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去之後,寢殿裏的這一幕,將祁念一深深震撼了。


    天眼之下,無數的黑氣從四麵八方席卷而來,偌大的寢殿裏,隻有床鋪下方被金色的陣盤防住,沒有讓黑氣侵襲。


    景帝躺在床上,瞧著唿吸倒是平穩,但天眼提示她此刻景帝是中咒的狀態。


    咒術這東西她是真的不了解,便想上前仔細察看一番,走了兩步卻尬住了。


    床上睡著的不止景帝一個人,還有一個女人,穿著單薄的寢衣,非白已經非禮勿視地背過身去。


    再往前一步,一把劍無聲搭上了祁念一的頸間。


    “何人擅闖。”


    身後人氣息她終於熟悉起來,剛露出笑容,床上的景帝便醒了,揉了揉眉心:“又來,還讓不讓人睡覺了,皇帝真不是什麽人幹的差事。”


    床上的女子嚶嚀一聲,被景帝安撫幾下,又接著熟睡過去。


    “陛下,此人如何處置?”


    “砍一隻手給朕的好皇叔送迴去。”


    祁念一感覺到頸間的劍鋒又往前進了一寸,連忙道,“疼,卓叔,疼。”


    身後人愣了下,景帝也被這一聲吸引過去,他摸著下巴打量一番。


    卓青唿吸急促起來,一些熟悉的迴憶湧上心頭,他扳過祁念一的身子,把她從上到下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難以置信道:“小殿下?你是小殿下!”


    景帝翻身下床,竟是光著腳小跑而來,興致勃勃地問:“卓叔,你說的不是被我的好皇叔找來的那個皇妹吧。”


    卓青難掩激動,他看見了祁念一眼前所蒙的星塵紗,想碰卻不敢碰:“是小殿下,真的小殿下,您迴來了。”


    祁念一歎息:“是啊,我迴來了。”


    闊別十四載,她看著這座熟悉的寢殿,真的有些近鄉情怯。


    看卓青一臉想感懷但不敢的樣子,景帝道:“我們應當見過幾次的,不知皇妹是否還記得,但我想,皇妹深夜來此,應該不是為了敘舊。”


    她向景帝看過去,這個據說在被父皇找出來之前在家裏毫無地位的庶子,此刻滿身高華難以掩飾,天眼之下,即便黑氣不斷地在試圖向他靠近,也會被他身上無形的金光打散。


    這是龍氣。


    “我來問安王一事。”祁念一道,“他在西京鬧得沸沸揚揚,又打出了給我治病的名號,當年皇兄你是知道我入了仙途,如今的長樂公主明顯是假的,但布告是宮中放出來的,不就是想引我過來嗎。”


    景帝有些驚訝,斂著一雙鳳眼看她,竟是笑了:“意思沒錯,原以為消息傳到滄寰,怎麽也需要一些時日,沒想到你來的這麽快。”


    祁念一心想,因為她陰差陽錯搭了躺順風車。


    “所以,這一切,究竟是怎麽迴事?”


    卓青沉吟片刻,他順手布了個隔音陣:“此事說來話長。”


    “您入仙途後,先帝便對外宣稱,您去了行宮養病,並將整個渠州化為您的封地,從那之後,西京便再無長樂公主這個人了,這您是知道的。”卓青解釋,“後來陛下登基後,覺得需得有人守在行宮,才能將這個秘密更好的隱瞞下去,於是找了個暗衛,在行宮中以公主的名義行事。”


    “但三月前,渠州傳來消息,說長樂公主被山匪劫走了,鬧得沸沸揚揚,適逢當時安王正在渠州剿匪,救了公主後,就將她順道帶入了西京,我和陛下後來發現,他送迴來的女子,和我們當初安排的暗衛,生得一模一樣,沒有半點區別。


    迴京時,安王稱公主在匪窩裏受了驚嚇,見不得光,一直用布條蒙著公主的眼睛。”


