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完全呆滯,做夢也沒想到有人在這種場合會不顧禮儀地喊叫,而且喊叫的對象還是她。


    想過會有人對金發的女孩感到好奇,但她沒想過有人直接當眾喊她。現下可好,不想引人注目,那位公主一聲大喊,所有人都看著她,其中還有那妖人和那混蛋,這下真成了眾矢之的。


    她一口氣提在嗓子眼裏,措手不及地坐直身子,身子一點點地僵硬,一股冰冷的寒意從殿外爬進來從腳底滲入,很快漫遍四肢,仿佛被凍成一枚冰棍,臉上還保持著驚慌的神情。


    之前安然無恙,本以為發色眼瞳換了顏色,就不會被人看出端疑,皇離和段千言也應該沒發現她,她心裏稍稍放心下來。千算萬算,沒算到有別人關注她。那個公主是不是白癡啊!沒事大喊大叫幹嘛!


    心裏又氣又急,恨不得抽那公主一個大耳光,卻又擔驚受怕叫那兩個男人察出她是誰。


    身邊的劉昌南也是呆愣住,寶玉公主的舉動讓他防不勝防,轉頭看了看臉色變得煞白的小雪,又迴頭看著對麵那些人,隻覺那些人中有人故意針對小雪,想想,大概他和小雪的身份被人識出來了。


    小雪手心裏全是汗,不動聲色地對阿南低語一句:“怎麽辦?”


    “靜觀其變。”阿南一臉愛莫能助的表情,垂下眼簾,盡量讓自己變得像個透明人。


    小雪苦著臉,急得快哭了。對麵那個公主一直盯著她不放,所有人等著她的迴應,要是迴應了身份會暴露,不迴應就得罪了一國公主,所以迴應還是不迴應,這是個進退兩難的決定。


    時間一分一秒地煎熬她,這些來自四麵八方的目光像是紅外線射光,看得她從頭到腳體無完膚,無處可躲。


    終究是躲不過,深吸一口氣,她狠狠咬牙,霍地起身。再不有所迴應,怕是那公主要用眼睛對她射刀子,殿上的王公大臣,使節貴族看她的眼神也漸漸變了味道。


    反正都到了風口浪尖上,是福是禍,走著看吧。


    許是她起身的動靜太大,劉昌南驚了一跳,抬頭看她,一臉茫然。


    “公主殿下。”她不卑不亢地迎上皇珠的目光,正色道:“我是韓家子女,名為亮雪。”


    皇珠一瞬不瞬地盯著她,須臾,如玉的臉上輕揚驕縱的輕笑,略為欣賞道:“妳叫韓亮雪是嗎?”


    小雪半閉著眼,有利地點頭一下。


    “瞧,二哥,我贏了。”皇珠轉頭,得意地衝皇離笑:“你輸了,以後你要為我做一件事。”


    皇離抿唇一笑,搖了搖扇子,看向小雪:“韓姑娘姿色不錯,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金發碧眼呢。”聲音不大不小,在殿的人都聽得見。


    小雪聽他此言,心下微微鬆一口氣,寵辱不驚地迴道:“多謝殿下誇讚。”他沒認出她,這很好。


    皇離若有所思注視她一會兒,半晌垂眸,無聲地飲酒,不知在想什麽。


    寶玉公主皇珠目的達到,也不為難她,隻環視一眼四周,眼睛又定在金發的她身上,上下打量著,輕哼一聲:“妳還不錯,我二哥說的不假,在這裏,妳姿色很好,眼睛也很漂亮。”


    這話不假,小雪的眼睛是很漂亮,像晴天碧空下湛藍的海水,藍的透徹明亮。剛剛在座的諸位一看她,第一眼便驚豔她的眼睛,其次是金發。


    公主半諷半讚的說完話,傲慢地揚起下巴,向後坐下,不再多事。


    小雪深吸一口氣,理了理裙子,在位置上坐好。


    危機已過,如獲大釋地歎一口氣,她斂住神色,一副淑女典雅風範。


    手心裏全是冷汗,她擱在膝頭的手平展貼在衣上,任由絲質衣料吸吮汗水。


    隻是,她這剛鬆一口氣,下一刻,又有人找她的麻煩。


    皇離似是沒發現她的異樣,倒是另一個人眼尖地注意到她私底下的小動作。


    段千言一直關注她,總覺得在哪兒見過她,尤其是她自稱自己叫韓亮雪時,他腦中閃過另一張時笑時怒的小臉,慢慢的,記憶中的臉與眼前的她重疊,竟十分地相似,可以說是完美契合。


    這下有意思了,他認識的丫頭幾月不見,搖身變成金發碧眼的模樣,他幾乎認不出她了。


    “這位韓姓姑娘,小王我瞧著有些眼熟呐。”段千言突然開口,眾人又將目光放在她身上,在二人之間來迴看看,總覺得段千言的話內含深意。


    二


    眼熟......眼熟......


