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錦用哨子召來修七和聶遠臻,兩個時辰的搜索定位,幾個人一齊挖掘,十個時辰後,聶遠臻從地洞裏拉出胡子頭發把整個人圍繞住的沈墨然。

    “墨然……”阮梨容癡癡叫著,投進沈墨然的懷抱,小鳥一般輕盈。

    沈墨然滿身滿臉都是肮髒的泥土,誰又顧得了呢,他們緊緊地擁抱,深深地吻著,盡情地流淚。

    這一刻,天地時空遽然凝固,香檀山陷進曠古洪荒似的沉寂中,隻有沈墨然和阮梨容胸腔裏悲喜交集的兩顆心噗通噗通跳得歡快。

    鼻腔聞到的都是汗酸味泥土味,卻讓人感到那麽安心幸福。

    “墨然……”低低地不停叫著,千言萬語堵在喉頭。

    “怎麽有白發了?”心疼地撫摸著阮梨容的臉,摸著她的銀絲,沈墨然愴然淚下。

    眾人有很多疑問,不約而同的都沒問,先陪著沈墨然迴了香檀城阮府,阮梨容含淚幫沈墨然理發割胡子,搓洗身體換潔淨的衣裳。

    “墨然,這是怎麽迴事?”踏進大廳,眾人嘩一下圍了過來。

    “讓大夫給墨然診脈,然後我們先吃飯,吃過飯慢慢說。”阮梨容笑道。

    一語提醒了眾人,這兩日裏,大家隻喝過水,飯菜一口沒吃。

    沈墨然雙眸深陷,麵色晦暗枯黃。大夫診過脈,歎道:“真是奇跡,在地底下生活那麽久,身體機能一切正常,看起來,脈息強勁,倒有些像內家高手。”

    “內家高手!”蔡錦點頭,讚同地道:“那麽深的地洞,泥土堵住洞口,竟能把聲音傳到地麵,也算內家高手了。”

    “我看看。”修七手指搭上沈墨然手腕,高聲大叫道:“遠臻,你來看看。”

    聶遠臻搭上,啊了一聲,驚喜拉起沈墨然走出大廳:“墨然,你試著運氣揮掌劈向這棵大樹。”

    砰地一聲巨響,一人雙臂合圍粗的大樹倒地。

    “這?這?”沈墨然驚奇地看自己的手掌,“我在地洞裏,沒有練功啊,怎麽力氣變得這麽大。”

    “你喊的聲音可不小,再喊一聲我們聽聽。”苻錦道,他們靠著沈墨然的喊聲才固定住他所在的方位,而他們要和沈墨然溝通,卻是依賴特製的暗衛哨子。

    沈墨然吸了口氣,喊道:“梨容。”

    聲似洪鍾大地也被震得顫動。

    苻錦被修七拉著跳開十幾丈,聶遠臻閃開時微

    一遲疑,還是抓起阮梨容的衣領把她擰起帶開,沒人理睬的大夫咚一聲倒地。

    “這聲音估計能傳到安平州了。”喊聲停下後,眾人連連乍舌。

    把大夫扶起來,停了好久,大夫方迴複聽覺。

    “好險,差點就給震聾了。”大夫驚怕不已,不管久留,背起藥箱急忙走了。

    “沈墨然,你在地洞裏都做了些什麽?”修七和苻錦聶遠臻練武之人,對沈墨然三年時間居然練成絕世高手甚感興趣。

    “除了吃喝拉,就是不停地喊有人嗎梨容遠臻重九。”沈墨然笑著道。

    “就這樣喊成內功高手!”苻錦羨慕不已,“重九,你把我也埋進地洞裏,埋上一年我試試,也許是吸了地氣,所以……”

