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庶攙扶著龍天,站在後邊,沒去看皇離,低頭尋問龍天傷勢:“還能撐住?”


    麵色蒼白,氣息不穩的龍天勉力地撐著無力的身子,虛弱道:“......可以撐住。”


    “龍家主。”


    第二個人從洞口上麵跳下來,落在徐庶身邊。“劉兄,麻煩你了。”徐庶鄭重地看著劉昌南,將龍天交給他,“請你帶他離開這裏。”


    劉昌南沒說話,小心翼翼地扶著龍天,將他的一隻胳膊搭在肩上,以免他失重滑落。


    “你們誰也離不開這裏。”


    從看見徐庶突然出現救了龍天的一刻,皇離心裏恍然大悟,這些人來地下黑市絕非偶然。血狼花的秘密很少人知曉,他的人絕無可能泄露消息,想來,龍氏一族的背後有人在幫他們;而且,他猜,這個人極有可能是剛剛下來的男人。


    幾日前,小貓咪和這個男人大鬧優思館,從中作梗破壞他的計劃,這筆賬,他記得很是清楚。


    現在看著他們,新賬舊賬一起算。


    想逃?也得看看他同不同意。


    本就心情不悅的皇離,見眼前的人要逃,當即神色陰沉下來,眼中妖異的光芒旋即轉為銳利的紫光。他手中折扇揚上半空,再次展開,桃花杏林的扇麵如一把利刃,在他大力的揮振時,無數銀色的光發出咻咻的刺耳聲射出;同時寬大的袖擺揮出的巨大罡氣,裹挾著地麵的碎石木屑霎時衝擊整個空間,氣道威猛,破壞力極強。


    徐庶等人倏然一驚,刹那間的攻擊,他們根本來不及反應。


    劉昌南背起龍天奮力向後跳躍,徐庶見皇離出手過重,倉促間拔劍去抵擋。罡氣碰撞上刀劍,發出刺目的光火,兩道力量衝撞,震撼了四周一切。一瞬間,銀針錯亂地飛射四方,地洞發出沉悶的響聲,碎石雜物從上方掉落,連地上的灰塵也受到震蕩,飛揚在半空。


    劉昌南退到光源地帶之外,雖及時逃出皇離一擊,但二人交戰的氣勢太盛,他還是感受到那道衝散四周的罡氣震動自己的心神。


    猝不及防地出擊還未結束,下一擊立刻撲麵而來。


    皇離完全不給他們喘息的機會,很快,加重了功力,第二道罡氣揮出。


    徐庶握緊劍,迅速做出反應,一劍劈碎罡氣,他接著運足內力,第二劍直擊皇離。對方似乎不以為然,竟在危險對決一刻露出輕蔑的笑。


    “雕蟲小技。”皇離輕嗤一聲,手腕一轉,折扇以另一種角度打開,袖擺隨著流利的動作翻飛如浪。他以扇為盾,剛擋在身前,鋒利的劍氣直接割裂桃花杏林,直刺後麵的俊臉,他一驚,來不及攔截,瞬間身子後仰,衣擺被鋒刃割破,他本人也被震飛,好在有人及時在背後接住,否則他定會撞上那根斷裂的柱上。


    一切發生得太快,他二人不過交手三招有半,卻在分秒間勝負已定。


    劉昌南看得心驚肉跳,高手過招,當真如書上那般所言:強強對碰,霸氣側漏,招招致命,非死即傷。


    皇離實力深不可測,憑他剛才的出手來推算,與徐庶交招,未必會輸。隻是,他太輕敵,目無中人,導致接不住徐庶的劍,反被對方劍氣所傷。


    “閣下哪位?”徐庶站在劉昌南龍天的身前,持劍正視對麵十米遠的二人。


    剛才,皇離身上運功發勁流露出的濃烈殺氣和煞氣是他平生僅見,若他再不全力出手,怕是皇離的煞氣波及到身後的同伴。他劍術高超,全力一擊,自認世人少有人可當麵接下,然而,意料之外的第五人出現了。


    對麵的皇離雖用內力抵擋劍氣,但多少受到創傷,他此刻躺在一名青年懷裏,頭冠碎裂,長發散下,麵目半遮,一身陰霾的氣息,煞氣如黑色的霧從身上滋生。他身後的青年半跪在地,用一種護主的姿勢抱著他,青年麵無表情地看向徐庶,未迴應任何問題。


    徐庶清楚地知道剛才發生了何事,皇離接不下他的劍,青年憑空出現,不僅接住即將飛撞出去的皇離,還在那一瞬間揮出一劍迴擊他,他即使撤退後方,才沒同青年交手。而且,他看著青年也無動手繼續出劍之意,救下皇離後果斷地避開雙方戰地,青年隻是來救人的。


    見對方沒迴話,徐庶保持沉默,雙方割據光源地帶兩端,都沒有再動作。


    劉昌南平複內心剛剛湧起的激動,仔細地觀察對麵,覺得忽然出現的青年似有點眼熟。


    青年麵容冷峻,筆直的墨發披在身後,藍色的衣衫上有點點血斑——是皇離握扇的手腕上的傷口滴落的血滴。他一手抱著皇離,另一隻手上拿著長劍,雙眼散發冰冷的光,警惕地盯著徐庶;他好像一隻隨時衝出去的兇猛野獸,準備用獠牙撕碎獵物。


