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我提前趕到齊菲兒的家,看到一臉壞笑的她,我感覺到她昨天肯定說了一些和事實出入的話,既然來了,我就麵對吧。卻沒想到,晚飯很和諧,齊家父母聊了過年的趣事,我和齊菲兒不時插著話,仿佛我好像也是這家的一分子。飯後,齊菲兒陪著母親看電視,我則陪著齊父去書房喝會茶,進書房,他就拿出一幅字送給我,說補上迴的,我也笑納,這幅字的內容很簡單,“惜今望遠,天定成敗”。他沒多說,我也沒多問。兩人坐下後,他試探問了問我,想不想在他身邊待一段時間。我想了想,真的有些心動,如果放在半年前,有這種機會,我肯定會立刻答應,隻是經曆這半年,我真的覺得自己還沒那能力,強領這份情,誤了別人的好意,毀了自己的努力,自然不適合,天掉下的餡餅,我沒能力接,不敢接,更不想接,此刻,隻想自己努力做點事,再談以後,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他,也談及這幾年在bj的經曆與教訓,他認真聽著,沒有打斷我的話。


    聽完之後,齊父喝了幾口茶,認真思考一會,問我想聽他的經曆嗎?我點了點頭,其實過年這段時間,我靜下心來,不喝酒的時候,與父輩那一代人的聊了聊,發現無論學曆高低,他們真的是值得尊敬一代人,遠不是我之前看輕的那代人。齊父也是如此,平實低調的話語,講述他的過往,幾起幾落說得清淡,可是關鍵節點,他又好像迴到那個時候,臉上表情變化不大,但是時而精神,時而深邃,我也隨著他的話,腦中一遍一遍過著場景。


    “老了,就愛和你們年輕人絮叨,哈哈。你們這代人學曆高,有思想,不像我們那代人,想的都簡單。當初創業,不敢談理想,隻是想掙錢養家糊口,凡事沾上理想,想得就多了,不過這樣也好,就會有更大的動力。年輕人,我推薦一本書給你,也送你一句話,今時不做,何時做?我不做,誰去做?時代變了,但每個時代都有時代的好壞,每代人都有每代人的傳承與使命,現在時代確實複雜了,年輕人也受苦了,可是這個時代終究是你們的,有了理想,擱在心裏,不要隻掛在嘴上,哪能一天就當上總裁,哪能一天就能擔起祖國大任,功敗垂成,天定,努力了,就足夠了,就比如我,別人看著很成功,也許明天就破產了,也許後天又起來了,努力吧,結果,也許到最後,才能知道,甚至到最後都不知道,你說呢”


    他笑了笑,我也笑了笑,是啊,我們總抱怨時代很浮躁,時代是這樣嗎?浮躁的是我們,掙錢養家糊口是基礎,然後有能力去做一些事就好,在現實中,慢慢接近理想吧,實現不了,天意罷了。


    迴去的路上,我訂購齊父說的那本書,一路上仔細迴味他那代人相似不相同的故事,一旁的齊菲兒納悶的看著,到了家,我輕輕抱了她一下,就告別了,好好睡了一個覺。


    正月十五已經過去了,年似乎已經過去了,我也投入朋友的餐飲項目中,他的誠意很足,讓我和他成為團隊的主要負責人,我很感激也壓力很大,畢竟一點經驗沒有。幹了幾天,說實話,萬事開頭不僅難,也是很雜很亂,之前規劃的方案與以及各種自認為完美的應急預案,在現實麵前顯得很脆弱。朋友是一個認真與負責的人,也是一個很忙的人,說的好聽點,是很完美,說的難聽,很苛刻與較勁,想法總是很好,也很有魄力,落在我去落實的時候,難度就乘幾何倍的增長,不僅要和團隊每個人溝通,對接外單位,難度很大,之前忽悠的風格受到猛烈的衝擊,每件事的落實都必須量化,這也許就他來找我參與的原因。一星期內,我自己感覺變了個人,用朋友對我的總結,真是過“五關”,第一是“心關”,心裏會有一定的落差,畢竟以前是公務員,有了這個身份,與人交往的時候,很容易取得信任,最起碼會被客氣的對待,沒了這身份,創業者的角色,就像一個初入舞台的小醜,想要取悅觀眾,但做什麽都顯得極其稚嫩,也不怪別人,因為現在聰明人太多,傻子不夠用了,碰到我這麽傻的人,別人一時半會不適應,與人交往的時候,說的每句話都在被質疑著,但這就是現實,既然出來了,就得接受;第二是“身體關”,這也是很難調整的,以前雖然加班很多,不會很晚,大多時候是有規律的,這一周,你根本不知道何時就發生什麽事情,哪怕有一個客戶深夜兩點致電,我都陪著聊,我不會抱怨,甚至有時候要感謝客戶這個時段;第三是“飲食關”,自小我吃飯都很規律,無論夥食好壞,搭配著吃,大學與工作的時候都是如此,現在很多時候,哪能顧上吃飯;第四是“財關”,從前的自己,都是一人吃飽,天下任我逍遙,基本上掙的錢都花出去了,沒有理財的意識,再者,也沒有財會的知識,重新要去學,從最基礎的學。這一周,首先要學會控製自己的花銷,再者還要對團隊的花的每一分錢都要審,從不會講價的我,恨不得每一次花費都要對方談半天,裝修的包工頭是朋友的小時玩伴,見了我,都躲起來,說再降價,實在沒法裝了,朋友也有些看不過去了;第五是“話關”,我大多時候,說的話都很虛,不稱為是假,也沒有不合適的地方,但這樣的話在什麽場合都用,很難讓人聽到有價值的信息,說話要實在,辦事要靠譜。


