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門道,某家名為夜來客棧的店。


    劉昌南坐立不安,在自己的房中走來走去,心緒難安。


    已經一天了,本來隻歇息一夜,在今天早上就該出發離開這裏。可是,小雪那丫頭不知抽了什麽瘋,才見了這家店的老板娘一眼就非說人家不是善類,還讓他小心點,別被迷了魂。一天到晚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她真是一刻也不安生,他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勸告無用,她到頭來還是跑的沒影,不知去幹什麽,現在還沒迴,真真是急死人了。


    房間裏,除了他焦急操心外,還有龍氏的一幫人陪著。


    苗女等人卸了偽裝,不再裝扮成商人,他們或坐或站,眉頭緊擰,所想的不外乎都是那個人小膽大的丫頭。


    “劉兄,別轉了,頭都快暈了。”白凡一臉愁悶,趴在桌上支起一隻手撐著下巴,看了看左右踱步神思難寧的溫潤公子,“小雪到底惹了什麽事?會不會貪玩去了較遠的地方?”


    “怪我,沒時刻盯緊她。”劉昌南停在窗邊,對月歎氣。


    苗女端著杯子細抿一口茶,勸慰道:“別太擔心,雪姑娘聰慧過人,就算遇上危險,相信也能化險為夷。”


    劉昌南沉悶,他就怕那丫頭有危險,以她的性子,化險為夷幾乎不可能,別火上澆油就行。


    “她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這兒就算是黑店也有規矩,隻要她......”正說著,樓下突然有動靜,不知是什麽東西砸了還是摔了,響聲很大,白凡隨意望向關上的房門,轉了話題,道:“下麵怎麽了?這麽吵。”


    樂毅抖了抖寬闊結實的肩,一把推開門,響聲也像是打開了門,變得更大了。“我去看看。”他出去,反手關了門。


    白凡也不留意外麵的情況,視線放在屋裏的幾人身上,悠悠的說:“現在怎麽做,找了一天也不見她人影,如果真叫黑店的人抓了,幹脆直接要人吧。”


    今天早晨天還沒亮,白凡被劉昌南從暖和的被窩裏叫醒,小雪不知所蹤,劉昌南找遍客棧也找不到她。白凡醒來之前,劉兄已叫醒其他人,苗女他們也遍尋不見這丫頭,他頂著一頭起床氣,跟著大家出去圍著客棧幾乎把房圓一裏都找了個遍,到了夜晚,還是沒收獲。


    他有時在想,小雪是不是腦子有病,總有各種稀奇古怪的想法。


    沒準這次她又想到捉弄人的主意,玩惡作劇呢。


    “黑店怎麽會主動把人還給我們,還是想想別的辦法。”苗女輕輕的搖了搖茶壺——裏麵沒水了,她起身提著壺到一邊去倒水。


    “真是愛給人找事,喂,劉兄。”白凡撓著頭,拔高了些許聲音:“那個臭丫頭到底怎麽跟人家老板娘結了梁子的?”


    “沒,沒什麽梁子,就是她......”愛惹事愛多管閑事而已,劉昌南一想起今早的事,倍感頭疼。


    夜來客棧的主子是個女人,劉昌南對店家的主子是男是女根本不在意,隻是想去倒個茶解解渴,在樓梯道上和老板娘不期而遇,這隻是個偶然的與陌生人打個照麵,偏偏小雪撞見老板娘和他之間禮尚往來的打招唿,死腦筋地認為老板娘這是不懷好意地色誘他。


    劉昌南簡直無語,什麽時候他成了那種被美色誘惑得鬼迷心竅的男人。


    這是奇恥大辱!


    他懶得理會她,隻是警告她莫要在別人的地盤上胡鬧。


    誰成想,他轉身剛走,她後一秒就去惹事,一會兒工夫人就沒了蹤影,八成是找人家挑事反被抓了。


    他後悔,當時該看緊她,無論如何也要防著她亂來,這下好了,人不見了,不知道會不會有危險。


    劉昌南著急,一旁的人也是急。


    一屋的人默默不語,心懷各意。隻過了半晌,樓下原本細微的動靜驟然加劇,聲響大的驚到樓上的住客。


    “怎麽了?下麵到底是死了人還是幹架啊?吵死了!”心情不好的白凡騰地站起來,氣唿唿地打開門,叫嚷著:“樓下的能安靜會嗎?大半夜的不睡覺幹嘛呢!”


