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學校門口有名的川菜小館吃了晚飯,齊慕昂送顧陶陶迴家。顧陶陶坐在車裏,通過後視鏡看見越來越模糊的顧睿宸,心裏一陣陣的不舍與失落。

    齊慕昂看著她,輕笑出聲,“上次和我打電話的時候你們還在為了要不要在一起鬧別扭,這才過去多長時間,就如膠似漆到如此地步。”

    顧陶陶悵然的歎氣,“就是因為以前耽誤了太久,所以現在必須珍惜每時每刻。齊教授,你要多學習。”

    齊慕昂撐著下巴,失笑,“怎麽又扯上我了?”

    顧陶陶偏頭看他,異常認真,“您自己心裏最明白。不過今天還是要謝謝齊教授鼎力相助。”

    齊幕昂收起笑,沉默的一言不發。顧陶陶也不再說什麽,看著窗外後退的街景,慢慢的出神。隻有失去才會覺得可貴,隻有不能擁有,才開始追悔莫及。她不要這樣。

    奶奶並沒有追問她什麽,看見她迴來,讓廚房把煲好湯端了出來。蓮子紅豆沙,細細的紅豆,香甜可口,她卻在想顧睿宸。他在這個家生活了二十多年,如今更是為了這個家在奔走,可是家人卻因為他們的關係,把他拒之門外。曾經,他們也是那樣的疼愛、照顧顧睿宸的啊!怎麽能,這麽狠心呢?

    再可口的食物,也不在美味。顧陶陶放下小碗,勉強扯出一抹笑,“奶奶,我有點兒累了,想先迴房,明天再陪您聊天。”

    奶奶慈愛的望著她,拉著她的手說:“去吧,好好休息。”

    顧陶陶偷偷溜進顧睿宸的房間,從他畢業之後,有了自己的房子,這個房間他隻是偶爾迴來才會住。裏麵擺放著他曾經用的東西,櫃子裏也隻有少量的幾套衣物。顧陶陶輕手輕腳的翻著東西,卻找不到顧淩然所說的那個小鐵盒。

    最終,在床下的暗影裏發現了它。外麵被包裝的很嚴實,上麵落了厚厚的灰塵,顧陶陶輕輕吹掉灰塵,差點兒被嗆到。拆開包裝,看見了鐵盒,想必曾經也是很精致的,隻是被存放多年,已經生了鐵鏽。顧陶陶輕輕扣開鐵盒蓋子,看見了那個她幾乎已經記不起模樣的風鈴,那個曾被她一度認為顧睿宸很不喜歡的風鈴,她以為早已經被扔掉的醜風鈴。

    第一次做,圖案勉強能看,木刻的手工實在很差,做的時候還不小心割傷了手指,手上纏了好幾個創可貼,她嫌丟人,不願意說傷口為何而來。

    顧陶陶小心的拿起風鈴,輕輕一碰,還能發出聲響,但已經遠不如曾經那樣清脆動聽。

    顧陶陶翻到了他曾經珍藏的漫畫書,還有習題冊。他有一手漂亮的字,頗得爺爺真傳,凜冽的筆鋒,有勁有力,真是越看越喜歡。

    在他房間待了很久,離開的時候,懷裏揣著幾本漫畫,還有風鈴。經過書房,看見從門縫灑出的光,顧陶陶知道大伯一定在裏麵,為了不被發現蹤跡,她躡手躡腳,小心又小心,卻意外聽見了裏麵人的話。

    “老三被抓,恐怕非同小可。”

    “哐當”

    漫畫和風鈴散落一地。顧陶陶愣在門外,幾乎被定在原地。

    書房門被打開,顧睿中看見了神情呆滯的顧陶陶,心頭一緊,她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顧睿中迴身,吩咐書房的中年男人道:“你先迴去。”

    “是。”中年男人恭敬的頷首,無聲無響的從顧陶陶身邊經過。

    顧陶陶忽然拉住他,神色慌張,雙眼蓄滿眼淚,嘴角有一抹怪異的笑,小心翼翼的問道:“您剛剛說什麽?可以再說一遍嗎?”

    忽然而來的力量,中年男人有些不知所措,他認得她是顧公的孫女,而看似瘦弱的她,居然有如此大的力氣,被她拉住的地方,竟疼的有些無力。

    顧睿中拉住陶陶,用力掰開她的手指。顧陶陶懵了,眼淚不聽話的刷刷落下,她清楚聽見那人的話,老三被抓,老三……顧睿宸……

    他們剛剛才一起吃了晚飯,他不舍的放開她,目送她離開。分開短短數個小時,怎麽可能……被抓?一定是騙人的,她要問清楚。可是大伯死死拉著她,她掙脫不開,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那人離去。

    顧睿中皺眉,冷聲道:“陶陶,冷靜點。”

    “我沒辦法像大伯你這樣,聽到了消息還能如此冷靜。”顧陶陶淚眼蒙蒙的看著眼前這位神色、長相和父親有幾分相似的男人。

    顧睿中歎氣,把她拉進書房,“你進來,我跟你細說,別讓你奶奶聽到,她會擔心的。”

    “會嗎?奶奶那麽無情,把……趕出去,還說不要他出現在我麵前。”顧陶陶萬萬想不到,這些話出自奶奶之口,她以前也是那樣疼愛顧睿宸的啊,怎麽能這般無情?

