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洛躺在柔軟的草地上,雙手枕著腦袋,翹著二郎腿,仰望著上頭的藍天白雲,這是難得的好天氣。

    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阿洛坐起身,看見對麵山頭上,緩緩沉落的夕陽在火紅的餘輝中掙紮著,阿洛突然想起了奶奶,火紅的雲朵在阿洛麵前勾勒著奶奶的臉孔,越看越像,最後一個活生生的奶奶就站在雲朵中!

    夕陽下的山頭開始降溫,徐徐吹來的春風撥弄著阿洛額頭的碎發,癢癢的,像奶奶溫柔的撫摸……

    阿洛在山頭呆了許久,聽見紫儀的叫聲才迴過神。

    “阿洛,你在幹什麽?快下來野炊了。”紫儀高分貝的聲音振蕩在山穀裏。

    在一邊擺食物的裴雲搖著頭說:“紫儀你的聲音可以造成阿爾卑斯山頂的雪崩。”

    阿洛迴過頭對著二人一笑:“收到,就來。”

    紫儀和裴雲都是阿洛的舍友。紫儀是個四川妹子,有著川妹子典型的火辣和話多,她的嘴巴兩大用處:吃零食和聒噪。一聒噪起來比美軍轟炸阿富汗還厲害,直叫人洗耳洗得肉都快要掉了她才會罷休!

    裴雲卻是個大美女,開學第一星期就坐上了新一代校花的寶座,這妮子不但有材有貌,還有才,學校裏一年一度的新生形象大賽99屆的冠軍就是被這妮子給捧走的。所以,阿洛嚴詞宣告過,要是裴雲追不到女生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學生會長黎析,那她們19棟308宿舍就集體去跳樓算了。

    阿洛用眼睛搜索著少佳,無論什麽時候什麽地方,她總會不由自主地搜尋少佳的身影。少佳對她而言就是一個謎,她太高又太瘦,凹凸明顯的五官看起來英氣十足,很容易混淆旁人的性別視覺,而她臉上的無時不在的慵懶和冷漠使得本來已經模糊了性別視覺的她有著說不出的神秘,至少在阿洛看來,她是神秘的,神秘得就像一口深不見底的井!

    少佳是北京人,班上四個外省的學生她們宿舍就占了兩個。

    2000年4月30號,阿洛隨同宿舍三人與黎析及宿舍的阿華、姚放和饅頭(他長得就像饅頭)人以及她的另外一哥們東東,再加上林風,一行十人準備用這個五一黃金周外出大肆野炊一番。

    少佳雙手枕著腦袋,躺在河邊的草地上,半閉著眼好像在睡覺,嘴裏還叼著一根狗尾巴草。阿洛忍不住笑了,這個小子懶得出奇,能坐著絕對不站著,所以你總能看見她坐著或躺著,就是站著的時候,都會不安份地找跟什麽靠著!一般人就別想看到這小子的勤快樣!

    兩個完全不同的少佳!阿洛想著,笑了。

    阿洛迴過頭,重新躺下,學著少佳叼了跟狗尾巴草,閉上眼睛嘴裏含糊地哼著80年代的老歌,山下紫儀他們的喧鬧聲和山頂的寂靜形成鮮明的對比!

    真是個好地方,阿洛咧嘴想著。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一張放大的臉在阿洛瞳孔裏散開,嚇了阿洛一跳,立馬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待看清楚了,原來是林風,沒有被阿洛列入邀請名單而被黎析拖來的人。他站在阿洛身邊,彎腰盯著阿洛。

    林風看著慌張的阿洛和她標準的鯉魚打挺,看上去像是個練過的人,一個女孩子會拳腳,多多少少是件新鮮事!

    林風的臉上盡是譏笑。這讓當場被抓的阿洛很是不爽,但怎麽說,他也是自己的師兄,所以依然很客氣地問:“你笑什麽?”

    “你在看什麽?看夕陽?”林風答非所問,臉上的似笑非笑就好像隨時準備著嘲諷任何自作聰明或說錯話的人,在他麵前,阿洛總是不知不覺地小心說話,生怕一個字錯了又惹來他的譏諷。

    “嗯!看夕陽!”阿洛力圖友好,雖然她怕他。

    “好看嗎?”