    空氣凝滯著殺氣,所有人緊張的不敢輕易妄動。


    令人膽顫的激戰平靜半晌後,皇離輕輕開口,打破沉默:“好個劍聖之門,是我失誤了。”


    徐庶聞言不為所動,劉昌南卻皺一下眉頭,看著他不知想什麽。


    “交易結束了,我也該走了。今日......暫且放過你們。”他忽地抬起頭,一瞬間,徐庶和劉昌南同時產生了錯覺,有什麽兇猛、憤怒、陰冷的氣流從他身後的黑暗裏奔騰出來,就像無數道刀劍飛穿四麵八方。


    徐庶微微一動,而後鎮定自若,倒是後麵的劉昌南吸了一口氣。


    青年抱起受傷的皇離,身影化為閃電,霎時飛出洞口。


    敵人已走,危機卻沒結束。


    天花板忽然開始震動,上麵的鬥場房頂上掉落下石磚木柱,有不少砸進洞口,落在地洞裏,砸得粉碎。


    徐庶和劉昌南吃了一驚,急忙合力抬起龍天準備離開此地,但,被龍天阻止。


    “放我下來,你們走吧。”龍天勉強抬起手,從他們身上下來,撐著虛弱的身子慢慢地坐在地上。


    碎石如雨般掉落在他們四周,這個地方快要崩塌,四麵牆壁上有裂痕出現,仿若活了一樣迅速地蔓延。


    這種時候,龍氏家主不知抽了什麽瘋,竟選擇不走。


    劉昌南滿腹狐疑地問他:“龍家主,為何不走?”


    “我是將死之人,逃出去有何意義。”他抬起頭,伸出右臂,撩開衣袖,苦笑:“二皇子不知是修習了什麽功夫,手段狠辣,連毒都用得入木三分。我中了他的毒,走不了了。”


    徐庶和劉昌南一怔,隨即便看見那條手臂上有根細小的銀針紮著,針尖刺入的地方早已變得紅紫;有狀若樹須的紅色紋路,纏著血管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慢地向肩膀蔓延。不過是驚愕的片刻間,徐庶和流行發現他的右臂上已經布滿紅紫交叉的顏色。毫無疑問,銀針上有劇毒,且毒性劇烈,發作的非常快。


    “這是......”徐庶麵色凝重,看著龍天。


    “幸而你來的及時,我倒是沒有被他的銀針全部打中,否則,我早已斃命,現在還能和你們說話麽?”龍天垂下手臂,無奈地閉上眼。“這毒怕是烈性之物,倘若換作他人,恐早已毒發身亡。我能撐到現在全靠內力壓製,不過也隻是撐一時而已。如今,毒正在我體內擴散,我命不久矣,就算與你們出去,也隻是拖延些時間,沒有用。與其這樣,不如在這裏了卻罷了。”


    坦蕩的話,說的人毫不苦惱自己身中劇毒的情況,聽的人卻焦急如焚,束手無措。


    “還有辦法,我們先出去,想辦法壓製毒發,多爭取點時間或許可以找到解毒的法子。”劉昌南不想輕易放棄。麵前的男人身負家族複興重任,不能隨隨便便地死在這種地方,他應該有更好的歸處。


    龍天盤腿做好,即使身中催命毒藥,也難讓這個男人露出任何痛苦的神色。他平靜且沉穩地看他們,目光如炬:“我時間不多,你們不能陪我在此耗著,我想請求二位幫我一個忙,也算是我臨終前的交托。”


    洞口處已裂開幾條粗縫,斷斷續續落下的東西砸在身邊。劉昌南心中明了,龍天怕是真的到了迴天乏術的地步,劇毒正一分一秒地奪去他剩下的生命,他必須在離開之前完成一件事才行。


    劉昌南拒絕不了,徐庶更是無法拒絕。


    “有何事需我們幫忙?”


    “岷玉對龍氏一族十分重要,我死後,他便是龍氏的家主,我想請你們把龍氏一族代代相傳的龍淵——交給岷玉。”龍天將隨身攜帶的劍放在徐庶的手中,鄭重道:“還請你們替我轉告苗女他們,切勿替我報仇,我命有此劫,逃不掉。讓他們好生照顧龍英,盡心盡力輔助岷玉,龍氏一族的未來就交給他們了。”


    徐庶接下劍,語氣堅定:“在下必定帶到,請你放心。”


    君子承諾,一許必行,無迴頭之意。


    這份這份承諾,徐庶既已許下,一定會拚上性命也要辦到。


    “多謝。”龍天相信他們說到做到,生命最後的憂慮也就此放下。


    四周還在崩塌,時間不多,徐庶和劉昌南懷著沉重的心情,最後一眼複雜地看著一個英雄無畏地接受死亡,在最後一次地震般響動前,他們離開了這裏。


    變為廢墟的地洞裏掉落的東西越來越多,幾乎要填滿。


    可怖的斷裂聲震耳欲聾,洞口上方的天花板砸下一整塊沉重的石板,砸在洞口,堵住了唯一的出口。世界頓時陷入原始的黑暗,碎塊掉落的聲音比之前更清晰,空氣裏彌漫灰埃的嗆味;崩塌過了最激烈的時刻後,世界緩慢地歸於沉寂。


    看不見任何東西的龍天,靜靜地與無光無聲的世界融為一體,等待生命的結束。


    生死場,擂台下,這裏成了他葬身之地。


    龍氏家主,自此與世離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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