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歲已至,南元帝安拓欲要於宮中擺宴,遂邀百官享樂。


    寅時起,溫瑜沐浴穿戴,衣著整齊,準備去給皇帝朝賀。


    蘇沐一早也被叫醒,寅時正刻已然身於馬車中了。


    元寶駕車,而她在車內伺候溫瑜。


    說實話被芍藥叫醒的時候,蘇沐是想直接殺人的,畢竟淩晨3點被叫醒的痛苦隻有體驗過的人才能懂。


    溫府至皇宮還有一段很長距離,馬車又陡,蘇沐自然越發困倦,小腦袋時不時拉攏下垂,猶如小雞啄米一般。


    車內空間極大,中央放著暖爐,尚還能坐下幾人有餘。


    溫瑜瞧見這一幕無奈搖搖頭,捧書輕笑不語。


    蘇沐迷迷糊糊中睡著了,隱約間她似乎靠在了誰的腿上,額間微量涼,驅散了暖爐的熱意,鼻尖鬆香淡淡,愜意而舒適。


    “唔。”


    她囈語一聲,猛然像是想起了什麽,驟然睜開眼發現自己靠在馬車壁上,這一覺竟睡得舒適不已,沒有半分不適。


    “醒了?”


    溫瑜一手捧著暖爐,一手揉了揉腿,抬眸眼底流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笑意,總覺得有些不懷好意。


    蘇沐真想打自己一巴掌,她居然睡著了,溫瑜這個黑心又記仇的家夥,之後肯定不會放過她的,完蛋了,完蛋了。


    “公子……我也不是故意的,第一次起這麽早,所以……”


    “下不為例。”


    “公子你人真好。”


    “不過懲罰還是要有的。”


    蘇沐聞言如遭雷劈,拉攏個腦袋,心裏開始問候溫瑜祖宗十八代了,說話能不能不要這麽大喘氣,戲弄她好玩嗎?這麽惡趣味是會把路子走窄的。


    忽然馬車停了,簾外傳來元寶不大不小的聲音。


    “公子,皇宮到了。”


    或許是坐久了腿有些麻,溫瑜起身時忽然一個踉蹌,差點沒站穩。


    蘇沐趕忙上前扶著他,感受到對方的目光,心裏莫名有股心虛。


    “公子,我扶你下去。”


    溫瑜未答,微微頷首,扶著蘇沐下了馬車,元寶在一旁接著他。


    “你在馬車內候著,不必隨我進去。”


    蘇沐原還以為她要進皇宮還心慌得不行,聞言心中忽然一鬆,隨即應了一聲,退迴馬車內。


    周邊已然有少量的馬車候著,駕車的小廝規矩地等於原地。


    不似元寶還能跟著溫瑜進入皇宮。


    看來這家夥不愧是皇帝身邊的大紅人,居然還能隨意帶人進去。


    蘇沐心中佩服,這裏是皇宮入口她自然不敢放肆,隻能悄悄透過車簾的縫隙暗中觀察。


    溫瑜不光要朝拜,還要參加晚宴,一時半會是不可能出來的。


    馬車的暖爐仍然在燒著,視線偏移到放著書卷的小書案上,心中有些好奇,悄悄翻開瞥了幾眼,一個字不識,都是繁體。


    字認識她,她不認識字。


    看來這個世界自己又是一個文盲了!


    蘇沐困意尚未消褪,閑來無事她也隻能靠著拍在馬車上睡覺了。


    這一點上她不得不承認,溫瑜挺好的,至少自己不用像那些小廝一樣坐在馬車前苦等。


    醒時,暮色已然而至,皇宮南門上掛著的燈籠不甚明亮,隱約隻能瞧見附近馬車的模糊影子。


    唿唿。


    小雪紛紛。


    寒風刮得猛烈,似鬼哭狼嚎。


    蘇沐打了一個冷顫,發覺車內的炭火已經熄滅許久,連忙投了些鬆香炭,用火折子重新燒起暖爐。


    車內頓時明亮許多,聞著淡淡的鬆香,身體也不由得一暖。


    咚咚咚。


    嗯?好像什麽聲音。


    咚咚咚。


    這一迴蘇沐確信自己沒有聽錯。


    元寶停車的地方比較偏角落,或許是那些官員礙於溫瑜的緣故,沒有人敢把馬車停在附近,自然就更顯寂寥。


    這時已然不是白天,就算做什麽小動作別人也很難看清,因此蘇沐的膽子也大了許多。


    她連忙掀開簾布,透過車窗隱約能瞧見木輪旁邊有一道黑色的嬌小身影。


    蘇沐心中忽然警鈴大作,剛一下車,空中傳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這女人受傷了,還身著夜行服,顯然是想隱藏身份,一看就是危險人物。


    蘇沐尚還在猶豫,忽然被對方抓住裙擺,黑色麵罩下那雙靈動的眼睛帶著卑微的渴求,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灌了什麽迷魂藥了。


    迴過神來已然將人帶上了馬車中,擔心這來曆不明的女人會弄髒溫瑜的馬車,她隻能撕下自己的裙擺綁住對方的傷口,防止血跡繼續流失。


    大雪已然愈演愈烈,積雪堆落,已然看不清地麵。


    蘇沐原本打算清理血跡,如此一來倒是剩了一迴事,就仿佛老天都占在她這一邊。


    暖爐的火燒得旺盛,映照出那張明豔英氣的容顏,女人的麵罩孤零零地掉落在一旁。


    她神情慎重,心中忽然有種猜測……


    想到溫瑜,蘇沐歎了口氣,頓時猶如泄了氣的皮球,這件事情到時候應該怎麽說呀!


    咻。


    馬車的簾子忽然被人拉開來,風雪灌入狹小的馬車內,微光中溫瑜那張臉格外嚇人。


    蘇沐有種想要跳河的衝動,剛一想到溫瑜,下一秒人就來了,火箭都沒有這麽快的。


    蒼天給我個地縫,把她埋了吧。


    “溫瑜,我……”


    溫瑜一言不發,隻是姍姍的上了馬車,略過地上昏迷的女人,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蘇沐把懷裏揣得火熱的手爐遞了過去,眼巴巴地望著他,心裏忐忑不安。


    良久,馬車已然駛向了溫府的方向。


    對方卻一言不發,隻是靜靜地望著地上身份不明的女人,眼神一滯,像是陷入了什麽迴憶當中,嘴角噙著一抹笑意,像是初春消融的冰雪,轉瞬即逝。


    溫瑜失神的模樣,蘇沐也是第一次見,她下意識緊緊攥著手裏的衣裙,一股莫名的情緒在心底滋長,胸口突然有些沉悶。


    她唇畔微啟想問對方是不是認識這個女人,還是……


    話到嘴邊不知為何便說不出了,像是唿吸時驀然被奪取了所有的氧氣。


    無聲的窒息,最為致命。


    蘇沐覺得她的心髒可能有病,從來到這個小世界以後自己變得很奇怪。


    任務!任務!任務!


    她心中默念了三遍,強製性地清掃了腦海裏雜亂陌生的情緒,逼迫自己冷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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