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鋒一轉,看著祁念一,意味深長道:“你知道為什麽九霄天梯中,無法用出血脈之力嗎?”


    祁念一靜靜看著他:“不知道。”


    雲書笑了笑,卻沒有再說。


    祁念一:“……”


    這種自話自說提了問題,卻又不說答案的人,怎麽活了這麽多年沒被打死。


    ——“這個問題,我聽七師尊說起過。”


    不遠處,搖光聽到了他們的對話,突然插話。


    此時,所有人的修行都已經告一段落,他們圍坐在一起,聽搖光道:“七師尊說,九霄天梯,是此間所有修行者,飛升通往仙界的通道。”


    眾人聽完,也沒有太過驚訝。


    畢竟名為天梯,就已經說明一些問題了。


    搖光:“據說,我們飛升上仙界的通道,最先是由神境的五位前輩開辟的,這裏既是飛升的必經之路,也是當年吾神下到人間的路,所以這裏充斥著吾神的神力。


    我們這些承襲了吾神血脈之力的人,體內的血脈之力絕無可能超過這裏的神力,所以被死死地壓製在體內,無法用出。”


    淩晗恍然:“原來如此。”


    宋之航:“我印象中,最先飛升的那五位前輩,是第一批五大家族的創立者吧?”


    “那是將近一千年前的事情了,當時的五大家族,如今早就已經曆過了數十次輪換。”搖光說道,“到如今,也隻有你們兩人的家族,和聞家還依然留在五大家族之列,不曾變化。”


    她說的是冉家和宋家。


    千年過去,滄海桑田。


    隻有這兩家在無數次重選中,依然保持威嚴,屹立不倒。


    祁念一眉眼微動,看向宋之航和冉灼。


    聽她這麽解釋,雲書隻是平淡地笑笑,喝了一口酒,將酒壺塞上,放迴了芥子囊中。


    他的芥子囊看著很舊了,邊緣用銀線繡著歪歪扭扭的圖案,在他手中一閃而過,祁念一沒看太清。


    卻不知為何,將這個圖案記在了心中。


    搖光環視一周,最後看向祁念一:“七師尊還跟我說,從第六十一層開始,守門人就隻有一個了,但第六十一層往後的每個守門人,都是見龍門的實力,我們可以聯手挑戰對方一人。”


    祁念一閉著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輕聲道:“我知道。”


    淩晗看著她,明顯有話想說,但卻猶豫著,最後還是沒說出口。


    天梯之外的人們看著火光燒到第五十層之後,終於慢慢停了下來,這才鬆了口氣。


    他們不知道,天梯之內,第五十層中的這六個人,和下麵已經形成了驚人的斷層。


    除他們之外,其他人的進度,最高的也就是三十七層。


    ……


    就在九霄天梯開啟的這一天,大陸之上,另一個同樣適合修煉的地方,緩緩關閉了。


    蕭瑤遊離開蓬萊仙池時,狀態已經到了最好的時候。


    她在蓬萊仙池中待了一個月,如今氣盈勢滿,即將度過天劫,突破元嬰境。


    但她離開蓬萊仙池後,並沒有先這麽做。


    她眼底劃過驚駭的神情,那是一種勘破了驚天的秘密之後才會有的表情。


    她迴到了自己最熟悉也是讓她最有安全感的月下聽風樓後,一連讓自己的靈寵帶出兩封信。


    一封寄往滄寰,一封寄往深淵前站,神機所在地。


    滄寰的那封信清清楚楚地寫著。


    ——“我看到你要找的東西了,它並沒有實體,縈繞在仙池底部,我猜測那是蓬萊仙池力量的來源。我隻能感覺到那裏有著驚人的力量,但我無法將它取出來,如果它真的是你的一部分,還需要你親自去取迴。”


    寄往深淵前站的那封信,就要瑣碎得多。先是報喜,講了自己在蓬萊仙池的收獲,以及自己修為即將突破元嬰境的喜訊,再簡單寫了些月下聽風樓如今的運行狀況,特地強調了“賺了不少錢”這件事。


    蕭瑤遊想了想,在這封信末尾添上了幾句。


    ——“阿姐,我有朋友了。


    不是以前那些,是真正的生死之交。她是個比我還能惹事闖禍的人,但我一點都不覺得煩,反倒覺得這樣的生活雖然驚險刺激,但也很有趣。


    我找到自己的道了,或許過不了幾年,我們就能在神機相會了。


    安好,勿念。”


