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緩唿吸,閉眼,別再看血月。”非白的聲音從一旁傳來,像一陣清風,吹散了祁念一的躁意。


    平靜下來之後,她開始慢慢感覺天聽在恢複作用。


    她聽見了遠處蕭瑤遊帶著的妖獸幼崽在地上打滾的聲音,聽見了風吹過慕晚為朗河搭建的衣冠塚,聽見謝天行翻開雲圖的聲音,以及城牆另一端,楚斯年靜默著拭劍的聲音。


    最後,是隱藏在所有聲音之下,極其輕微的、仿佛什麽有東西裂開了。


    碎裂的聲音很快消失,祁念一平靜地睜開眼睛。


    易承安問:“如何,你發現什麽了?”


    雲娘更是著急:“會不會再有妖獸狂潮,我要不要叫人。”


    他們倆的問題,祁念一都沒有迴答,她像是出神了一般,呆愣地看著月亮,不知在想些什麽。


    易承安細聽了一會兒,安慰雲娘道:“放心,沒有妖獸狂潮。”


    他話音未落,便看見祁念一提劍騰空,動作快到連他都來不及阻止。


    高空氣溫很低,祁念一除了自己的心跳聲和非白的聲音,其餘什麽都聽不見了。


    她心中此刻有一個奇異的直覺。


    她覺得這輪血月,似乎能夠被斬落。


    不巧的是,她的直覺一向很準。


    於是她提劍,眼神是前所未有的銳利。


    “看來我的劍主想做一些驚人的事情。”


    非白仍飄在她身後,目睹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他也沒有太大的驚異之情,語氣一如既往,甚至還有些調侃。


    “是啊,那你會幫我嗎?”


    非白輕笑一聲,從身後靠近她。


    祁念一看著他半透明的手從身後覆上自己的手,兩隻手同時握住了非白的劍柄,凜冽清冷的力量頓時灌滿她全身,和她本身灼燙的靈力交織。


    耀眼劍光劃破天際,直向天邊血月而去。


    無望海所有人都看到了此刻,那道驚天劍意。


    祁念一連斬七劍,每一道劍風落在之前揮出的劍風之上,交互裹挾著往高空愈加推進,被第七劍推至頂峰。


    雲娘捂住嘴發不出聲音,易承安怔然看著高空,倏然想起了兩百年前他和那人交手時的場景,和今日竟是如此相像。


    在眾人看不見的地方,無形的黑氣從無望海的每一寸土地出現,觸手一般悄悄纏繞上楚斯年和謝天行的身體,而他們本人對此事無知無覺。


    隻是覺得剛才有一瞬間的頭暈。


    緊接著,便看見了祁念一提劍斬月的姿態。


    黑氣順著他們的腳下一直蔓延至脖頸,他們的眼底無聲浮現出妖異的紅光。


    劍風飛掠的同時,整個無望海都劇烈的顫抖起來,地震一般。


    雲娘迅速召集城內的青壯年保護好老人孩子。


    易承安緊緊按著雲娘的肩膀:“別怕。”


    雲娘擔憂道:“我感覺,好像有什麽很可怕的東西想衝出來。”


    震動持續片刻,劍光已至。


    無論多久之後,在場的人,都不會忘記那日那一劍。


    更不會忘記那天,有個人,試圖斬落月亮。


    就在劍光觸碰到血月的那一刻,祁念一聽見了清晰的裂開的聲音。


    在無人知曉的角落,原本在謝天行和楚斯年身上肆意蔓延生長的黑氣似乎被什麽阻斷了,他們兩人眼底的紅光褪去,黑氣蔓延到脖子之後,停住不動了,但仍然纏繞在他們身上,沒有散去。


    與此同時,橫亙於大陸數千載的深淵,爆發了百年以來第一次暴動。


    輪值深淵的所有化神境修士險些被吸進去,倉惶逃出來之後,有人麵色沉重,正欲聯係外接求援,卻被橫空伸出的手攔住了。


    他迴頭,見身後是一個穿著古舊道袍的長眉道人,立馬行禮:“問道尊安。”


    孤山道人擺擺手:“都退後。”


    所有化神境修士被他屏退,他拂塵一掃,深淵黑洞般的吸力被壓製得平息下來。


    身在無望海的祁念一並不知道外界的動靜。


    她隻知道,在斬中血月的瞬間,她似乎聽見了有人說話的聲音。


    “變數,你竟真的找到了變數……”


    聲音十分模糊,一閃而過。


    祁念一看著自己的雙手,剛才她似乎……破壞了什麽事情?


