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那裏比起大路上任何一個地方,都要適合修煉了。


    他們來九霄天梯,不就是為了提高修為的嗎?


    為什麽要這麽拚命呢?


    “驚風陣。”五人組成的連陣眼見就要被星天南破開,絕望之際,淩晗聽見了祁念一的聲音,他已經無力思考太多,下意識照做。


    每一個陣法師入門的第一個陣法,最簡單的驚風陣掀起清風,卻帶著一種慘淡的愁苦,纏繞上了祁念一的劍。


    驚風陣和晚來風急。


    這是這些年,她和謝天行配合最熟悉的打法。


    眨眼間,祁念一踏了七步,每一步都似乎踩著風的韻律前行,這種奇妙的身法,似乎是虹光步,卻又帶上了一些轉浮萍的影子。


    這一刻,她眼中再無其他,隻有一個目的——擊敗星天南。


    抬腕,她全身騰躍出一個驚人的弧度,從空中由上至下,長劍一往無前。


    星天南甚至聽到了清晰的破空之聲,他也相當冷靜,反手一擊金訣,攻擊化作無比銳利的短匕穿透了祁念一的右肩。


    祁念一就像感覺不到痛一樣,頂著這道刻骨之傷,又向前踏了一步。


    裹挾著月光的劍擦過星天南的頸間,隻差一厘,就能將他斬首。


    即便在這種時候,她也留手了,沒有傷他性命。


    星天南捂著自己脖子上深刻的傷口,慘笑:“服了你們。”


    “我輸了。”


    宋之航瞳孔緊縮,眼睜睜看著血花從她肩膀綻開。


    她右肩受傷了。


    她是用右手使劍的啊。


    第98章 入戲太深


    暗室中,玉笙寒突然感覺右肩一陣劇痛。


    他臉色霎時慘白,整個右半邊身體都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


    在此之前,他跪坐在地上,地上鋪陳開一卷很長的紙,上麵是抄寫了一半的字跡,仔細看去,抄寫的是玉家的家規。


    這卷抄了一半的家規下方,似乎壓著什麽東西,露出一角,寫著“同心契”三個字。


    靜了好一會兒,玉笙寒才從劇痛中緩和過來。


    他起身從劍匣中取出一直隨身攜帶的烏木劍,漏影春有段時間沒有任何反應了。


    這說明,她很久沒有用過不夜侯。


    從他們的婚約,或者說同心契定下開始,他偶爾也能被同心契牽動,感受到她的一些動向,其實這樣的感受輕微到可以忽略不計。


    但也有例外的時候。


    他能感受到關於她的,往往都是疼痛。


    這樣的機會不多,十幾年下來,也隻有幾次。


    一次,是他們從無望海出來不久後。


    那次感到疼痛的地方,是眼睛。


    那次,他雙目疼了整整一天一夜,疼到幾乎目不能視,把自己關在暗室一整天才緩過來。


    還有一次,是南華論道頭名戰結束後,她擋在滄寰那些人之前,直麵藏鋒期的大能時,那次的痛,令他終身難忘。


    就像是要把身體連通靈魂一並撕碎的感覺。


    再有的,就是現在。


    說來好笑,眼睛劇痛到幾乎什麽都看不見的那一次,他真的以為自己患上了什麽絕症,後來他跑遍全大陸,去尋找解除同心契的辦法,才知道他是因為這同心契,才能感受到她的痛苦。


    但也不盡然,他在南華論道時認真觀察過,尋常傷勢,出現在她身上時,他是感覺不到的。


    哪怕她和錦弟,和謝天行鬥法時,渾身是傷,他的感覺也並不太明顯。


    自那之後他才發現,或許隻有刻骨之傷,才會讓他有如此清晰的感受。


    刻骨之傷。


    她又遇到了什麽事情?


    一燈如豆,給暗室帶來一絲昏黃的光亮,照得玉笙寒的臉半明半暗。


    他將地上的紙筆收好,從暗室走出去,聽到侍者說盟主喚他過去。


    夜裏,玉家守衛森嚴,一片靜默,顯得玉華清的身影格外冷漠。


    玉華清看著自己曾經最引以為傲的長子,眼神有些複雜:“為父決定,擇日公開你和那孩子的婚約,你看如何?”