    這兩封信,她不放心任何人,隻能用自己會飛行的靈寵親自去送。


    寄完信後,她才開始做渡劫的準備。


    那一日,月下聽風樓的天劫持續了大半夜。


    再出現時,蕭瑤遊已經成功結嬰了。


    而此時,已經和溫淮瑜混熟了的金鵬送來的信,卻隻能由溫淮瑜代收。


    他的手似乎有魔力,所有的動物,無論凡間普通的動物,還是妖獸,在他手裏都隻能乖乖服軟,然後躺平任擼。


    溫淮瑜替金鵬梳理了一會兒毛發後,在金鵬戀戀不舍的眼神中,輕聲道:“迴去吧。”


    金鵬歪頭看了他一眼,啾啾叫著飛走了。


    隕星峰上,陸清河拿著一本《體術要義》在讀。


    他如今體內聚集不了靈力,根本無法修行,在隕星峰上顯得發慌,索性決定練練體術。


    總歸是強健體魄,順便提高近身戰能力的事情,並無壞處,溫淮瑜就找了本以前晏懷風寫的《體術要義》給他讀。


    見溫淮瑜又過來了,陸清河調侃道:“又來放信?”


    “這一個月,存了多少信了?”


    溫淮瑜瞥了祁念一院中的信箱,淡聲道:“信箱都塞滿了。”


    陸清河嘖嘖搖頭:“她人緣還真是好。”


    他皺眉問道:“她這次閉關,時間是不是太長了?難道是修行遇到了什麽問題?”


    溫淮瑜將她信箱中塞滿的信件拿了出來,發現地上的竹葉都有些枯黃。


    往年從來都隻有山巔石門處飄雪的隕星峰,如今也已經被薄雪覆蓋了。


    一片雪花落在他睫羽上,很快被體溫融化。


    溫淮瑜沒有迴答陸清河的話,而是垂眸道:“改天,給她重新做個大點的信箱吧。”


    “還有她的床,也給換個大點的。”


    他說著,自己都忍不住輕笑起來。


    “算了,這麽多年也不見長高一點,那張小床用著倒也夠。”


    溫淮瑜緩步登上隕星峰山巔,如期將石門的殘雪掃盡,然後在石門前擺上一壺新酒。


    還有幾個月,就要到新年了。


    不知她會不會迴來。


    深淵前站。


    這裏號稱臨淵之地,是全大陸,距離深淵最近的地方。


    自從晏懷風放棄了上次的輪休後,他已經在這裏守了將近半年時間。


    今天,這裏也適逢初雪。


    晏懷風看向身後來人,笑道:“天機子閣下,來得正巧。”


    天機子緩步而來,晏懷風看著他眼前纏著的星塵紗,和衣擺處的水墨流光,一陣沉默。


    天機子看不見晏懷風的眼神,但也大致猜到了他在想什麽。


    應該是另一個用星塵紗覆眼的孩子。


    天機子微微頷首:“久違了,神機令主。”


    沒有太多寒暄,天機子直接問:“先前你傳信,說深淵擴張的趨勢放緩了,可是真的?”


    晏懷風點頭,帶他去了深淵前站最便捷的觀測點。


    所謂的深淵前站,是一個懸浮於雲層之中的城。


    每一個觀測點也設立在空中,這樣方便他們更好的觀測深淵擴張的速度。


    從這裏往下看,能看見那道巨大的裂縫,橫亙於大陸之上,根本看不到盡頭。


    千年下來,這道裂口,就像一個正在慢慢裂開的嘴唇,無聲地侵占著大陸的領地。


    晏懷風說:“以往,深淵邊緣每個月會往外擴張兩丈寬,從三個月前開始,速度突然變快了,那兩個月,擴張的速度達到了一個月五丈寬。”


    “但從這個月開始,深淵半點都沒有再擴張。”


    晏懷風眉頭微擰:“而且,近來登天梯非常安靜。前些日子,偶爾還有部分漏網之魚從登天梯上到大陸上來,但這幾天,一個都未曾有過。”


    天機子沉默良久。


    他不知道這和現在正在南境的那個人有沒有關係。


    “如果能繼續這樣下去就好了。”天機子輕聲說。


    如果能這樣下去,就不會平白多出那麽多犧牲者。


    晏懷風沉聲道:“我比你更希望如此。”


    他迴身看向天機子:“但今日請天機子閣下前來,為的是另一件事。”


    “聽說,仙盟近來在各洲散布關於救世天命者的傳言?”


    晏懷風如此溫吞的一個人,此刻眼神卻冷厲如刀芒。


    看著他,天機子有一瞬想起了二十年前,那個一人一劍斬退深淵數十年的人。


    晏懷風,不愧是他唯一親自教導過的弟子。


    “這違背了我們最初的約定。”晏懷風冷聲道,“時間還沒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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