    一周的時間雖短,但是心裏麵臨考驗的還挺多,尤其是要改變那些固有的習慣,換種方式再啟程,遠比一張白紙要難很多,但是這就是現實,無奈也得接受,開心也好,難過也罷,取決於個人的心態。


    帆船


    誕生那一刻,


    它已知道未來的模樣。


    那不遠處的海洋,


    時而溫順,時而瘋狂,


    隨浪而動,


    那裏是它的秀場。


    有時默契著,


    譜寫著最自然的美景。


    有時別扭著,


    講述一場不屈的故事。


    有時厭倦著,


    訴說人間分合的曲調。


    歸港的時候,


    它總在惦記不遠處,


    等待再次起航,


    隻有那裏,


    才會讓它平靜。


    也許這個時候,我就是一葉流浪的帆船,渴望著馳騁在那不平靜的大海。


    日子就這樣這樣一天過著,忙碌是我生活的主旋律,累的不僅是身體,更多的是心,朋友也同樣如此,甚至比我憔悴,這項目隻是他一個小項目,別的項目還要操心,或許這就是生活在bj每個人都要經曆的,無論財富多少,都不敢掉以輕心,我相信很多人雖然掙紮著,但也會享受這個過程。


    與齊菲兒出行,過去半個月了,期間,她經常會給我發些微信問候和見麵的請求。忙的時候,我看了一眼,再迴複的時候,往往過去很久,稍有時間的話,自己唯一想的就是多睡會,應付聊幾句。有時候,自己覺得也過意不去,即使是一普通朋友,也不會如此對待。她在承受我尚未喜歡她的煩惱與快樂,或許是在應驗那句至理名言,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吧。但再堅強的人並不是能像泰山一樣的屹立不動,情人節快到了,滿街都被本不屬於我們的節日裝點,四處都有荷爾蒙躁動的味道,一場一場美麗與浪漫的故事又在上演,結局或許有好有壞,但在這樣的日子裏,一切後果都會被可愛的人們忘記,盡情享受狂歡。


    情人節的前夕,齊菲兒打來電話,說想請我幫個忙,務必要來見她。當時,我真的很忙,手裏的事情一樣接著一樣,又臨近開學,心裏恨不得將所有的事情提前落實,可架不住這絲的猶豫,朋友也勸我加了半個月的班,也該乘著這個節日,抽出一兩天去放鬆下,然後再全身心投入工作,不然他會擔心我變彎,不敢和我長期待在一起。是啊,我也出去走走,就趕到齊菲兒說的那個地址,進去之後,才知道是一家裝飾新潮的ktv,進了她預定的包間,看到七八位年輕男女交叉坐著,最中間的自然是齊菲兒,麵前放著各種食物、飲料與酒水,奇怪的是,在桌子的一角,手機有序排列著,這真像網上段子說的一樣,聚會規矩,手機放好。靠我最近的一位姑娘,也請我將手機放好,我也掏出手機放在那個位置。


    齊菲兒看到我,臉上的表情也變了,像一個撒嬌的的小女人,趕忙站起來,走到我身邊,挽著我的手,小聲在我耳邊說著,原來今晚是她請下屬乘著情人節的前夕聚聚餐,放鬆放鬆,也不想明晚打擾情人們的好日子,怕喝多了,就讓我過來。聽後,我配合著,親了親她的額頭。就在她下屬一片驚愕中,我逐一和他們打著招唿,我也很納悶,他們為什麽會有這樣的表情。帶著這個疑問,我們開始了,齊菲兒簡單說了幾句祝福的話,開了幾句玩笑,大家就開始熱鬧起來。年輕人的世界似乎不需要過多寒暄,平日的壓抑與勞累在一杯酒、一支煙、一個玩笑後,就徹底釋放出來了。


