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不再發出笑聲,也不再出言了。


    “倘若我將我的眼睛埋葬在時光之河裏麵,那會發生什麽呢?”


    天魔緩緩道,“你會永遠失去你的眼睛。”


    是的,因為那是時光之河,時光之河的每一處都是凝固且無法更改的,當薑小樓把眼睛埋葬在時光之河裏麵,她的眼睛理論上等同於不再存在,那麽,她再也無法擁有眼睛。


    薑小樓接著問道:“那您呢?”


    她不自覺笑了出來,“現在您覺得呢?”


    天魔不再迴答她了。


    “當你把眼睛埋葬在時光之河之中,你將永生永世失去你的眼睛。”


    “是。”薑小樓平靜地重複著,“那您呢?”


    如果天魔還要執著地選擇寄居在薑小樓的眼睛之中,那麽他也將永遠失去他的眼睛,這並不是天魔願意的。


    但是,時光之河就是這麽的公平,這是規則,是即使諸天萬界也無法改變的規則。


    “你很好。”


    天魔的語氣裏麵,薑小樓並沒有聽出咬牙切齒的味道,反而還是有幾分欣賞的感覺。


    她意識到,天魔是真心實意地覺得她很不錯。


    “在我遇見的所有人族裏麵,你是第一個。”


    薑小樓道:“我的榮幸。”


    在這一刻,她才能坦然地說出這句話來。


    她當然也會害怕失去自己的眼睛,但是她也會真的這麽去做。


    天魔是不會賭這樣的可能的,因為他們的代價並不對等。


    薑小樓的眼睛,乃至薑小樓的性命,在天魔看來,都是不能和他自己的眼睛畫上等號的。


    所以,他也隻剩下了唯一一個選擇。


    天魔輕輕笑著。


    “你們的世界很特別。”他說了這句話,卻不肯解釋。


    “祝你好運,我會永遠注視著你。”


    在這裏還有佛主等人可以作為天魔的眼睛存在,讓他能夠一直注視著薑小樓。


    “那麽,祝您看得開心。”


    被看看而已,又不會少幾兩肉。繡娘的影子,再加上一個天魔,或許還有許多躲在陰影裏麵的東西正盯著她。


    薑小樓債多不愁,十分坦然。


    片刻之後,她才感到一陣脫力。


    薑小樓睜開眼睛,混沌海的浪潮正在她的眼前翻湧著。


    她知道天魔已經無聲無息地離開了,就像他曾經也無聲無息地到來。


    薑小樓長舒一口氣,整個人癱倒在混沌海裏麵。


    和這樣的存在博弈,對於薑小樓而言也並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可以說她的每一句話都在提心吊膽。


    而關於時光之河,也更是一場豪賭罷了。


    她在賭就算是天魔也奈何不了時光之河的規則,現在看來,薑小樓賭對了。


    她用得還是同樣的一招同歸於盡罷了,天魔不是被她嚇走的,而是被光陰。


    但好在天魔這樣層次的存在雖然難以應付,但是也十分高傲,說什麽就是什麽。


    所以,理論上天魔已經離開了薑小樓的眼睛,而且不會再度覬覦於她。


    他隻會借著佛主的視線靜靜看著薑小樓,同時旁觀整個九州大陸。


    之於天魔而言,九州不過是千萬個世界之中的一個,但對於此界的人族而言,九州就是九州。


    是絕不可能被侵占,絕不可能割讓出去的故土。


    薑小樓躺倒在混沌海上,許久之後,才想起來唿喚天外樓一聲。


    她還不打算迴去,隻是讓荊三過來——薑小樓剛想起來,她好像在混沌海放養了一群佛修,不知道他們現在發育得怎麽樣了。


    既然她剛被禿驢削了一頓,削點別的禿驢,不過分吧?