    話一出,整個客棧安靜了。


    效果不錯,他心裏暗自得意,卻不料,世界隻靜了一會兒,下一刻便有東西破開一切般地直直擊向自己的麵門,他大驚,身子做出反應,極快地躲過,錚的一聲響在後麵傳來。


    迴頭一看,一隻把端掛著朱色稻花穗子的飛鏢正釘在門框上。


    如果晚躲了一秒,飛鏢這會兒定是釘在他的腦門上。


    不過是嗬斥了一句就給人來一招,是要奪人性命啊。


    白凡臉色黑沉,轉頭去看下麵,正好下麵的人也在看他。


    樓下似乎發生了不小的衝突,有不少人都亮出了家夥分別站在兩邊,明顯是在對峙,而大廳的中間有四五個人糾纏成一團,其中一個是女人,拿著蒲扇站的離其他人遠些,應該是勸架的。


    眾人見樓上衝出來吆喝的是個瘦弱的男人,隻看了一眼又繼續方才的爭鬥。


    白凡鬱悶,他們吵個不休,看起來像是哪兩撥的人起了衝突在鬧事呢,剛才的響動也是他們幹出的吧。大廳滿地狼藉,桌椅倒的砸的一地,茶杯盤子摔得像雪花,鬧得很大。


    “這是怎麽了?”從房裏出來的苗女拔下飛鏢,來到白凡的身邊,問:“下麵聚眾鬧事?”


    “嗯,好像是出了什麽事。”


    “樂毅呢?”苗女看了看爭鬥的眾人,目光落在大廳偏偶處一柱子後麵——一個長身玉立懷抱佩劍的青年男子站在遠處,靜靜地看著哄鬧不休的人群,他穿著藍色衫子,長發隨意披散在肩背,像是待在另一個世界,與這裏格格不入,他很容易引人注目,太特別了。


    苗女注意到爭鬥中有一方的人都是穿著與他一樣的藍衫,他是藍方的人,但在同伴與人要刀劍相對開始打鬥時,他卻置身事外,這樣的行徑真讓人難以捉摸。


    白凡沒有細膩的觀察,但也很快在混亂的群鬥裏找到了自己的兄弟:“樂毅在哪兒呢?他在那兒!”


    苗女順著白凡指的方向,果然看見大塊頭樂毅在人群裏被人推搡的過來過去,甚至被誤認成為敵人,讓人拿劍來砍。他塊頭很大,太招人惹目,成了靶子,不過他沒有動手動腳,借著混亂不堪的打鬥場麵,機智地閃躲迎麵而來的攻擊。


    “哎呀,不是說看看外麵發生了什麽事麽,怎麽被攪和進幫派的爭鬥裏了?”白凡雙手環抱,調侃道:“想不到,傻了吧的大塊頭也有束手束腳的時候,被人砍隻知道躲,他什麽時候這麽龜孫過?”


    苗女目不斜視,“我跟他說過,在外麵盡量不要惹事,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能用武力。”


    “他最聽妳的話。”白凡攤開手,瞥了一眼旁邊的清麗女子,“我需要把他叫上來嗎?”


