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公司的決定,我先告知薑一,他沒有什麽意見,也給足誠意了,同時也像曾師一樣建議我出去走走,看看到底喜歡什麽方向。接下來,我就約著秦奮、王爺一起吃飯喝酒,告訴他們我的這個決定,他們有舍但是已經感覺我的堅決,就送上祝福。這件事情就按照正常程序走著,我除了簽字之外,其他事情也沒多問,隻是辦完的日子,卡上轉來一筆錢,這筆錢的一半,我打給家裏了,另一半轉給淑瑤,讓她幫著投資理財,我就安心等待著畢業之後的旅行,真正找找自己的方向。


    一場旅行,起點我知道,終點我不知道,手機基本上很少開,徹底放縱自己。開著車,走到哪,就玩到哪,看看風景,寫寫狀態,拍拍照片,由南到北,走了兩個月,到了祖國南端,想跨海的時候,沒想到接到薑一的電話,說阿姨去世了。我很驚訝,出發之前,還看望阿姨,當時狀態還挺好的,怎麽就去世了。也沒多想,放下車,就乘機迴去了,等我到了,去見薑一的時候,阿姨已經化為骨灰,薑一有些憔悴,但沒有表現出過度的悲傷,知道我想問什麽,就讓我坐下來了。


    “她身體一直不好,有很嚴重的病,你別問什麽了,她走之前,叮囑我,不要讓希望你看到她最後去世的模樣,還是希望記住她在花園裏的樣子,她很喜歡你,說如果我們有你這樣一個孩子就好了”


    薑一抽著煙,臉上表情雖然淡定,但內心的滋味可能也隻有他懂。我也並沒有哭泣,因為對於阿姨的離去,我都不知道該為她悲傷,還是為她高興。某種意義上,她解脫了,離開眼前這個讓她又愛又恨的男人,也離開絲毫不再眷戀的世界,也許天上會有她想要的平靜,她的一生,獻給了這個男人,也獻給那個時代。


    “小猴子不想說些什麽”


    “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來安慰你,老狐狸,阿姨的後事,你怎麽辦”


    “她走之前,說怎麽辦都行,因為我們沒孩子,她想讓你送她的骨灰走完這世界的最後一程,所以,我讓你決定”


    這個時候,我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作為一個外人,做這樣的決定太難,按說,入土為安,是最好的安排,畢竟有讓人寄托思念的地方,但是這似乎會讓薑一沒法過去自己心中的愧疚。拋入空中或者散入海中,讓阿姨迴歸自然,似乎符合她的想法。一時間,我也做不出決定,但是薑一焦急等著我的答案,我把我的想法逐一告訴他,還是他下決定吧。


    “從空中拋灑吧,你阿姨一輩子沒上過天,這次就看看世界最後的風景”


    “老狐狸,你真決定這樣,以後可連紀念的地點都沒有”


    “心裏有就行了,除了我,還有誰真正會想起她呢”


    “你安排吧,找一個風景優美的地方”


    我想了想,還是迴到她出生的地方吧。沒過幾天,薑一和我就帶著阿姨的骨灰迴到她的故土,沒有通知任何親屬,這一天,下起雨,似乎老天也為阿姨的離去哭泣,但是並不悲傷,而是一種祝福,在細雨中,薑一和我乘著直升機,在她出生的地方天空中,將她拋向最終的歸宿。最後一絲,薑一緊緊握住,不忍撒出,眼淚慢慢流出,透出對世界的絕望,這個世界他最愧疚的一個人已經離他遠去,餘生對他來說,都是一場煎熬。


    這一場儀式結束,薑一和我也準備分道揚鑣了。分開的前一晚,薑一約我喝了一場酒,這是我與他相識以來的喝第二場酒,這一場酒時間很長,從前到後,我們都沒怎麽說話,隻是互相敬著,抽著煙,到最後,薑一才開口問我。


    “小猴子,你出去了兩月,想明白以後要幹什麽了嗎”


    “老狐狸,我沒想明白,除了皮膚曬黑了,其他沒什麽變化,但是感覺不適應外麵的生活,我還喜歡忙碌一些,盡管不知道做些什麽,還是想迴到bj你說我是不是很賤”


    “人就是這樣,不能閑,尤其不能丟了精氣神,你以前不是說過想開一個中醫館嗎,那就試試吧,沒準就決定以此為一生的事業了”


    “我好好考慮吧,對了,接下來,你真的打算一個人過,你還這麽年輕”


    “都48了,還年輕啊,沒想呢,先一個人過著吧,這不還有你陪著我”


    說完了,也喝完了,第二天,我繼續我的旅程,一周後,我也迴到bj已經到15年9月了,旅行並沒有給我帶來答案,依舊處於一場迷茫,有時候醒來就覺得一種慌張,我還真是應該做些什麽?或許,薑一說得對,既然想開,也有能力開,為什麽不做呢?接下來,我就忙著這件事。同時,韓淑瑤也從美國做完項目迴來了,這一次好像是要留在國內,我也沒多問,終究要麵對我們的問題。


    還是那個熟悉的地方,隻是我半年多沒來了,一切熟悉又陌生。韓淑瑤讓人打掃一番,等著我的歸來,可是我們到底怎麽辦呢?