    “什麽?公主,這使不得啊。”修七苦了臉,苻錦埋進地洞,他的x福生活上哪找去,沒人虐他,他活著有什麽趣味。

    “公主,那不是吸了地氣,那是求生的意念激發出來的。”阮梨容垂淚,哽咽難言。

    “出來了就好了。”苻錦也想明白了,笑著拍阮梨容肩膀,“我肚子餓了,快傳膳。”

    一餐飯眾人很想三兩口扒光的,不過,兩日沒吃,大家都明白快不得。

    慢條斯理吃過飯,沈墨然被圍住。

    “沈墨然,你在地洞裏沒食物,靠什麽活下去的?”苻錦問道。

    沈墨然攤手,微笑著看聶遠臻修七。“遠臻重九,由你們來說。”

    “那個地方土質疏鬆。”聶遠臻凝眉沉思,與修七交換了一下眼神,修七接口道:“埋你的地方本來是地洞,是甄崇望密謀造反時手下人挖的藏身地洞。”

    “我明白了。”苻錦叫道:“崇望歸順朝廷後,朝廷派人填掉地洞,可填地洞的人偷懶,土倒下去鬆鬆散散堵住葫蘆嘴一樣的洞口,裏麵洞穴沒完全填滿,你走過那裏時陷了進去,而那裏麵本來有人居住的,有食物,又因為原來居住的人不少,食物準備的也很多。”

    “正是。”沈墨然點頭。

    “明日我去縣衙,把那時填地洞之人找出來,一個一個淩遲。”聶遠臻一掌擊到桌麵上。

    沒有那些人的不負責任,阮梨容就不用生捱這煎心焚身的三年。

    “算了,略作薄懲便罷,他們不是有心的,墨然平安就行。”阮梨容輕搖頭。

    “死罪可恕,活罪難饒。”修七悻悻然道:“

    你們夫妻可以原諒,我卻不能原諒。”

    可憐自己這三年,為了找尋沈墨然,腿都跑細了,少了多少被苻錦虐的時間。

    “沈墨然,快說,你怎麽從葉薇薇手裏逃出來的?”苻錦迫不及待問道。

    “我先從怎麽落進她手裏說起吧……“沈墨然深吸了口氣,緩緩地說了起來。

    沈墨然那日和各商號掌櫃達成訂貨協議,走在路上要迴阮府時,背後一陣悶棍掃來,他失去知覺。

    “你醒過來時,已落進葉薇薇的手上?”

    “沒有,我在馬車裏就醒過來了,那時還沒有鬆江葉家。”

    蘇醒過來後,沈墨然發現自己被捆得緊實,眼睛蒙著布。

    “我想了想,我在商場上沒得罪過誰,即使得罪過誰,以梨容的身份,也沒人敢動我的。”

    沈墨然想,會不會是綁錯人了,正在他想發出疑問時,他聽到說話聲。

    一男人道:“爹,依我說,把沈墨然殺了輕鬆。”

    “殺了?葉薇薇手裏的沈家巨額家財你還要不要?”被喊爹的罵道。

    “可是,我怕葉薇薇對沈墨然餘情未了。”

    “餘情未了又能怎樣?她母女倆,現在可是已死之人,連本來麵貌都不敢在人前露的。”

    “為了沈家的家財,我殺死了阿雲,爹,我好後悔,葉薇薇那個蠻性子真讓人無法忍受。”

    “殺都殺了,後悔有什麽用?”喊爹也跟著歎氣。

    葉薇薇母女居然沒死!沈墨然當時肺都氣炸了。

    手腳被綁無法動彈,沈墨然一路思索。被粗暴地拖下馬車時,沈墨然有了主意。

    一盆冷水兜頭淋下時,沈墨然咳了一聲,在沒人問話時搶著說道:“落在你們手裏,我也無話可說,我嶽父的家財還有阮家福扇,我交給你們後,你們能放我一條生路嗎?”