    卓青悵然道:“說來慚愧,在看見這個公主也雙目有疾時,我真的懷疑過是不是您迴來了。”


    祁念一大約明白了:“你們無法得知我在滄寰的消息,又想知道這個被安王帶入宮的公主究竟和我有沒有關係,所以趁安王和國師提出要廣尋少女為公主治病時,大肆將長樂公主的事情傳揚了出去,為了把真正的我引來。”


    她輕歎:“卓叔,辛苦你們了。”


    景帝笑道:“卓叔還有所懷疑,但我確定她一定不是你,我的好皇叔帶迴來的假皇妹,實在太聽他的話了,這不像父皇能教出來的孩子。”


    祁念一無奈。


    安王不知長樂公主從頭到尾都是個假的,而又正巧需要用這個假長樂公主的身體來溫養白澤之眼,所以將對方的眼睛蒙上,便讓唯二知曉真相的景帝和卓青都產生誤會,一步步造就了今日的局麵。


    但好在,一切的巧合撞在一起,將整件事情順利戳破。


    她擰著眉,不解道:“十幾年的時間,安王在西京城中,勢力竟以如此龐大了嗎?我進來時,看到帝寢外竟有外人值守,還是兩個元嬰境後期的修士。”


    卓青目光沉了下來:“安王這些年不知用了些什麽邪術,修為竟躥得飛快,不消幾年已是元嬰境初期的修為,不僅如此,他還用此法招攬了一批散修,那群散修也在短時間內修為上漲得很快,他手中修士人數多,陛下隻能暫且韜光養晦,試探一下安王的最終目的。”


    祁念一腦子轉得飛快,已經大致分析出了事情的真相。


    安王和青陽利用魔族的換骨禁術來給手下人做換骨換靈根,提高實力,同時還將各處收集而來的優質靈根和根骨販賣出去。


    而安王本人則用換骨禁術中的以血養骨的方法來養著白澤的眼睛,白澤是天生神物,它的雙眼凡人的身體無法承受,需得以血來養,才能保證那個假公主不會立刻爆體而亡。


    祁念一皺眉道:“但他為什麽非要帶她迴京呢?”


    安王若想以白澤雙眼來重塑白澤的心髒,以求突破修行之巔峰,私下偷偷進行就好,為何非要冒著暴露在魔族眼前的危險,撒了個彌天大謊把假公主帶迴京?


    景帝眼波一轉:“或許,是這宮中有什麽能讓他徹底達成目的的東西。”


    但這件東西是什麽,他們暫時還不知道。


    知曉她的來意後,卓青有些愧疚:“用這樣的方法將小殿下您引迴來,屬實無奈,安王的修為增長太快,我如今已然不是敵手,若小殿下是隻身前來,還是迴滄寰求救來得安全。”


    “沒關係。”


    祁念一將長劍立於身前,指尖在非白的劍身上輕彈,絕世神劍在夜色中發出輕靈的錚鳴。


    “金丹戰元嬰,我也不是沒有打過。”


    與此同時,無數個身影從安王府迅速向整個西京擴散。


    青陽低著頭,接受安王的怒罵:“廢物!連她的真正修為都沒有看出來,不過一個金丹境的小兒,竟被她騙得團團轉!”


    他手腕一甩,數十個陣盤散落空中,循著其中某一個指引方向,飛奔而去。


    帝寢中,祁念一也正問及:“那個假的公主,現在在哪裏?”


