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群臉色陰沉:“我倒是不知,青蓮劍派的手這麽長,能管到蒼術穀的頭上來了。”


    他甫一言罷,楚斯年身後跟著的一大群青蓮劍派的劍修已然長劍出鞘。


    劍修,最喜歡的就是挑事,最不怕的就是打架。


    這群被外界稱作瘋狗的青蓮劍修在山門被關的時間長了,現在好不容易被放出了,見誰都想拔劍過過招。


    楚斯年未曾拔劍。


    他隻是道:“慕晚如今是我師尊的劍侍。”


    無需多言,隻此一句,便能讓一眾蒼術穀弟子退避。


    千秋歲,太虛境。


    隻需一個名字,就能讓這群蒼術穀的弟子放棄清理門戶這件事。


    盧秋桐摸著下巴:“幾個月前蒼術穀下了追緝令後,雲玨和慕晚就消失了,一直沒有人發現他們的蹤跡,按理來說是不應該的。


    彼時還有不少人懷疑他們是不是已經被蒼術穀抓迴去了,但蒼術穀的追緝令一直未撤,證明他們還在外流竄,沒想到居然是劍尊插了手。”


    這世上,說起劍尊,也就隻指青蓮劍尊一人了。


    這廂,仙盟負責指引抽簽的小童提醒道:“各位道友,貴宗還有一人未曾抽簽。”


    曲微連忙說:“抱歉,她如今還未到偃陽川,不知可否代為抽取。”


    自是可以的,她方才就已經看到不少讓友人和師門代為抽取的,如今這麽問,也不過是客氣一下。


    得到肯定答案後,曲微正準備上前去替祁念一抽取編號,卻被謝天行攔住了。


    她愕然迴望,卻見謝天行桃花眼瀲灩生波,笑容滴水不漏。


    “我來替她抽吧。”


    曲微自無不可,給謝天行讓出位置,迴頭跟盧秋桐咬耳朵:“我就說,小師兄果然也對小師姐有意,連抽簽都執意要他親自來抽。”


    盧秋桐還是堅持自己的想法:“我還是覺得楚師兄更有希望,迴頭我再去給他們倆投幾張仙緣箋。”她說說完,還去問一旁另一個滄寰男修:“寧師兄覺得呢?”


    寧瑾輕咳一聲:“我覺得……兩位師妹投出去的仙緣箋,隻怕是都迴不了本。”


    他頂著兩人質疑的視線,小聲說:“小師姐心裏,怕不是隻有她的劍。”


    盧秋桐和曲微對視一眼,莫名沉默下來。


    “也、也有道理。”


    謝天行已經站在抽簽箱前很久了。


    將手伸進去把寫著編號的玉玦從箱子裏拿出來這樣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動作,他此刻卻覺得非常艱難。


    他腦中那個蒼老的聲音還在說:“抽個簽而已,就這麽難嗎?!”


    老頭又道:“方才我都說了,拿左下角的那枚玉玦,那枚是一百一十一號,分在第一組,這組強敵環伺,她要從中出頭不容易。”


    謝天行眼中浮現起掙紮,老頭又說:“我知道你對她有點心思,但聽我一句勸,你們就不是能走到一起去的命,你們二人命理糾纏,此消彼長,天地間靈氣逐日斷絕,你若不爭,她便會踩在你頭上,道途之爭,容不得半分心軟,否則便是飛升無望。”


    謝天行艱澀道:“既然靈氣將斷,那千年前的你們又是如何飛升的,而你既爭了,又為何沒有飛升成功。”


    老頭氣憤道:“我那是被人暗算了!不然我如何會以這般形態被你喚醒。”


    仙盟那小童看見謝天行停在抽簽箱前許久了,不解問道:“仙長可有疑惑?”


    謝天行喉結上下滾了滾:“無事。”


    謝天行腦海中想起了他們在滄寰的一切。


    他和祁念一入門時年紀都尚小,初入滄寰時甚至還不算真正入道了,滄寰本以修為輪稱唿高低,但因他們倆師尊輩分高,為顯尊敬,便被滄寰上下戲稱小師兄和小師姐。


    其實他比她入滄寰要早幾年的。


    他少時過的太苦,一朝進入滄寰,被滄寰上下視作天才陣法師,最初的忐忑過後,就不免飄然起來,生出了些少年意氣。


    “天才”二字總是能給人一些憧憬和遐想。


    他在出鞘閣上連設三陣,揚言誰若是能破了他三個陣法,他便將滄寰一年的月奉都拱手獻上。


    他那時自詡天才,自認為滄寰弟子中無人能破他的三星連陣,還沒來得及細細品味心中自得,就看見,一個梳著丫髻的三歲小童艱難地抱著劍爬上了出鞘閣。


    然後,一劍破三陣。


    那一劍,不僅斬破了謝天行引以為傲的三星連陣。


    更將他的自信與自負,一同斬碎。


    三歲小童眼前裹著黑紗,聲音還很稚嫩:“我不要你的月奉。”


    “那你要什麽?”少年謝天行神色難看地問。


    小童抬頭看他,麵容冷淡而稚嫩:“我要你做我的陪練。”