    兩人半年沒見麵,感覺有些生分了,一時半會,不知道怎麽開口了,就對視著,笑著,終於她忍不住了。


    “李小木,你真行,半年都不來見我,現在有錢了,翅膀硬了,心靈上不依靠我,是嗎,你行,那就以後別見我了,還有,你那兩臭錢,趕快從我這拿走”


    “是這樣的,不是不想去見你,你在美國這麽忙,我去了,你得操心,我也心慌,每天都不知道幹什麽,都別扭,再說叢榮不是陪著你嗎,挺好的”


    “他能陪我睡覺啊?你想讓他陪我睡,是吧,行,沒問題”


    “不是這意思”


    “那啥意思,你說說”


    “我是覺得吧”


    “覺得你牛逼了,你有錢了,身邊的女人多了,我得靠邊站吧,你覺得我會那種貼著你的人嗎”


    “聽我說完,要是我這半年在你身邊,就兩種結果,結或者分,哪種結果,對你的事業都有影響”


    “借口,我咋你發現你這半年啥沒學會,就學會找借口,你說吧,好不容易當了一個公司的負責人,輕輕鬆鬆就不幹了,啥意思,就想混吃等死一生”


    “怎麽岔開話題了,說咱們感情,我覺得這半年過去了,我還是一直想你,喜歡你,但是覺得到了一個臨界點,就是不結則分的狀態,況且我這點錢,還沒有你掙的零頭多,真不敢嘚瑟”


    “喲,來逼婚了啊”


    “不敢,反正你現在國外項目也做完了,也有機會考慮這件事情了,最近看到薑一的情況,讓我想到得盡快要個孩子”


    “你以為我不想要,生出來,誰養,你養,還不得我照顧著,我離我的目標又進了一步,你就不能再等等”


    “等,好,等,好”


    “迴來就不讓我開心,就找麻煩,行,那我走”


    她站起來,要出門,突然迴過頭。


    “不對,這是我家,要走,也是你走”


    我站起來,露出委屈的表情,走向她,突然抱著,她反抗著,我們就像以前一樣嬉鬧著,爭吵有時候確實是生活的潤滑劑,之後,我們都沒有提及這個話題,也許誰無法做出最後的決定,還是讓時間來安排。但是韓淑瑤的迴歸,確實給我迷茫期的生活增加很多色彩,至少我覺得活著更有意思了,當然,一個人的到來,就意味著一個人的離去,齊菲兒漸漸遠離我,她可能發現自我們認識到現在,都沒有真正走進我內心,這樣的等待終究是一場空,也許這輩子,她也不會等到吧。我也感激她的離開,讓我內心少了很多愧疚。


    不久,我就收到齊菲兒與美暖渣男的婚禮邀請函。當我把它遞給韓淑瑤的時候,還被調侃一番,為了淑瑤放棄又年輕又貌美又極度包容我的齊菲兒是不值得的。我笑了笑,這一切,誰知道值得不值得呢?我和她在一起,未必能給她帶來真正的幸福,有可能我成為她身邊的薑一,又何必呢?


    婚禮當天,我與韓淑瑤送上祝福,穿上婚紗的齊菲兒很迷人,笑的很燦爛,身邊的美暖渣男也很帥氣,不對,此時應該叫他美暖男,他們簡直天作之合,這樣的組合可能才符合常人的審美,會得到更多祝福,也會走的更好。之後,我就很少收到齊菲兒的情況,畢竟是我們處於兩個世界,交叉點之後,可能再無交集,隻是聽說美暖男經濟出了狀況與她懷孕的這一類消息,也不知道確切不確切,最後與她有關的故事,是他們與家人移民了,據說日子過得很好。這不是我操心的事,甚至過一段時間,我就有可能忘記這個人,也很難想起與她的故事,但是在我內心中,她是一個好姑娘,配得上擁有所有的幸福,再見了,我曾經可能會愛的人。


    還是說說我的事吧,中醫館如期開業了,並沒邀請很多人,隻邀請淑瑤、薑一、曾師、秦奮、王爺這些身邊的人參加,吃了一頓飯,大家就散去了。我心裏仿佛有一些著落,每天看著進出中醫館的人,隻是覺得為這個世界做了一點事罷了。也不知道莫雪處於什麽想法,非要來這幫忙,我就覺得委屈她的學曆了,但是她幹了幾天,就喜歡在這等著,臉上更加舒緩,似乎找到她喜歡的事情。時間長了,館裏的員工和熟客還以為她是老板娘,麵對這種說法,起初我們都不適應,後來解釋多了,也懶得解釋了,隻是月底發工資的時候,我都會再補貼一些,她並不拒絕,日子常了,就習慣和她這樣每天的相處,但不是一種真正的愛。