    “我要去,取一雙眼睛。”


    第33章 白澤雙眼


    天剛蒙蒙亮,伴隨著一聲更響,西京街頭人影攢動,人們陸陸續續出門,開始今天一日的耕作。


    隻是今天走在路上,覺得莫名氣氛有些冷颼颼的。


    無人知曉,數百名修士從安王府離開,將整座西京城包圍住,這些修士下至築基上至金丹,其中甚至有三四個元嬰境修士。


    若細論,安王一個人手中的修士勢力,竟能媲美一個修仙宗門。


    祁念一聽見宮中腳步聲亂了起來,氣息也愈發雜亂。


    “安王發現了。”她迅速道。


    景帝指著帝寢背後距離最近的一個宮殿。


    “他帶迴來的假公主,就在這背後。”


    隻需稍微靠近一點,祁念一就已經感受到了。


    劇烈的灼痛感從雙眼處蔓延,她眼前模糊起來,直到走到存放著景帝所說的宮殿前時,她就已經什麽都看不見了。


    無論再怎樣用靈力覆蓋雙眼,她也無法像從前那樣看清。


    宮內氣息雜亂,各路人馬應聲而動,隻消片刻,就已經將帝寢和公主所在的宮殿包圍。


    為首之人,正是青陽。


    “陛下,深夜叨擾,真是抱歉,此行目的並非陛下,陛下若是此刻退避,便能保往後無憂。”青陽說這話時,皮笑肉不笑,顯然沒有半點抱歉的意思。


    青陽身後跟著數百名修士,以築基境為主,金丹境也有近百人,隻怕是仙盟見了都要驚訝,分明連劫雷都不曾聽聞,這中洲,何時多出這麽多金丹境的修士來。


    景帝將青陽背後的這一眾人等收入眼底。


    其中不乏世家大族送進禁軍的子弟,原本也都是凡人,不知何時竟多出來了一身靈根,身上燃著輕微的靈力光芒,在夜色中格外惹眼。


    “很好,一個個的,終於漏出馬腳了。”


    人群中有人說:“修士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一人可抵千萬凡人。修士為凡人提供庇護,凡人自然該俯首,陛下一介凡人,妄圖將昱朝的修士全都拘在俗世間,好沒道理。”


    景帝眼簾掀開:“我記得,當初你家貧到連飯都吃不上,是朝廷出資送你去修行的吧。”


    “從凡人裏走出來,卻又瞧不上凡人,將他們當做可以任意拿捏的螻蟻,這天下,沒有這樣的事情。”


    景帝穿著一身玄色寢衣,還光著腳,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總覺得有些不雅,但此刻也已經顧不上許多了。


    “你站在朕的寢宮前為非作歹,卻讓朕退避,好生沒道理。”


    青陽好言相勸:“陛下這又是何苦,陛下一個凡人,這滿宮城的禁軍,也同樣都是凡人,何必與我們修士苦苦相抗呢?


    待今夜過後,陛下照樣做您的人皇,仙人和凡人之間互不打擾,豈不妙哉?”


    景帝冷笑一聲:“身為修仙者,大肆幹涉世俗之事,一定會遭到反噬的。”


    “天道好輪迴,國師且看。”


    青陽嗤笑道:“總有人不識好歹。”


    他此刻隻想趕快把那日騙他上套的女子捉拿,討迴麵子。


    景帝神情莫測。


    他太知道超脫世俗的修仙者重迴世俗對於一個王朝是怎樣毀滅性的打擊了,這一年來,他受製安王,處處無暇自顧,如今,終於到了反擊的時候。


    景帝背在身後的手,輕輕捏碎一枚丹丸。


    丹丸碎裂的同時,整座宮城的影子扭曲了一瞬。


    青陽心底生出些異樣感,卻不知眼前這凡人皇帝,究竟哪裏來的底氣。


    卓青站在景帝身側,目光鋒銳,長刀已然出鞘。


    元嬰境初期的修為展露無遺。


    他是先帝留下來的一把好刀,也是如今景帝身邊最鋒利的刀。


    青陽來勢洶洶,但卓青一人一刀,可抵千軍萬馬。


    祁念一其實聽見了不遠處的對峙聲。


    但她此刻顧不上。


    越靠近,眼睛的灼痛感越強。


    她徹底陷入黑暗中時,以為自己會什麽都看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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