    這一陪,就是十幾年,不曾間斷。


    而他的心魔也不斷加深。


    十幾年來,他從未在祁念一手上占的真正的上風。


    她讓他知道,什麽是真正承天運的天才。


    若大道真的隻容一人同行,那他……


    他狠狠閉上眼,將手探進去,抓起來左下角那枚編號一百一十一的玉玦,聽見老頭在他腦海中發出了滿意的笑聲。


    那他,也隻能如此。


    他睜眼的瞬間,隱約的黑氣從眼底浮現,很快又消失。


    翌日,南華論道第一日開賽。


    抽簽結果公布後,滿堂驚唿。


    仙盟玉家的兩位公子玉笙寒和玉重錦,參會者中修為境界最高者陸清河,傳聞中已死的神劍之主祁念一,五大太虛境強者之一孤山道尊的親傳弟子雁鳴劍黎雁迴,還有那位從感業寺而來據說天生懷有佛心的佛子,全都分在了第一組。


    按照南華論道的規定,每組都會將組內編號打散,由一凡人稚童在箱內隨意抽取兩枚玉玦,作為對手,一輪結束後,勝者進入下一輪,直到決出每組的前四人,才算罷休。


    也就是說,組內對決賽,一場都不能輸,否則就無緣最終的決戰了。


    如此一來,強者紮堆的一組被戲稱為死亡之組,沒抽到一組編號的人紛紛鬆了口氣。


    而這一切,祁念一都並不知曉。


    彼時她才下飛舟不多時,正飛速禦劍趕往偃陽川。


    雲海之中,號角聲響。


    第一日的比試正式開始。


    曲微擔心道:“遲到一刻後便算是自行棄權,小師姐怎麽還沒到。”


    第39章 三人交鋒


    伴隨著南霄山脈的雲霧嫋嫋,南華論道第一日比試,打得甚是熱鬧。


    因參會人數實在太多,為了節省論道的總時長,有好幾場引人注目的比試都是同時開賽,讓人看客萬分糾結,不知該擇哪一場觀看才好。


    第一日,有一些比試堪稱精彩紛呈。


    比如道尊的親傳弟子雁鳴劍黎雁迴初戰,劍式之中蘊藏道法三千,以劍式論道法,將對麵來自曦和宗的道修打得啞口無言,甘心拜服。


    又比如西洲世家之首明家青年一代最傑出的姐弟倆一同參會,仙盟玉家的兩位公子同樣也是一同參會,還正好雙雙抽到了同一個組裏,決戰之前就可能會麵臨族內手足之爭。


    又或者九轉音闕那位天下第一美人,究竟是怎樣的玉質天成,風姿綽約。


    第一日正午,備受矚目的玉重錦、黎雁迴、楚斯年和妙音仙子同時比試,狠狠地給觀賽者出了個難題。


    大家思慮再三,最後齊齊選擇圍觀傳聞中的天下第一美人。


    以至於妙音仙子那處雲台邊一時人滿為患,小重山境界以上的修士甚至施展了禦空之術,艱難地擠在雲台外圍,試圖一睹台上美人風姿。


    當時整個南霄看台幾乎三分之二的人都擠到了妙音仙子那邊,剩下三分之一沒去的是因為實在擠不進去了,其他所有的雲台邊都隻剩下論道者的親友還本著最後的情分在場外陪伴。


    愣是把仙盟氣了個好歹。


    為了他們小公子的第一日亮相,仙盟不知提前預熱了多久,浩然劍的名聲也打響了,就等著第一日讓小公子一劍絕塵,結果小公子這邊沒幾人在看,其他人的雲台邊更少。


    對於此事,玉重錦本人倒是並不在意。


    他第一場的對手並不強,一劍足矣,從上台行禮到戰勝對手下台,也不過幾分鍾時間,他戰勝對手時,妙音仙子那邊甚至還沒開賽。


    他迴到仙盟那處院落之中,又生出些熟悉的頭疼之感。


    初夏多雨,偃陽川午後便下了一場大雨,院落裏濕意淋漓,些微泥土的腥味泛起,又帶著些青草的沁人,本應是一副宜人之景。


    ——若是他的親兄長沒有跪在院中的話。


    玉笙寒的長衫濕透,以他如今的修為,隨意掐個訣就能將全身理淨弄幹,不留半點痕跡,但他卻沒有這麽做。


    應該說,他現在做不到。


    還算寬闊的院落中,無數道無形的劍氣狠狠壓在玉笙寒的身上,他隻要稍動一點,就是萬千劍氣加身,將他割得皮開肉綻。


    他眼中蘊著一層朦朧的灰,總顯得清寂淡漠,但玉重錦知道,他這個兄長,內心究竟偏執到什麽程度。


    其實說來,也並非兄長的錯。


    他從玉笙寒身旁路過。


    少年劍修第一場勝利,雖勝得容易,但也不免顯露出些意氣風發,便和跪在院中的玉笙寒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院落中隻有有兩間屋子,仙盟特地給兄弟倆安排在一個院子裏,兩間屋子並立,每日推門便能見到。


    隻是此刻屋中多了一人。


    玉重錦內心連連搖頭,腳步一邁,踏入了劍氣之中,屋中人來不及收迴劍氣,便見玉重錦薄藍的短打裂開兩道豁口,鮮血立刻湧了出來。


    如此一來,無形劍氣迅速被收迴,跪在地上的玉笙寒也感到壓力一鬆,唿吸鬆快了起來。


    跪地的玉笙寒眼眸緩緩動了下,在感受到屋中的動靜後,又複沉寂下去。


    “混賬!這般明顯的劍氣你感受不到嗎?非往裏闖,是要故意氣我!”


    玉華清的怒吼從屋裏傳來,很快就到了兄弟倆的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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