    我觀察一會,才發現姑娘們打扮的很靚麗,小夥們則是很精神,臉上的困倦表情已經舒展開了,朝氣蓬勃,這或許才是真實的我們。姑娘們與小夥們互動著,唱著歌,喝著酒,我則是陪著齊菲兒一起,逐一接受她下屬的敬酒,幾個來迴之後,齊菲兒臉上泛起紅,眼神有些迷離,一臉的嫵媚,看來她真是不能喝,這個時候,我也隻能勉強自己喝了起來,一杯杯應付著這群陌生的人兒,齊菲兒一邊挽著我,像一個幸福的小女人,一邊勸我少喝,這個時候,哪能停下。一個小時過去,不知道誰提了一句,要集體互動玩遊戲,大家停下各自活動,調成舒緩的音樂,開始各種小遊戲,作為這個集體的陌生人,也作為齊菲兒的“男友”,我自然成為大家遊戲的“靶子”,喝了不少酒,被逼著講了很多真心話,也被各種調戲著,氣氛漸漸達到高潮,大家在歡樂著,但是上天就喜歡和我們開著各種玩笑。讓我掏出手機的那位姑娘,悄悄把手機給我,我一看手機上又很多未接來電,就打算起身出房間,被大家攔住,說先拿電話的人必須把單買了,還得自罰三杯。我看了看手機上的電話,估摸著確實有重要的事情,就一口氣喝了三杯,答應著買單,就出房間,找了安靜的角落。


    我打開手機看了看,十幾個未接來電,有師兄的,有師弟的,有陌生的。我先迴了師兄的電話,接通了,聽見他愛人的哭泣聲音,耐住性子等著,她斷斷續續表述著,我明白了師兄昨天淩晨在外出差的酒店內,心髒出了問題,已經去了。聽完之後,我腦子一片空白,覺得她在開玩笑呢,怎麽可能,前天還通著電話,約著迴來之後吃飯。逼著自己鎮定下來,試著安慰她,也嚐試了解整個事件,整理下,她也是今天一早才被師兄單位通知的,並安排她趕到師兄出差的地方,原來師兄昨天夜裏心髒出了情況,一直到下午酒店工作人員打開房間,才發現,隻是發現太晚,人已經去了,作為國家幹部,地方公安與師兄單位極為重視,排查很多方麵,證實確實是因公出差犧牲了。聽完,我忍住眼裏的淚水,詢問著我能做些什麽,她說組織上都安排好了,但是事情遲早會傳開的,希望我能通知師兄身邊的師兄弟們與朋友,這個時候不要打聽與揣測,不要自發的紀念,組織已經給了他最好的安排,他家屬也感到欣慰,隻是希望平靜體麵地送他離開,待一切落定,他家人會安排好我們送他最後一程,我答應了這件事。掛上電話,我眼淚再也止不住,有時候真的不相信這一切會發生在自己身邊,隻希望是一場夢,躲在廁所裏抽了幾根煙,哭了一會,用水洗洗臉,就迴師弟的電話,得到也是相同的情況,我們商量著一會約幾位熟悉的師兄弟們出來見見麵,看看能做些什麽,也各自通知身邊的師兄弟,我打了一個小時,把師兄與我共同的圈子裏關係的不錯人通知一遍,有些已經知道,在我證實後,就大哭起來,有些還不知道,就著急詢問,不敢相信,有些以為開玩笑,嬉笑著,到最後,也陷入沉默著。