    場麵已經不是尋常的激烈,雙方見了血,很快會殺紅眼。


    此地尚有危險,呆的越久事越大。


    然而,還未白凡叫樂毅,對方已經自己逃脫幫派爭鬥,劫後餘生一樣逃得遠遠的,生怕那些持劍搏鬥的人追著他不放。


    “妳怎麽出來了?外麵很危險。”他躲到好兄弟的身後,關心的卻是苗女。


    白凡早已對他的見色忘義司空見慣,隻懶懶地問:“下麵出了何事?鬧得很大。”


    “還不是黑店惹的禍,這些人跟咱們一樣也是昨兒住店,不過他們可是實打實的商隊。”


    “一般的商隊不會走燕門道。”白凡不解。


    樂毅解釋:“他們雇傭了保鏢,是鏢局的人護隊,因為不想誤了行程才選了燕門道,他們本來是不想生事的,隻是昨夜出了事,兩方的人才掐起架。”


    “這兒是黑店,也敢在黑道上的地盤生事,他們昨夜出的不是一般的事吧。”


    樂毅看著兄弟,大大咧咧地笑著:“還是兄弟聰明,可不是小事嘛。有一家商隊在夜裏丟了東西,找了老板娘沒查到什麽人偷的,今兒一早,可不巧,在另一家的某個人的房裏發現了東西,然後兩家就杠上了,一言不合打起來了。”


    商道客棧中丟失物品是常事,隻要丟失的不是特別貴重的東西,小打小鬧就算了,但下麵的人是動起真刀真劍,可想而知,丟的東西有多貴重。


    隻是,都雇了鏢,為何還會神不知鬼不覺的丟東西?


    “哪家的丟了東西?”一直在旁默不作聲的苗女,淡淡的問了一句。


    樂毅指著樓下,說:“穿著藍衣服的一家,就是他們一夥先動的手,差點把人家老板娘逼瘋。”


    客棧在商道上要想經營好是很麻煩很困難,沒個背景強硬有威嚴的主子根本沒法存活,更何況是個女人當家。


    苗女細眯起眼,仔細地看著那個在混亂的人群中賠笑勸架的女人,隻覺能在刀光劍影下還能笑容不減的女當家,是個不容忽視的人物。憑她作為女人的直覺,是這樣認為的。


    “客棧發生了這樣的事,又有了爭鬥,這位老板娘就沒什麽解釋的。”她又問。


    樂毅摸摸腦袋,搖頭,“不清楚。”


    “妳懷疑這裏麵有黑店的一份。”白凡直言不諱。


    樂毅臉色微變。“你們該不會是懷疑就是老板娘從中作梗,挑起兩家的火?”


    如果是這樣,那事情就變得麻煩了。


    “這就要看這家商隊丟的是什麽了,不,他們做的是什麽生意。”苗女別有深意地低頭看著手中的飛鏢。


    白凡和樂毅對視一眼,繼而聽見苗女的下文——


    “如果我沒猜錯,丟東西的商隊應該是東淄城裏那家有名的商貿——白蒲思王。”


    “什麽意思?是白蒲思王的商隊?”白凡微鄂,尋常的大商家都有貨物運送的隊伍,這不足為奇,何況是白蒲思王這麽大的商家。


    “有點奇怪,白蒲思王不同於尋常的商行,他們的貨有那麽容易丟失嗎?”


    苗女說著,看著飛鏢,陷入沉思。


    “妳一說,還真有點奇怪。可是......這家真是白蒲思王的商隊?”白凡對此表示懷疑,樓下一群人中有以為體態渾圓的中年男人穿了一身華貴的袍子,一麵氣勢洶洶地跟人爭的麵紅耳赤,一麵色膽包天地把手放在老板娘的屁股上占便宜,看樣子是藍衣服一方的頭目。“這個豬油心的死胖子頂多是個貪圖享樂的混蛋,白蒲思王怎麽會找這樣的人來走商道。”


    白凡不懂做生意,但也明白無論哪個行業,走商道總得找個可靠的人才行,這胖子橫看豎看都跟“可靠”二字沾不上邊。


    “事情沒那麽簡單,你們看......”苗女素手一指——那個與世無爭、靜站柱子後麵的青年。“他應該是商隊的領頭人。”


    樂毅和白凡順其一看,都不由自主的皺起眉頭。


    青年一身生人勿近的氣息昭示著他是個冷漠一切的性子,他太年輕,對於走商這種事,有豐富經驗的老手領導豈不是更好。


    樂毅和辦法正是因為這個而難以置信,他最多算是個快二十的小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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