    玉笙寒平靜地抬眸,淡聲道:“父親不是已經決定好了?又何必來問我呢。”


    玉華清避開他的眼神,看向另一邊,轉而道:“聽說你最近還在四處尋覓解除同心契的方法?這又是何苦,若同心契能解,為父早就替你解開了。你們之間的同心契,畢竟是天下第一人結下的。”


    他說完,停頓片刻,抱著一絲希冀問道:“可有頭緒?”


    玉笙寒漠然道:“連父親都沒能找到,我又能有什麽辦法。”


    玉華清歎息一聲:“罷了。”


    “預備營的訓練已經告一段落,飛羽閣定製的靈器也已經到了,我不日將帶領神機預備營進入深淵屏障,此去不知歸期,望父親安好。”


    玉華清聽見這句話,隻是擺擺手:“你如今已然元嬰境,是該出去曆練一番了。”


    言罷,他就像來時那樣,匆匆離開,並沒有給玉笙寒更多眼神。


    空餘一地涼意。


    他離開後,玉笙寒才緩緩鬆開手,掌心被指甲掐出四個血痕。


    秋夜為他肩頭染霜,他不知在想些什麽,在院中久站不離,一夜就已過去。


    其實他已經找到了。


    同心契的解法。


    ……


    “疼不疼啊。”


    搖光說話都帶上了顫音,看著祁念一肩膀的傷口,眼淚汪汪地,好像自己比她還痛一樣。


    祁念一衣領已經完全被血染紅,搖光顫抖著手把她的衣領撕開,星天南的一擊擦著右肩的骨頭,直接貫穿了她的肩膀,露出粉色的肌理,看著極為慘烈。


    搖光小心翼翼地給她上藥包紮,用的藥還是祁念一拿出來的。


    她這道傷勢入骨,宋之航的治療符隻能治療簡單的外傷,對這種嚴重的傷根本沒有辦法。


    好在她有個號稱醫仙的大師兄,平日裏會像囤貨一樣把靈藥和丹丸還有解毒劑塞滿她的芥子囊,針對外傷的藥囤得最多,顯然已經非常了解這個糟心師妹的德性。


    雲書看著祁念一拿出來的藥瓶,無論是樣式還是顏色,還有藥瓶底部鑲嵌著的金邊,都十分熟悉。


    他手裏也有同樣的,很多個。


    是多年前離開時,家裏一個小孩兒塞給他的。


    還有剛才的劍意。


    愁雲慘淡的風,蘊藏著千載悲苦。


    那是晚來風急的劍意。


    至此,終於能夠確定。


    他忍不住勾起唇角,引得另外三個男人怒目而視。


    另外三個男人背過身子站在第七十一層空間的另一邊,表情都有些不太好看。


    宋之航捂著臉,表情陰鬱,沉重道:“我要是多學幾個藥符就好了。”


    冉灼拍了拍他的肩,沉悶道:“我的火要是更快些就好了。”


    迴想起剛才那一戰,若要複盤,竟然能找到無數漏洞。


    讓他們明明贏了,卻高興不起來。


    冉灼和宋之航你一言我一語,沒有注意到另一邊,淩晗的臉上寫滿了掙紮。


    宋之航深吸一口氣:“她是個劍修啊,她的右肩怎麽能受傷呢。”


    說著,他們就聽到另一頭傳來搖光的驚唿:“你左肩怎麽也有傷啊!”


    幾個男人想轉頭去看。


    發現他們的動作,雲書一聲輕咳:“非禮勿視。”


    於是他們又忍住了,隻能把自己杵在原地。


    搖光給祁念一上藥時,看見她左肩還有兩個已經愈合的印記,瞧著應該是兩個血洞,像是曾經被什麽東西咬過,雖然沒有留下疤痕,卻一直有兩個深色的圓點留在了肩頭。


    聽她形容後,祁念一才想起來,這還是在無望海的時候被蠍蛇咬的。


    那時,慕晚也是這樣給她上藥。


    “好了。”搖光在她身後纏好了繃帶。


    祁念一準備從芥子囊中重新找一件衣服換上,卻發現自己的右手根本抬不起來。


    低頭一看,搖光不知道纏了多少層,將她右肩乃至右手都纏成了個粽子,根本動彈不得。


    祁念一一言難盡道:“……倒也不用這麽誇張。”


    搖光盯著她,用眼神暗示——你要是敢拆繃帶,我跟你沒完。


    祁念一無奈道:“好歹讓我能動吧。”


    搖光:“你可是傷患啊,不能亂動!


    她接過祁念一拿出來的幹淨衣物,一邊幫她穿一邊低聲說:“我可是第一次這麽伺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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