    忙完之後,進了房間,氣氛上了一個高潮,大家結伴跳著舞,隻是齊菲兒一人坐著,滿臉委屈與幽怨的表情,我趕緊上前邀請,幾番拒絕了,她起身。兩人擁在一起,隻是心裏有著不同的故事,過一會,我指了指手表,她明白了。我們停下舞步,喊來服務員把賬結了,和大家告別,在一片壞笑中,我們離開了。到了樓下,我叫了一輛車,送她迴去,她卻想和我迴家,此時,我真沒有心情做這些。她臉上又開始委屈,一路上不說話,下了車,就著急往家裏走,我拉住她,告訴了我師兄的不幸,她眼淚就掉了下來,也許是為那不相逢的陌生人,也許是為了我,我抱了抱她,讓她趕緊迴去休息,我還要去忙。簡單告別後,我讓司機把我送到約定地點。到了之後,進了房間,屋子已經成為一片仙境,連煙癮很大的我也感到嗆人,幾位相識的師兄弟圍坐在一個火鍋前,隻是酒各自倒好,菜卻未見,我喊來服務員,點了菜,就坐下了。大師兄開了口,今夜臨時相聚為了離去的那人,這王八蛋丟下我們,自己先去天上享樂去了,都不準為他哭,都要笑著為他祝福,小木,也給他倒一杯,大家先把第一杯酒倒在地上,敬他,願天上他依舊酒美心美。我們把杯中倒在地上,又逐一把那杯為他倒的酒喝完了。大師兄又開口,這規矩是我們自創的,他是走的第一個人,但不是最後的一個人,也給我們提醒了,各自保重,以後吃飯的時候給他留個座,倒杯酒就好,過完今晚,以後聚會,每人最多一杯酒,喝完都滾迴家,不聽話的就不要再參加了。說完,大師兄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就不再說話了。


    桌上的幾位師兄弟,臉上表情都很沉重,眼裏都忍住淚水。我也倒了一杯酒,將師兄的愛人的意思轉達了,作為國家幹部的他,組織上已經安排最優厚的後事,家庭上暫時不需要我們幫助,隻希望師兄體麵平靜的離開,待一切安排妥當,我們再行祭奠。說完,大家歎了一口氣,有兩位和他同級的師兄忍不住眼淚,哭了出來,接下來,大家帶著悲傷的情緒,喝了起來,隻有大師兄沒再喝酒,也沒再說話,等大家想要喝多的時候,就把酒局散了,把大家送走,將我留住了,帶迴他家裏了。


    進屋之後,他拿出兩瓶陳酒,倒了三杯。我指了指房間,大師兄笑了笑說,你嫂子與孩子出去玩幾天,沒事,你陪我待一晚吧,我看著那小兔崽子入學入職,就像他看著你一樣,我也知道你和他感情很好,心裏也很難受,一起難受吧。我點了點頭,去廚房弄點下酒菜,就和大師兄喝了起來,聊著與去了師兄的故事,這麽一位為國家盡心盡力,為兄弟肝膽相照,為家庭披風帶雨的人,在這個時代裏,說出來都不會有人相信,怎麽就去了呢?大師兄喝著喝著,就哭了起來。


    “這王八蛋,不讓他出差,讓他先過完年再去,就非要去,年過完了,人也沒了”,大師兄自言自語說著,其中故事,或許隻有他倆才知道。


    “小木啊,這兩瓶酒,他在的時候,他好幾次就想偷偷打開喝了,我一直沒舍得,人走了,想喝再也喝不成了,今天咱倆替他喝了。喝完之後,我們還繼續各自的人生。聽師兄一句話,你個性和他一樣,經曆也太相似了。家境不錯,剛工作就結識一些比你們年長層次高的人,是好事,也是壞事,聽到太多、看到太多、經手過太多不該這個年齡的事,性格太容易得罪人,出了體製,就不要輕易再迴來,在外麵,好好磨練自己,能養活自己就好,慢慢來吧”


    我點了點頭,就這樣兩人喝著喝著,直到把那兩瓶喝光了,天快亮了的時候,挨著沙發,眼睛一閉,就睡著了。醒來的時候,我躺在沙發,打開手機一看,已經下午五點,看到一堆微信,隻是不想去迴了,大師兄早已醒來,點了一些外賣,我吃了兩口,就跑去廁所吐了吐,又喝一會茶,就告辭了,這樣兩個悲傷的人在一起,會加劇這種悲傷。快到家的時候,我胃口極為不舒服,就讓司機停下了,吐出兩口血水,我沒當迴事,到家之後,胃有些疼了,喝了一口水,突然吐出一些血水,著實驚嚇我了,我趕忙叫一輛車,去了醫院,這個節日,去醫院還是滑稽吧,過程中,我路過熟悉的地方,看到熟悉的樓,心裏又想起那個熟悉的人兒。到醫院,人還不真少,大多是喝多的,浪漫的日子,酒會為它添彩,也會帶來意外吧,我掛了號,醫生簡單檢查下,讓去化驗,等了一個多小時,結果出來,醫生說保險起見,還是輸液,反正我不懂,說什麽就是什麽吧,隻是輸液室裏好冷清,自己好想迴家,隻是迴家也是一個人吧,那人兒在家嗎,我沒忍住,就發一條輸液的照片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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