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是她的劍氣,黑色是非白的。


    這匯聚了他們兩人力量的一劍,一旦斬出,非白這個劍靈要承受的力量和壓力比她要大的多。


    非白聲音溫醇而果決,他說:


    “念一,你不知道我等這天等了多久。”


    他自幼天賦卓絕,問鼎千秋歲時甚至不足三十歲,方一出現便驚世駭俗。


    他渡劫太虛境那日,彼時天地間所有的千秋歲親至,為他修為登頂而道喜。


    除了劍道,他還擅煉器,當年曾有煉器師稱,雲野此人於煉器一道的天賦,比起他的劍道天賦更加可怕,假以時日,煉器成就注定不凡。


    後來確實也證明了,他精通此道,更甚於劍道。


    他成為了眾口相傳的神匠,最厲害的鑄劍師。


    那年他三十歲,幾乎已經達成了當世修行者所能達成的最高成就,他卻並不覺得那是什麽值得稱道的事情。


    如果讓他選,他更願意找個清淨的山頭,同礦石和靈火為伴,閑雲野鶴,清淨自在。


    但世情容不得他自在。


    大陸上千秋歲一個接一個在深淵隕落,轉眼間,他就已經成了僅存的幾個天下之巔。


    深淵之物才不會管你是否心向清淨,隻願閑雲野鶴。


    它們吞並大陸,啃食人類,無論你是什麽樣的人。


    所以他承擔起了抵抗深淵的責任。


    哪怕他不在了,還有無書,無書之後,還有會有更多人前赴後繼。


    先前念一問他,以身祭劍,是不是很疼,有沒有過猶豫。


    那時他一口咬定,並未有過,隻是因為他有這個能力,而又正好站在了天下之巔,就該替天下人頂起這個天。


    當時沒好意思告訴她,猶豫當然有,被靈火灼燒,身體一點點燒化在鑄劍爐中的感覺,也是他生平前所未有之痛苦。


    但當時有一句話他沒有半點摻假。


    他做這件事情的原因始終很簡單,隻是因為他正好能夠做到,僅此而已。


    非白的身影在祁念一身後若影若現,這一劍承載著一個不世出的劍道天才和當時最強鑄劍師的兩顆劍心,沒有任何雜念。


    隻是再純粹不過的力量,穿雲破日,憤而斬下。


    深淵之上,所有人都看見了這一劍。


    也看見了這一劍背後交疊著的兩個身影。


    劍鋒過境,諸邪退避。


    三個鬼影因這一劍而停住腳步,她的巨劍正中其中一個鬼影的虛無的身體。


    霎時間,將它拍碎攆成齏粉,化為灰飛。


    這次,它沒有再複原。


    祁念一鬆了口氣,她的身體和神魂境界都未到,無法負擔非白千秋歲的力量太長時間,一劍過後,就已經隱隱有力竭之感。


    意識稍微鬆懈,隻一瞬間,深淵上方陰雲怒卷,祁念一唿吸一窒,發現在她碾碎其中一個鬼影之後,雖然鬼影並沒有再複活,但另外兩個鬼影卻似乎吸收了先前那個的力量,變得更為強大。


