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很清爽,嗅著有種空曠到自由自在的感覺,還有不同杜鵑百靈的叫聲,那聲音在風中飛揚,無所阻擋;還有陽光,連陽光都是特別的,溫暖中有著灼人的溫度。


    沉眠已久的女孩被奇怪的環境喚醒,睜開雙眼的第一視野是一片望不到盡頭的天洗藍的大海。難怪會有自由自在的感覺,難怪陽光又濕又灼人,原來她在大海上。


    廣袤的大海,有一股力量正鞭策著星海月樓前進......


    韓文迷茫地趴在船上最高處——九層樓塔頂上,身下的紅瓦青磚已無剛才醒時那般冰涼,但她此刻是無比的震驚和驚訝......為什麽,為什麽她會在這裏?她到底身在何處啊?雖說是大海沒錯,她對大海又不陌生,可這艘大到離譜的船又是怎麽迴事?怎麽醒來之後一切都變了......


    她清晰的記得自己昨夜是在橋上奔跑,後來被什麽東西撞飛出去,落水了。對!就是落水了,可是不應該落海啊!她沒看錯,自己真真切切地身處大海之中。一片汪洋大海,視野盡頭看不到任何大陸島嶼。


    落水與落海,明明差別很大,難道她是被水流帶到了大海?


    韓文搖搖頭,否定這個荒唐的猜測。如果是落海,那她為什麽會在一座建在船上的樓塔上麵?一定是誰把她送到了這裏。她這樣想,心裏安穩多了,可也氣多了,送哪裏不好,偏偏在這麽高的地方,不知道她恐高外帶不會絲毫武功嗎。心裏狠狠地罵了千百遍這個人。韓文整理了自己淩亂的頭發跟衣服,便萬般小心地順著塔簷往下一層一層地爬,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花了半天的時間,她就到了塔底的大門前。


    到了地麵,這才發現這艘船不是一般的大。九層樓塔建在最高處,即使在一樓也可以將船的全貌一覽無餘。韓文十分佩服設計並製造這艘船的人。有如此才能可以再這個時代發揮出來也是難得。


    她細心地觀看一樓的環境。這裏視野開闊,除了九層樓塔在後麵,其餘三麵各方麵麵對大海。青磚海天,海鷗翔集,白色的水紋似一條條水蛇綿延在海麵上,還有晶晶閃亮的光點,耀眼如珠,亮的奇幻,很純很美;再一看船,整體都是紅的,紅色的屋宇,紅色廊台,紅色樓閣,還有紅色的樹.....應該是楓樹吧。種植楓樹的庭院離她這裏有些距離,乍一看下去,還以為是紅色的塔屋。


    沉醉在華麗的紅色景致的女孩忘了剛才的煩擾,也忘了身處何地的險境,直到......


    “快點,烏月大人的藏紅花必須送到巴青大人那裏才行。”急躁的聲音從走廊轉角處那裏傳來,這聲音尖細卻不失嬌嫩,一聽便是女子的聲音。


    這時,另一道女聲隨之響起,相較先前的一人,聲音平和低下:“是是,奴婢知道。”


    聲音愈來愈近,韓文慌急下隻好閃躲在一樓的門後,小心把門關好。不多時,那兩個女子就來到門的外麵。她聽得更清楚了。


    “巴青大人煉丹的藥物就差這藏紅花了,若不是妳太笨,也不至於我們所有的人被巴青大人處罰。”急躁的少女責怪道,聽來像是她們觸怒了什麽不得了的人,遭來了處罰。韓文起了好奇心,把耳朵貼在門板細聽這二人的接下來的談話——


    “奴婢太笨,誤將相思豆當作藏紅花送到烏月大人那裏,多虧烏月大人心善,才勸阻巴青大人沒將咱們拉去煉丹。烏月大人還真是好人。”


    “那是自然,烏月大人可是船上最尊貴的人。巴青大人還得聽她候命,妳我侯在烏月大人身邊也是幸運。巴青大人太過嚴厲,他手底下的人都擔驚受怕來著。”


    “不是說東陽大人最嚴厲嗎?”


    “東陽大人和烏月大人同為護國法師,地位自不是巴青大人能相提並論的。所以東陽大人一般不與犯錯的人相計較。”


    “護國法師......聽起來好了不起。”


    “當然,皇帝陛下親點的兩位大國師,身份尊貴,自是了不起。”


    “可是為什麽要讓國師出海呢?”


    “這是機密,我也不知道。妳一個小小奴婢就不要多問,在星海月樓上不能多嘴多問,聽好了嗎?”


    “是,奴婢知道了。”


    兩個身穿淺粉色對襟的女孩,一前一後地走了過去,在廊頭轉彎去了別處。


    確定那兩個女孩走了,韓文才放心推開門出來。


    “什麽烏月大人,巴青大人,還有什麽護國法師?”韓文聽得一頭霧水,都快被繞暈了。她低頭看著紅木磚上的花紋,思想著:“煉丹?難不成是煉長生不老藥?”