    突然其來的一件事大打破我安靜的生活。10月底,薑一身邊的律師突然找到我,說薑一要把我原來公司的股份轉讓給我,我覺得很奇怪,為什麽會突然轉給我呢,他缺錢了,不可能啊。律師看到我的驚訝,就解答我的疑問,薑一無條件把股份轉讓給我,至於原因,這位律師也不清楚,隻是等著我的簽名。我並沒有簽下,反而聯係薑一,卻發現電話怎麽打也沒人接,問了律師,他也並不清楚,後來,我接薑一的短信,說是這家公司是我的心血,還是還給我很好,也算我陪伴阿姨的心意。看完了,我繼續嚐試聯係他,依舊不接,我讓律師先離開,到了他可能在的所有地方,也找不到蹤影,轉讓就一直擱置著,直到律師實在忍不住了,天天煩我的時候,我簽下了,隻是公司還是由王爺當家罷了。


    對薑一的蹤影,我找尋很久,隻是他這種人物躲著我,我是無法找到的,最終還是放棄找他的念頭,後來聽到各種傳聞,有人說他牽扯一些事,被審查了;也有人說他移民了;甚至有人他因病去世了。這些消息,我無法考證,隻是身邊這樣的人離開了,總覺得心裏少了很多東西,或者說一位朋友,一位長者,我有時候也會思考,我和他到底是朋友嗎?還是他在重塑另一個自己。也許他已經看到他想要的我,就打算走開了。其實,我感謝他,不是因為他在我最困難的時候給予我很大的幫助,而是讓我明白想要什麽了,但是如果沒有他的幫助,我也沒機會去經曆那些,看不了那麽多原本看不到的。再見薑一的時候,是下一年的清明,我去阿姨的老家,那一天依舊下著小雨,滋潤大地上的萬物,為這世界帶來新的生機。在天空中,我看到一張熟悉的臉龐,遠遠望去,輪廓和薑一極為相似,隻是身邊多了一位和阿姨很像的女人,還有一個很小的孩子。也許是他,帶著阿姨的願望,找到新的歸宿,為對世間的留戀繼續贖罪著;也許不是他,或許她已失去在世間活下去的願望,隻是一副皮囊而已。


    本打算祭奠完阿姨,出去走走幾天,沒想到秦奮突然給我來電,讓我速迴京。我也沒想多問,一般他除了喝酒之外,不會聯係我,隻是沉浸在他的研發和泡妞的偉大事業中。又迴到我們三人創業開始的地方,我還坐在那個沙發上,對麵坐著秦奮與王爺,桌上依舊擺著那堆最廉價的啤酒和一些也許用“地溝油”炒過的問著很香的菜,三人各自拿了一瓶啤酒,一口氣喝了下去。


    “王爺,想好了?”


    “老大,我想好了,跟你這段時間,真的特感謝你。現在體型瘦了,遊戲也不玩了,作息規律了,還懂得公司和社會上的事,真的挺好。我爸在出事前,一直說要請你吃頓飯,好好感謝你把我帶迴正途。可是,這次不知道他能不能走迴來,如果不能,他的事業,我會努力做下去,也算彌補之前沒敬到的孝心”


    “王爺,該感謝的其實是我,希望老爺子平安。本以來,咱們三人能一輩子共事,前不久,我跑了,這次,你也出去了,哈哈,沒看到電影裏兄弟為利益反目的情節,倒是現實把咱們拆散了,不過這樣好,省了真有電影裏的那一天”


    “師兄,咱們不會有那麽一天,如果真到了那地步,我跟你,也不後悔,和你混過這麽久,也是一件值得一輩子吹牛逼的事”,秦奮,又抽了一瓶酒。


    “老大,我也是這麽覺得”,王爺也跟著抽一瓶酒。


    “好了,老話說天下不散的宴席,終究有一天,咱們要分開,都要化為一片塵埃,再說王爺也是去盡孝心,去繼承更偉大的事業,又不是生離死別,都別整的這麽傷感”


    我們三人哈哈大笑,繼續這場酒局。第二天,我又重新迴到公司,讓下屬感到驚訝,看來王爺這段時間領導的不錯,大家似乎已經忘了我的存在,隻是我又要重新迴歸了,簡單召集起來,開了個會。會後,我又和秦奮商量,把王爺的股份折現後確實沒多少,不如我們各拿出點錢,湊個整,也算一份心意。秦奮聽後,沒啥猶豫,我就交代手下的人辦這事了。


    看看這家公司,我心裏也能感慨很多,薑一和他的團隊已經離開了,王爺也走了,剩下的就是我和秦奮,隻是我們能走多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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