替我成為鬼穀穀主。”


    妙音驚訝不已。


    這件事,天機子從沒對她說過,她也是剛剛才知道。


    天機子沒有給其他人反應的時間,又宣布了下一個驚人的消息。


    “即日起,我卸任天機子一職。”他仿佛沒有看到堂下眾人震驚的模樣,接著道,“天機子這個位置,到我這裏結束。”


    在所有人的驚唿聲中,天機子平淡地說:“從今往後,鬼穀不再有天機子,我亦不再窺天命算天機。”


    鬼穀眾人麵麵相覷,皆是不解。


    “穀主三思啊!”


    “穀主,您真要讓天機一脈從此斷絕嗎!”


    “若當真如此,我鬼穀憑何立足?”


    天機子沒理會他們的反應,他撐著身體從座椅中起身,極其緩慢地走到門外,竟然直接扯下了覆蓋在眼前的星塵紗。


    空洞灰白的雙眼徹底暴露出來。


    哪怕什麽都看不見,他還是堅持抬頭,循著溫度,找到了太陽的方向。


    暖黃的日光照耀在他身上,灑上一層薄金,似乎給他鍍上了一層蜜。


    天機子輕笑起來:“天機一脈……不需要再存在了。”


    他明明看上去身體如此虛弱,卻讓所有人都能感覺到,他現在有一種發自內心的喜悅和釋然。


    “徒有窺命之術,卻無改命之能,不過是悲劇的一次次重演罷了。”


    “而我,已經作為天機子,算出了我此生最問心無愧的一卦。”


    他的聲音極輕,輕到隻有他自己能聽見:“這樣,足夠了,就到我這裏結束吧。”


    最後一句,人們沒有聽清。


    隻看見了天機子轟然倒下的身影。


    沒過幾天,鬼穀的巨變已經傳遍了整個大陸。


    無數修士議論紛紛。


    他們好奇妙音能不能在鬼穀巨變的風波中撐下來,好奇天機子為何會做這樣的選擇,不知鬼穀弟子會何去何從,也不知道那位作出如此決定的天機子,在宣布這件事之前,究竟想過些什麽。


    這一切,人們都無從得知。


    他們能知道的隻有一件事。


    ——新任的鬼穀穀主妙音公開宣稱,鬼穀一定會將天機子的決定堅持下去。


    人們這時才驚慌起來。


    他們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再也不會有能預先窺探天機的人引導他們行事了。


    從今往後,他們需要自己探尋未知的命運了。


    而這個時候,祁念一已經踏上了前往妖域的道路。


    這次離山,祁念一誰都沒帶。


    除了她自己之外,就隻用從不離身的劍和妖族之行必不可少的熊貓。


    妖域和滄寰之間隔著一片海,祁念一禦劍在海麵上飛行時,路過了無望海。


    距離她進入無望海,已經過去了幾年。


    無望海的上空仍然被結界覆蓋,隻能看到濃厚的雲層。


    但在掌握了血種之後,她能看見深淵之氣在大陸上的蔓延,便也看清了無望海之中,彌漫著濃厚的深淵之氣。


    無數幽暗的深淵之氣將整個無望海團團包圍起來,密不透風。


    她能看到深淵之氣在一步步蠶食著無望海,而無望海之中匯聚成了幾處光點,將晦暗不明的世界照亮。


    “快了。”祁念一低語了一句。


    快到一切終結的那日了。


    當真正結束的時候,那枚在無望海上空三百年的血月,應該也會消失。


    雲野飄在她身側,雙手攏在袖中,低頭看過去:“再看到無望海,感覺還真是複雜。”


    他低聲道:“說起來,這還是我們相遇的地方。”


    迴想起當時他因為念一一句“我來取你”誤會了那麽久,雲野就忍不住扶額。


    祁念一有些悵然,深深迴望了無望海一眼,再徑直向著妖域而去。


    熊貓被她單手抱著,身上的絨毛被高空的風吹得不停抖動,越靠近妖域,它就越緊張。


    “我逃出來之前,妖域內部亂得很,七大供奉之間內部鬥爭嚴重,都在想要爭奪新妖皇的位子。現在妖域內部一定是戒嚴的狀態。”


    姬瑒緊張兮兮道:“我們妖族都很討厭人類的,你千萬注意隱匿行蹤,不要被他們發現了。”


    “我知道一個進入妖域的隱秘入口,等你靠近了我告訴你。”


    祁念一瞥了他一眼:“恕我直言,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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