    自古以來,凡國君者,除了成王敗寇是爭權奪王的經典,還有就是煉丹得仙是國君者們孜孜不倦的追求。幾千年來,多少人為了長生不老不顧一切地追求,前仆後繼;又有多少人死在這上麵。即使在一千多年後的未來,這也是超自然的事,沒有任何科學依據。所以煉丹求仙不過是無知人士的一個荒唐追求而已。


    韓文的心裏從不相信什麽長生不老藥,煉丹除了吃死人外有什麽好處,也不知道這個什麽皇帝陛下到底聽了誰的讒言,竟耗巨資打造了這艘大船,難不成要效仿秦始皇遠渡東洋求仙島得仙丹嗎?話說迴來,這個皇帝是誰啊,她自穿越到這個不知何代的世界已經四年了,從來不知道除了大胤王朝外還有別的國家,難道她又穿越了?


    “不會的,不會的。哪有怎麽離譜的穿越。”她拍拍胸口,撫平心中的波亂,盡量讓自己安靜下來,別再胡思亂想。看著這艘古色古香又奢華貴麗的船,想到剛才那對少女說這船名叫星海月樓,看來這是古代沒錯。不會是她在大胤的領國——古刹國境內吧。但這船體的建築風格不像古刹國一向的風格,莫非是中原地區?


    事到如今,也隻有這個可能了。她從穿越到這個世界就知道自己身處在一個沒有被記錄在史書中的曆史。這個曆史很奇怪,不同於她原來身處的曆史。這個世界的曆史有春秋戰國,有秦朝漢代,可是在漢朝覆滅後並沒有如原世那樣出現東漢末年分三國的局麵,反倒分成了五國局麵。大胤王朝便是其中之一。五國發展經過分分合合,至今已有幾百年的曆史,現在她身處的年代是亂世末年後的平和時代,早已沒了戰亂。唯一不太平的是大胤和毗國古刹,這兩國在五國中地處偏遠,常年為爭奪領土開戰,近些年來才緩和下來。因為不太平,大胤跟古刹沒被其他三國列為中原地區之國,一直是孤立的國家,和中原沒多大交集。


    她原來是穿越在大胤國境內的,在那裏生活了四年,期間從未踏足中原,但也不是對此孤陋寡聞。這個在原來曆史錯開的世界有太多她不知道的曆史,但好歹秦漢以前的曆史還是她熟知的曆史。所以現在身處中原,她倒是沒太大害怕的心理,反倒是有了興致,要看看這船是要去哪裏,有什麽目的。


    眨眨亮晶的眼睛,她收拾好心情,左看右察,決定跟著那對少女的路跡到處逛逛。


    可是跟了沒多久,她就迷路了。來到一個庭院中,這裏有溪水引出的小潭,有難能一見的櫻花樹;水清花明,落英繽紛間,有無束光暈映射,讓她有種恍惚間身臨仙境的感覺。


    庭院被四方走廊分割兩塊,一塊正對一間朱紅大門,另一塊則通著曲徑小道。


    兩個方向,兩個選擇。韓文做不出決定,隻好用幼時的方法......點兵點將,點到誰選誰——“曲徑小路。”她念叨,看了一眼後邊的大門。算了,門大事多,她還是散散步,冒冒險吧。


    一路上,她領略了中原的奢華結晶。看到許多奇珍異樹,甚至還有金樹銀花。韓文以為是假的金銀。特意偷摘幾片放在嘴裏咬咬,結果發現竟是真的。她不由得驚歎,誰那麽有錢,土豪啊!太炫富了。想到自己現在一窮二白,她趕緊多摘一些放在衣袋裏。


    繼續往前走,途中看到許多清秀麵麗的仕女奴婢,好在她夠敏銳,堪堪躲在角落處才沒被人發現。剛開始時,路上有些人來來往往在小道上,可是越往前走,景色漸漸從奢華變得簡單,人也少了許多。她不由得心疑起來,這是什麽地方。


    這條小道很長,走了多久她不知道,反正大半天了。中途有其它岔路道,不過她始終沿著直線前行,她想知道前麵通向何處。


    終於,小道的盡頭是一條向上延伸的台階,紅木打造的台階。四周沒人來這邊,應該是某個禁止閑人進入的禁地。韓文心裏樂開花,她最喜歡探索有秘密的地方了,這個星海月樓有太多秘密,現在碰到一個,她很想知道到底是個什麽秘密。


    走到台階盡頭,來到高台處,她偏頭看去,有座橫架在兩座樓台中間的廊橋。她趴在橋上往下看,隻見下麵的金樹銀花在陽光下璀璨生輝;那細細小溪自假山泉眼流瀉,宛如一條銀線在金色華麗的群景中曲折綿延。這景致不能隻有奢華來形容,這是活生生的暴殄天物啊!