    這一刻,所有人望著天空,連唿吸都忘了。


    所有人都看見,無望海三百年來所有人類的噩夢,血月,真的被一個金丹境的修士斬出一道裂縫。


    但血月並沒有消失,隻是慢慢褪去了血色,迴歸正常。


    此刻,距離天光大亮,眾人被傳送出無望海,隻剩下半個時辰。


    “修為還是太低了。”祁念一有些不甘,若此刻她已化神,絕對能夠將血月徹底斬落。


    非白:“做人還是不要太貪心啊,劍主。”


    下一秒,她眼前一黑,從空中墜落,失去了所有意識。


    第27章 抹消蹤跡


    眾人既目睹祁念一斬月,自然也看見了她從空中墜落。


    楚斯年和謝天行一怔,同時往那個方向奔去。


    但他們趕到時,卻發現慕晚躍至半空接住了她。


    黑衣女修抱著比自己稍矮一些的少女劍修往迴走,和他們兩人擦肩而過時,一個多餘的表情都沒有。


    謝天行/楚斯年:……不知道為什麽,感覺自己被嫌棄了。


    祁念一轉醒時,是在雲娘的房間裏。


    見她醒來,雲娘鬆了口氣,房間裏滿滿當當站著好多人,全都關切地湊過來。


    “小師妹醒了,感覺身體怎麽樣?”


    “祁道友你還好吧?”


    “祁道友剛才那一劍,真是漂亮。”


    祁念一這才發現,自己全身靈力都被抽幹了,一點都擠不出來,她四下環顧一圈,看見非白飄在床沿邊上直勾勾看著她。


    果然,其他人是無法看見非白的。


    雲玨換上了新的長針,給祁念一診過脈之後,非常嚴肅地說:“祁道友,日後萬萬不可再如此衝動了,肉身即便再強勁,也經不住這麽折騰,氣海中靈力抽幹是極危險的事,會埋下一大堆身體隱患……”


    雲玨這人就是這樣,碰到不聽話的病人,總是不厭其煩地叮囑。


    但在他所有病人之中,祁念一或許是最不聽話的一個。


    她聽著醫囑,連連點頭,仿佛自己真的會照做一樣。


    雲玨施完針後,又遞給了她一些瓶瓶罐罐裏麵裝著的丹藥,她服用完才感覺靈力稍有恢複。


    房間裏人散去後,隻有易承安留下了。


    他抱劍站在床前,眼中盡是打量和質疑。


    他是個說話不會拐彎的人,有什麽便直接問了:“你為什麽會想去斬月。”


    祁念一坦然道:“我也不知道,隻是那一瞬的直覺,告訴我應該這麽做,我便這麽做了。”


    易承安盯著她片刻,自嘲地笑了:“枉我在無望海三百年,因血月的緣故,不知和妖獸廝殺過多少次,卻從未想過,要真正卻解決導致我們如此境地的源頭。”


    “或許人身處其中,才更難看清,有時候,眼盲倒不是沒有好處。”


    祁念一是真心這麽覺得的。


    易承安笑了幾聲,沒再言語,拖了把椅子坐到祁念一麵前:“你師尊現在如何了?”


    祁念一搖頭:“不知。”


    “不知?”


    祁念一便老老實實搖頭:“實不相瞞,我入門十四載,從未見過師尊。”


    易承安不可置信道:“那你的劍法是誰教你的?”


    祁念一不解:“滄寰教習啊,前輩你也是滄寰弟子,滄浪劍難道不是滄寰學堂教習都會教的嗎?”


    易承安眉頭緊鎖:“我說的不是滄浪劍,是你的劍意。”


    “但我隻學過滄浪劍。”


    “你修為不及我,滄浪劍也隻學了四式,在劍道之上,本不該如此強,但你劍意極為精純,堪稱當世罕見,你的劍意從何而來?”


    祁念一垂眸思索了一會兒。


    對於劍修而言,劍法是基、劍式是招、劍骨是本、劍意是魂。


    當世劍修將這四者並稱為劍者四心,四心皆具,方能成就無上劍尊。


    如今世人公認的,天下唯一的劍尊,青蓮劍尊,就是具備了劍者四心。


    其中,劍骨也分先天與後天,先天劍骨千載難逢,到如今也隻有青蓮劍尊和他的親傳弟子楚斯年擁有,天生懷有劍骨的人,在劍道上天生便比旁人更加有優勢,他們的身體就是當世罕見的神兵利器。


    祁念一並非天生劍骨,她習劍之時就知道。


    大師兄那時就提醒過她,以她的體質,其實並不適合習劍,她天生靈感敏銳,更適合做法修,但她拒絕了。


    “我的劍意……來自我自己。”


    來自她盲眼在修行之路上跌撞的每一次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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