    這兩個字在耳邊盤桓不走,小雪驚覺對麵那人在看自己,當下條件反射地抬頭,正巧與他的目光撞上。


    琥珀色的眼睛深邃如海,俊美的臉上是放浪不羈的笑容。她一直知道,他一笑起來,風華絕代,絕世無雙,令世界上最好看的顏色和最美的事物失卻色彩;心在砰砰直跳,她十分清楚多看他一眼,自身危機便多一分,隻是,那目光太過熾熱,比烈烈熊火更熱烈,燒得她幾近不能唿吸,身子僵硬如石,隻能睜著眼由著他眼中的火光吸走自己的神魂精魄。


    這個男人不能看,不能有牽扯。她心裏深處一直有個聲音在警告她,可是做不到,身體和心在這一刻不受控製,仿佛掌控她的是他。


    劉昌南很快發現她的異常,抬頭在她與段千言之間看了又看,瞬間明白她這是抵抗不住太多魅惑。


    “小雪,快醒過來。”劉昌南急急地低聲叫喚她,良久,她才迴神醒來。


    “阿南.....”轉頭,看著劉昌南,她不知所措,喃喃道:“我,我好像被人識出身份了。”


    劉昌南一時不明白她說什麽,複又瞥了一眼那紫衣公子,凝神間,猛然發現此人看向她的眼中有異樣的火花,身為男人,他自是了解那是怎樣的含義的眼神。一個男人用狩獵的目光看待一個女孩,這可不是什麽好現象。


    當下,他冷下臉,眯起眼,含有敵意的目光緊盯那人。


    段千言仿若察覺到有人正冷冽地看自己,下意識地偏開視線,剛好對上劉昌南墨色的眼,他一怔,而後邪肆地咧嘴笑起,眸中火花更盛,興致勃勃地與對方對視。


    劉昌南見他無所不懼地對上自己,還笑得猖狂,心中不由暗歎:這男人當真妖孽一枚,小雪什麽時候招惹上這麽一個邪妄的人物?


    “妳認識他?他是誰?”收迴目光,劉昌南問小雪。


    小雪心神不寧:“段千言,是他的名字。”


    “段,段千言?!”劉昌南驚的差點跳起來,極力克製住內心的洶湧,咬牙道:“妳又是什麽時候惹上大理yn王府的小王爺了?”一直以為她在東淄結識的段千言是別的段千言,畢竟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很多,但做夢也沒想到會是這個段千言。


    小雪垂頭,有點心不在焉,“在到東淄前就認識的,我也是剛剛才知道他的身份。”


    劉昌南氣得想抽死她,竭力地壓低聲音,對她說道:“妳可知段千言在大理是何等的身份?他可不止是yn王的愛子那般簡單。”


    段千言身份特殊,因為他出生時,大理君王唯一的兒子不幸染病去世,按照大理王室宗規,皇帝若無子繼位,可過繼其他兄弟之子為繼承人。他一出生便成了皇位繼承人,因為出生時機緣巧成,大理君王視他為上天降給他的另一個“兒子”。因而,段千言自幼深受君王和父親的喜愛與器重,不到十八歲便封為小王爺,承襲爵位,其名位列天下四公子。


    時人雲:君不聞風姿,卻聞其名之重;自持文才,輕世傲物,桀驁不馴,縱酒猖狂。


    色若春曉,瀲灩風華;九天四海內外,神采飛揚,無所企及。


    今日初見,方知那些傳聞是真的,如他這般妖孽魅顏,蓮華容姿,誰人一看,深恐一念墜塵。


    劉昌南喟歎,段千言是絕世人物,文韜武略,非比尋常,與他才名同起的還有他的私人生活。整個大理人都知道,yn王愛子如命,萬般驕縱,由此養成他自幼而起的不羈輕狂的性子。十三歲便搶了別人的妻子帶迴家當妾玩弄,十五歲當眾戲耍一國公主,扒了人家衣衫,逼得人家公主羞憤撞柱,到現在臉上還有條長疤,至今未嫁;十七歲時,他更是膽大妄為,不僅搶別人的女人,還敢睡自己父親接迴家的小妾,yn王疼愛兒子,任由他胡作非為,親自從自己的後院挑選十位美妾服侍兒子。


    他的私生活荒淫無度,靡亂不堪,初始出名在外皆因他肆意妄為的作風,真正讓他名聲大躁的是十年前那件震驚了大理及中原的武王之亂。


    大理君王胞弟武王,覬覦皇位,舉兵謀反,逼宮篡位。大理王室內部混亂,四方欲趁機作亂。被武王挾持的人質中,有才十五歲的段千言,當武王以段千言之命要挾yn王幫他篡位,段千言假裝投靠,卻出其不意地在武王背後直接捅刀子,據說他殺武王時眼都不眨一下,還砍下頭掛在叛軍旗上。擒賊先擒王,叛軍失主,軍心潰散,成一堆散沙,yn王趁勢一舉殲滅叛軍,段千言更是首次帶兵上陣打壓各方,父子二人聯手救了大理王室上下。大理君王坐迴王位,對首功yn王府諸多恩賜,更是將疼愛至極的親女兒嫁給段千言為妻,大婚之夜,公主被他斬死,屍首拋至深山做了孤狼野豹的晚餐,此等大逆不道的罪行令國中上下震驚後怕。yn王的政敵趁yn王不在時偷偷抓住段千言,以鏟除妖孽之名義燒死惑亂四方的段千言,但當天天降大雨,火被滅掉,眾人稱這是上天反對燒死短小王爺,於是,他撿迴一條命;至此,大理無人敢動他,他從此更加狂妄,行事狠辣果斷,強勢霸道。


    段千言的名聲多是匪夷所思的惡行,天下盛傳他之所以被列為四公子,是因為他壞事做盡,不被人喜愛。


    這樣的人本該是他們一生也不會有任何交集的,可為什麽,偏偏讓小雪遇上了?劉昌南無比頭疼,比起段千言,他更願意讓皇離認出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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