    室內當時一片沉寂,沈墨然接著又喊道:“好漢不過求財,懇請饒我的命。”

    還是沒有人聲,不過,有一隻手伸過來,拉扯開綁在沈墨然身上的繩索搜他的袖袋。

    沈墨然叫道:“阮家的家財幾十萬兩的銀票,我怎麽可能帶身上,藏在香檀阮府了,好漢帶我迴香檀,我把銀票給你,你們放了我,可好?”

    “那人就是葉薇薇,她要從你身上搜銀票?”阮梨容問道。

    沈墨然點頭,道

    :“她聽我說了那些話後,遲疑了一會,出去喊來先前那年輕男人,年輕男人讓我說出收藏銀票的地方,我不說,我對他說,到了香檀阮家我才交銀票。”

    “她們就帶著你上香檀了?”

    沈墨然點頭。

    “真是蠢。”苻錦啐道:“到了香檀,就不是他們的地盤了。”

    “葉薇薇不蠢,隻不過是財迷心竅。”阮梨容微笑,道:“墨然這樣說,看起來好狡猾,恰是要把她引到香檀把她抓起來的樣子,她自是十萬分相信了。”

    “她猜墨然要做圈套,怎麽還會被騙?”苻錦不解。

    “阮府留守看宅子的人隻有兩個老仆,她定是想著讓葉奇父子倆出奇不意把那兩個老仆製服便是。”阮梨容道。

    葉薇薇正如阮梨容所猜測的,為圖阮家的巨額財產,與葉奇父子倆帶著沈墨然前往香檀。

    為怕給人發現,馬車是夜裏往香檀走的,到香檀山腳下時,沈墨然大叫著要解手。葉奇把他拖下馬車,略鬆了鬆他身上的繩子,給他的右手小幅度能動的自由,方便他能扶物兒小解。

    接下來的事,沈墨然看了苻錦一眼,有些不便說。

    “說吧。”苻錦卻不扭昵。

    “他就站在我身邊,我反手抓住他那物,狠狠一拔,他慘叫了一聲暈倒過去,我又從地上摸起一塊石頭,估摸著方向狠使勁扔向拉車的馬。”

    石塊擲準了,馬吃疼狂奔,沈墨然蹲坐地上,用僅有的一隻手解掉腳上的繩索,感受了一下方向,朝香檀山急奔。

    當時,沈墨然右手手臂還與身體捆在一起,左手捆死不能動,連把蒙眼的布扯掉都不能。

    “掉進地洞後,我後來才慢慢弄掉繩索的。”沈墨然微有鬱色,“當時想著香檀山我熟悉,躲進山林不易給追上,想不到竟一腳踩進地洞裏。”

    阮梨容含淚道:“就當這三年你外出修練神功吧。”

    “沈墨然,你在地洞裏時,有沒有苦得不想活了?”苻錦好奇地問道。

    一個人在不見日月光明的地洞底下生活,怎麽會沒有精神失常。

    “沒有,我還要見我的孩子,要陪梨容活著,怎麽會想死?”沈墨然含笑看阮梨容。

    苻錦還想問,修七拉起她,輕呶了呶嘴,拉著她退了出去。

    聶遠臻在他們之前已走出大廳,站在倒下的那棵大樹邊出神。

    “慚愧,香檀山我搜過好幾遍,卻沒有發現。”修七走到他身邊,有些汗顏道。

    他和聶遠臻搜尋香檀時,聶遠臻搜城中,他搜的香檀山。

    “有武功的人,視線以內的都是一眼看過再沉神細聽,那個時候墨然的喊聲還沒那麽響,怪不得你。”聶遠臻笑著安慰他。

    “我本來以為,再過幾年墨然沒有消息,也許……”

    “快些飛鴿傳書,把墨然平安的消息傳迴京城,讓阮伯父夏相和勝風他們早些安心。”聶遠臻打斷修七下麵的話。

    有些人,錯過了,也便錯過了。

    沈墨然即使死了,阮梨容也不可能嫁給他的。

    ——正文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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