    它們的身影再度膨脹起來,但如此龐大的身軀半點沒有影響它們輕巧的動作。


    電光火石間,連個鬼影就閃現到祁念一麵前,黑影散開,隻差一息就要將她包裹。


    關鍵之時,長風浩蕩,狂放而來。


    快意劍訣——乘風歸去,雲中似有孤鴻縹緲,仙影浩然,仙人並未乘風歸去,卻在最需要的時候踏風歸來,送上祁念一此時最需要的清風一陣。


    玉重錦的身影隨後而至。


    他薄藍的短打在高空烈烈飛舞,伴隨著他爽朗的笑聲,踏著看似淩亂卻又瀟灑有序的“轉浮萍”,乘風歸去後他竟奇詭地接了一記“射天狼”。


    此劍相較於他平日裏慣用的快意劍劍招來說殺氣太重,雷厲而狠辣,但對於深淵之物這種陰冷虛無的鬼影,卻有著極強的效果。


    一陣好風相送,祁念一順勢踏風而行,虹光步與轉浮萍同時用處。


    鬼影彌漫,追在她身後不死不休,她踏著清風在雲層見穿行,身影若影若現。


    緊接著,另外兩道劍氣忽至,一東一西紛至遝來。


    孤山遠影,明月寂寥。


    攀明月清冷如水的劍身劃過,平靜在空氣中切開水漾的流波,劍身映著孤月高懸,劍意孤絕而澄澈。


    月影搖晃,柔和的劍風再次將祁念一送出三丈遠,驚而又險的逃開致命一擊。


    流水鏡麵般的劍身印出楚斯年半張冷峻的麵容,他禦劍而來,和祁念一肩背相抵,兩人身影傾斜擦過,眼神瞬息交錯間,不用多說,十分默契地護住了對方的死角。


    楚斯年劍身月光輕靈,劍意卻格外凜冽,他周身氣勢暴漲,長劍斜切向上,以一種冷然決絕的姿態。


    他背後,祁念一周身覆蓋上淺淡的玉色流光,眼眸平靜至極。


    分明在如此混亂嘈雜的戰場上,兩人卻似乎都聽見了對方的心跳聲,如有雷動。


    ——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劍者之心,蒼茫天地間。


    兩人各執手中劍,肩背相抵不過片刻,又再度分開,兩道奮不顧身的冷冽劍鋒一自上一自下,深入之中。


    鬼影見勢不對,身影再度膨脹,在空中凝聚出一個巨大的手掌,眼見就要捏死祁念一和楚斯年這兩個小小螻蟻。


    適時,黎雁迴細長如鞭的雁鳴劍高唳,一記壁立千仞重逾千斤,山勢空蒙而厚重,如同溫厚而沉重的連綿山脈,牢牢守衛在兩人身前。


    轉眼間,祁念一、楚斯年、玉重錦、黎雁迴四人就已齊聚高空之上。


    四人持劍對外,都將後背留給對方。


    四柄無論外形氣質還是劍氣劍意都全然不同的靈劍在此時相遇。


    南華論道時,他們彼此為敵,各自為戰。


    當時的前八名中,有四個劍修,無論論道雲台上如何戰況膠著,台下卻都惺惺相惜,交情甚篤。


    那時他們相約,尚未能互相過招的人,日後再行鬥法。


    卻沒想到,沒有等到鬥法來到的那一日,他們就已經成為了並肩作戰的同伴。


    力量接近千秋歲的鬼影,他們很清楚,自己或不能敵。


    但隻要能牽絆住它,哪怕一瞬,也是好的。


    正欲四劍齊出之時,西方傳來火光,燒紅了半邊天空。


    一眨眼,一柄通體赤紅的長劍飛至,停在他們麵前。


    這把長劍並不在主人手中,卻兀自在空中靈活地挽了個劍花,劍尖衝他們擺了擺,像是打招唿一般。


    祁念一記得這把頗具靈性的劍。


    他們在無望海中有一麵之緣。


    飛紅劍。


    唿吸間,飛紅劍的主人也已經來到他們麵前。


    明然一席火紅的長裙,飛紅劍氣之下,襯得她眉眼明豔無方。


    五個年輕一代最出色的劍修,各自劍意天差地別,卻都有著一往無前的勇氣。


    他們點陣排開,祁念一居中壓陣,雖然從未配合過,但戰況激烈時,他們幾乎全都是憑本能在戰鬥。


    五人的神念被祁念一聚集到一起,劍陣之中,隻要心念一動,都能夠感應到另外幾人的心情。


    黑色鬼影已經在整個深淵結界上空繚繞彌漫,像一張黑色的巨網,從天宮將人們網羅其中,幾乎吞噬。


    他們五人的劍陣破開這張鬼網,掀起一角驚瀾。


    哨口遍布深淵各處,音修們或登台高歌,或奏響笙簫。


    簫聲淒愴,笛聲輕盈,古琴肅穆。


    三者迎合著九轉音闕的尊主走出的琵琶聲,主殺伐的沙場樂器在此刻將《破陣子》威力發揮到了極限。


    妙音腕上係著金鈴飛快地踏著鼓,鼓聲未竭,她卻輕啟紅唇,空靈的聲音伴隨著鏗鏘樂聲響起。


    “天時懟兮威靈怒,嚴殺盡兮棄原野……”


    妙音的天賦神通之下,士氣重振,悠揚的歌聲傳到每個人的心裏。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青空之上,金色鵬羽劃過優美的弧度,是蕭瑤遊和她的金鵬融魂為一體。


    凡她過境之處,都有金色羽翼鋼針般的灑落,每一根鋼羽落在深淵之物身上,都能將其擊落下去。


    祁念一突然感覺到心頭一動,竟然是姬瑒在通過功法唿喚她。


    她在心中問道:“你也想出來作戰嗎?”


    姬瑒的聲音無比肯定:“當然。”


    她略微劍式,運轉起萬靈朝功法,很快,一隻黑白相間的熊貓崽出現。


    和她並肩作戰的另外四個劍修看到這一幕,詭異地沉默了。


    玉重錦驚訝道:“你打架怎麽還帶寵物?”


    他話音剛落,就見熊貓崽的身影突然抽長變大,竟然直接化為人形。


    這人一襲黑色長袍,頸間滾著一圈白色絨毛邊,眼下一圈顯眼的青黑為他平添幾分陰鬱邪肆之氣。


    眾人震驚地發現這居然是個化神境的妖修。


    一直盤旋在深淵上空翱翔的神機飛鷹看到了這一幕,驚得差點從空中掉下去。


    皇、皇族?


    這不是失蹤已久的小妖皇嗎?!


    姬瑒沒管太多,衝祁念一微微點頭之後,斂起袖子,隻身進入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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