    “陶陶。”顧睿中聲音有些凜冽,隨之很快又軟下聲音。他這個侄女,小小年紀的確吃了很多苦頭,他們希望她可以過得幸福快樂,可是她偏偏要喜歡老三,而老三那個性子偏偏也是那樣的執拗,認定了就不願放手。

    顧睿中拉著顧陶陶坐下,倒了一杯熱水給她,接著坐在她對麵。

    “大伯,你直接說吧。不用做鋪墊。”這樣等待死亡的感覺,太差了,不如一刀了斷。

    顧睿中沉默一會兒,才緩緩開口說:“你知道老三,最近在忙什麽,他已經把對方實力打散,他們的人垂死掙紮,把老三扣了。”

    顧陶陶覺得自己要很用力。很用力,才能保證水杯不會從手裏滑落。她強迫自己鎮定,被扣而已,不會怎麽樣的。

    “現在他那邊情況如何,我們一時還不能確定,不過已經有人在解決。你……”顧睿中想了想,還是說:“不要想太多。”

    顧陶陶安靜的點頭,把水杯放下,和大伯道了晚安,起身離開書房。

    “陶陶。”

    顧陶陶停在門口,頭微低著。

    “即便這次老三可以安然無恙,他也不能再在京城待下去,他必須離開。”

    顧陶陶像是沒有任何感情的布娃娃,情緒毫無起伏波動的開了門走出書房,撿起掉落在門口的風鈴和漫畫,小心翼翼的捧在懷裏,慢慢走迴自己的房間。

    顧淩然外出歸來,看見了像鬼一樣飄蕩的顧陶陶,心裏一沉,走上前堵住她的路。顧陶陶就那樣停在與他相距不遠的地方,也不開口說話,更沒有繞開,安靜的等著。

    顧淩然看見她懷裏抱的東西,心像是被一隻手緊緊揪著一般,讓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做什麽。一邊是和他一起長大的姐姐,一邊是疼他照顧他的三叔,兩個都是他的親人,任何一個人受傷,他都不會開心。這些天三叔不知道在忙什麽,從不迴家,而顧陶陶就像失了魂一樣,不哭不鬧,安靜的待在家裏,不能和三叔見麵,走哪兒都有人跟著,她也絲毫不介意。可是這樣的她,已經越來越像得抑鬱症的顧陶陶。

    顧淩然挪了挪步子,讓了路出來,顧陶陶便繼續走起來,慢慢迴到房間,慢慢合上房門。

    顧淩然迴頭,看見站在書房門口的顧睿中,便急急的走過去,迫不及待的問:“爸,您又和陶陶說了什麽?你們難道沒有發現,現在的她和得病的時候,很像嗎?”

    見顧睿中沉默,顧淩然忽然笑了起來,聲調卻越來越冷:“也是,那時候她不願見你們,你們又怎麽會知道她是什麽樣子?”顧淩然故意這樣說,以此來告訴他們,曾經讓顧陶陶得病的就是她最愛的家人,難道這樣的事情,還要再來一次嗎?“

    “她那時候的樣子,我這輩子都忘不了。沉默,沉默,像活死人一樣,眼裏一片死灰黯淡。有一次,一個神經病用刀子割破了她的手臂,血流不止,護士都嚇壞了,可是她依然無動於衷,好像受傷的不是她。爸,陶陶的命是三叔救迴來的,沒有三叔,說不定此時她還在療養院。你們怎麽能忍心把她再推迴去呢?”顧淩然的陳述漸漸變成了質問,越說越惱,越來越生氣。他不解,他的家人,怎麽能一次又一次的傷害顧陶陶?顧淩然抹了一把臉,轉身跑下樓。

    顧陶陶把風鈴小心翼翼的收好,把漫畫擺在床頭,躺下之後,眼淚再也收不住。

    大伯的話還在她耳邊,一遍又一遍。他說,即便是顧睿宸這次安然無恙,也要離開京城,他們,還是沒辦法在一起。

    可是現在,她連他現狀如何都沒辦法知曉。幾個小時前,他們還那樣的幸福,以為不久之後所有事情解決,他們就可以攜手衝破所有阻礙,開開心心的在一起。她不是不知道,他隨時會有被報複的危險,可是她一直在忽略這種可能的發生,潛意識裏覺得他是那樣的無所不能,什麽都不能阻礙他,隻要他想做,任何人都不是他的對手。可是……

    顧陶陶撥了顧睿宸的電話,所有的號碼要不關機,要不就無法接通。顧陶陶抑製著發抖的雙手,撥了穆申的電話,可是一直占線。

    怎麽辦?她該怎麽辦?她一直不能給他一丁點兒的幫助,不能為他分擔,看著他受苦受罪,她束手無策。現在,明知他有難,還要這樣眼睜睜的等著嗎?不行,她等不了。

    顧陶陶忽然坐起身子,衝到衣櫃前換衣服。窗外是越來越深的夜色,混著越來越重的寒氣、霧氣,他們的未來也如這夜色一般,越來越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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