    “你說呢?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我為什麽不能在這裏?”

    “也是!”阿洛盡量不去看他譏諷的笑容和他的眼睛!

    阿洛總認為自己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但是自從見到林風後,她說這話時總有點底氣不足!麵對他時阿洛總是不由自主地害怕,她知道自己害怕什麽,她害怕他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這是一雙很漂亮的眼睛,但是阿洛卻從這雙漂亮的眼睛裏看到了她害怕的敏銳洞察力,好像一眼就能看出對方在想些什麽,無形中總給她一種壓力。這是一雙豹子一般的眼睛,機警,冷靜,深邃得讓阿洛油然地驚恐!

    不管怎樣,她怕這雙眼,從千禧之年的第一天,第一次見到這雙眼時,阿洛就知道自己對這雙眼睛有著莫名其妙的恐懼。

    阿洛不自覺的抬頭四處望了一下,隨即一驚,這裏是背坡,沒有人看得見他們。但是這個念頭一掠過,阿洛又在心裏笑了,怎麽說現在也是青天白日乾坤朗朗的,她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膽小怕事了??

    林風將阿洛的心理變化都看在眼裏,扯動嘴角冷笑道:“你怕我?”

    “什麽?”

    “你怕我?”

    “你想太多了,我幹嘛怕你?”

    “對呀!這也是我想知道的,你為什麽會怕我?”

    “對呀!我為什麽要怕你?所以我沒有怕你。”

    他顯然不相信,眯著眼睛盯著阿洛,盯得阿洛一身的雞皮,很是惱火地說:“你這樣子看著女生是很不禮貌的行為,難道小學老師沒有教過嗎?”

    “那我要是說我沒有讀小學呢?”

    “……哼!那你怎麽不說你也沒有讀過初中,更沒有讀過什麽高中,你丫是直接空降到大學的?”

    林風甩甩頭:“這麽火大幹什麽?怎麽說我也是你師兄啊!”黎析一行人大阿洛她們兩屆,平日裏阿洛就跟這夥人稱兄道弟,幹拜諸位為大哥。

    “行了!給你春風你還就得意了!我什麽時候拜你做過大哥?叫你一聲大哥是看在黎析他們的麵上!你別這麽厚臉皮地欣然接受好不好?”

    林風嘲笑著,“發火是女人的一大禁忌,容易造成皮膚老化的!”

    阿洛忍住火氣,看著天邊的餘輝,“那你又跑上來幹嘛?”

    林風抬起頭,眯著眼睛看著夕陽落下的地方,雙手抱胸,歪著頭輕佻地說:“江山如此多嬌……上來觀賞祖國山河啊。”

    阿洛打了一個冷顫,“我汗!真是文縐縐到肉麻!”

    林風似乎很開心地笑了起來,笑完又歪著頭打量著阿洛,甚是關懷地說:“看天是你的一大愛好?”

    阿洛諷刺道:“囉唆,哼哼!我真不知道,原來我們的林風師兄還有雞婆的天分呢!”

    這張被譏諷充實著的臉孔讓阿洛太不舒服了,她倒是想看看他發火的樣子,可是林風顯然沒有被阿洛惹怒,伸出手擋住了阿洛直直望著對麵山頭那片慢慢褪去的紅色的雙眼。

    阿洛一驚,側頭看著手的主人,“幹嘛?”

    他嬉笑道“夕陽看多了不好,天空看多了也不好。”

    阿洛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你怎麽知道?”

    “知道什麽?”他問道,一雙難得清澈的眼睛閃動著。

    阿洛喜歡盯著天空看,在奶奶將她從爸爸手裏接過她,將她帶迴鄉下後,她就喜歡上了看天空,兩眼瞪得像銅鈴一樣看著天空,不管白天黑夜,不管陽光普照還是刮風下雨,不管太陽還是月亮……總是看得兩眼發昏,看得奶奶心驚肉跳地伸出她長繭的雙手罩住她的眼睛,無奈地說:“洛洛,天空看多了不好,會把你的眼睛看瞎的。”

    這小子,總讓她心神不定!阿洛決定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他沒有跟上來。

    阿洛莫名其妙地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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