    她突然有種想打一頓這個建造星海月樓的人的念頭。


    她過了廊橋,到了另一個廊台,下了台階。


    隻是來到另一個地方,景致突然變了。沒有金光閃閃的金樹銀花,隻有一個走廊。兩邊是無花無草無樹的空地,地麵是由冷灰色的石磚砌成;走廊不是通暢無阻,每隔十柱就有一扇推拉門,而且每扇門都是千金一寸的沉香做的,香味大概被這裏陰涼的溫度降低,成了淡淡的芬芳香味。更驚奇的是每扇門上雕刻了一個圓形花紋的圖案,還有一張類似於符文的紅字紙條貼在圖案上,好像某種符咒在封印著什麽。


    她按耐不住,推開一扇扇沉香木門;每推開一扇,空氣裏陰涼的氣息便重一分。直到要推開最後的門,她都不敢動那門了,想跑離這個鬼地方,可好奇心戰勝了恐懼感,她還是把門推開了,進去門後,她才真正的想打退堂鼓。門後麵的世界又恢複華麗的一派風景,隻是這風景華麗的鬼森。


    門後邊是一方新天地,精致的宮殿坐落在假山旁,正對著一個由四方圍牆圍出來的天空,前麵是低窪的濕地,種著翠綠的荷葉,海棠花盆堆一排擺在濕地兩邊;天空下,一株櫻花樹開得盛開,開得如雲似霧,花繁豔麗,滿樹爛漫。


    韓文怔怔地看著宮殿門楣上掛著的朱紅門匾,上麵龍飛鳳舞的寫著“鍾花宮”三個大字。


    據她所知,鍾花是很古老的名字,是一種櫻花樹的別名。在她原來的世界裏,鍾花櫻桃有個別致的雅名......寒緋櫻。顧名思義,是開在寒冷早春的紅色櫻花。她出神地看著眼前的櫻花樹,真的是紅色,像一個個串著鈴鐺的花朵正漫空飛舞,美到仙境。


    還真是奇了,這個季節是春夏交替的時候,不是早春,鍾花櫻桃不該開放的。雖然宮殿裏裏外外有股奇異的寒冷空氣,可上頭的天空是藍的,雲是白的,陽光也是熱的,但就是這裏是冷的。


    她四處細看,才看出這地方的妙處。原來在圍牆的旁邊,土裏埋著大塊大塊的凍冰,周圍的土受凍成了凝固的土層,連土礫的表層都生了一層細密的冰霜;別提縈繞在樹旁窪地上的霧氣了,那也是冰冷的,生生地給這個地方添了幾分陰氣。


    在這兒待久了,她才被陰氣冷醒。陰氣滲人,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趕緊抱起手臂,搓搓兩條暴露在外的胳膊,熱點才能暖身。現在她才想起,自己身上的單衣真不是一般的單薄,隻有一條紅色的齊踝的裙子,無領無袖,很......恨傷風敗俗。在這個男權女低的曆史,應該用這個成語形容她這時的著裝吧。


    不管這怪異滲人的宮園有多怪,也多寒人。總之她在這兒站了許久也沒見一個人影,想必這地方比禁地還禁地吧。太冷了,她瑟瑟發抖地進了宮殿,費了不少力氣才把厚重的沉香門推開,剛踏進殿內,一股熏人的香味陣陣地撲麵而來,她一聞就知道是貴重的生香,蒸過後的佳香。再放眼望去,殿內空曠幽寂;雲頂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作燈,黑石沉磚鋪地,很長的雲紗從梁上垂懸接地,一層又一層,像漫漫雲霧彌漫這個香氣十足的空間裏;殿內沒什麽物具,隻有蓮花型的燭台掛在金鑲柱上。燈火幽幽,門窗又緊閉,光線陰暗,再配上雲紗暗燭,這個殿內不比外麵幽深多少。


    她覺得不那麽冷了,屋裏的暖氣暖人,她放下心來大口大口的唿吸空氣,暖暖的空氣充沛胸中,四肢從僵硬慢慢地變得靈活,能自由伸展。不過半會之後,她就頓覺不對勁,這香味聞久了,讓整個胃......不,整個身體都火熱起來,腦子也開始昏沉起來。


    香味有毒嗎?


    她不懂香,隻是這香味濃鬱,一股腦的直衝到全身各處,還有種麻麻的感覺。問題是滿殿空寂,沒見著一個香爐焚香啊,也沒香雲縈繞,從哪兒飄來的香,充滿滿殿。韓文此刻除了腦暈身麻,腦子裏還莫名的想到以前讀過的詩:


    花氣蒸濃古鼎煙,水沉春透露華鮮,心清無瑕數龍涎,乞與病夫僧帳座,不妨公子醉茵眠,普熏三界掃腥膻。


    韓文用手捂鼻,身子搖搖晃晃地向殿內深處步去,在掀開不知多少層的雲紗後,她怔住了。


    “美女姐姐......美女啊。”嘴裏口齒不清的說著話語,她呆呆地站在原地,整個人一動不動,如同一個沒了發條的木偶,連麵上的表情都凝滯在一個驚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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