    ……


    混沌海之外,佛主匆匆地趕路。


    和薑小樓一戰,他身上並沒有什麽傷勢,但是心緒卻並非如此。


    當然,佛主並不是因為薑小樓。


    不論薑小樓有多麽強,而且又手握天外樓,甚至可以和佛主堪堪打平。


    但在佛主的眼中,薑小樓仍然是一個後輩修士,是最好不要給她成長機會的那種後輩。


    但很遺憾,他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把薑小樓送到了天魔的眼皮子底下。


    天魔一直在笑著。


    那笑聲裏麵充滿了欣賞,甚至還有幾分喜悅。


    佛主不敢問,也無法去問。


    他隻知道嫉妒的火焰已經在他的胸腔之中熊熊燃起。而事實上,從許久以前就是如此,從未熄滅。


    他年少的時候隻是一個尋常的小和尚,頭頂有許多個驚才絕豔的師兄們。人們隻看見了他的平凡和淡泊,沒有看見他的妒火。


    但那些曾經讓他無比嫉妒的人都已經被時間抹去,再也不存在於這個人間。


    而在佛門,如今他就是唯一的佛主。


    “歡唿吧。”天魔大笑著道,“她拒絕了我……她可真是不可思議。”


    佛主也跟著笑,但是在天魔笑意滿溢的眼神之下,是屬於佛主本人的漠然。


    她可真該死。


    佛主這樣想著,朝著修真界飛行的身影忽然頓住了。


    有人在途中等著他。


    “要等到你還真是不容易。”


    楚文茵執劍在前,周身閃耀著鮮豔的紅色光芒。


    而在她的身邊,還有兩個人。


    一個有些微胖和發福的女子,還有另一個同樣執劍的青年男子。


    都是許久不見的故人。


    “朱顏魔尊,司徒老祖……”佛主的眼神落到最後的那個男子身上,“該怎麽稱唿您呢?”


    “無名小卒,不必談什麽稱唿。”那男子淡淡道。


    “這可不行啊。”佛主喚了一句,“雲師兄。”


    楚文茵一挑眉,“師兄都叫了,怎麽不叫師姐呢?”


    “您可沒給過我這個機會。”


    楚文茵道:“確實。從前我就覺得你不配,現在我還是這麽覺得。”


    佛主的麵色驟然變得猙獰了起來。


    不同於麵對薑小樓時候的怒目,楚文茵的話才真正激怒了他,或者說,是和他同一時代的人的話,才會真正讓佛主也感覺到了不適。


    這種不適的感覺從他少年時期就長久存在著,時至今日依然揮之不去。


    縱然這些人再也不是壓在他頭頂的青年天才,甚至除了司徒聞天以外,沒有人能夠和他相互比擬,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比得上他在修真界的地位。


    而再也不會有人在他麵前感慨著這些天才們的成就,因為他們或是墮魔,或是走上了歧路。


    但人在少年時的記憶,是會隨著他一輩子的。


    時至今日,再次見到這三人的時候,他仍然會感覺到隱約的怒意。


    但是好在眼前隻有三個人,而不是五個人。


    他還記得他們的名號。


    道門楚文茵,司徒家司徒聞天,劍宗雲清儀。


    好生響亮。


    佛主冷笑一聲,身形劇變,卻並非是薑小樓曾經見過的那三種形態,而是百臂百眼,金剛不壞之態。


    佛主身上所有的嘴都同時開口,說著同一句話。


    “三位的來意,就不必再說了。”


    “說還是要的。”楚文茵毫不客氣打斷了佛主的話。


    “你動了本座的小徒弟,本座找迴來場子,不過分吧?”


    就算佛主現在有幾十張嘴也吵不過她,但是佛主心中分明已經在嘔血。


    楚文茵說得冠冕堂皇,但事實當然也並非如此。她哪裏是為了薑小樓,薑小樓——乃至司徒楊嘉,都隻是這三個人的一個局罷了。


    他們在等待著一個把他誘離佛門的時機,而薑小樓的死活,對於楚文茵而言仿佛也並不重要,更不至於要楚文茵為她討迴來一個公道的程度。


    司徒聞天也默默轉過了臉去。


    司徒楊嘉之死,她早在預料之中,但是她也做不到像楚文茵這樣光明正大地給佛主扣一口黑鍋。


    “但是楊嘉確實死得慘啊。”司徒聞天煞有介事道。


    佛主的百眼都睜圓了。


    薑小樓就罷了,他掉入陷阱之中,也真的對薑小樓動了手。


    司徒楊嘉是怎麽迴事,司徒聞天自己不知道嗎?要找公道,要麽找薑小樓要麽找楚文茵,和他有什麽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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