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紅雲萬裏。
柳如冰坐在案前，對站在她麵前的黑衣男子道：“教主還有幾天便會迴來，你帶上那二十人提前去下船的地方接應，務必保證她們的安全。”
“是。”
男子走後，柳如冰輕按太陽穴，卻又聽到門外傳來敲門聲,伴隨略冷女子聲音，“右使。”
她微微錯愕,平靜眸子驟起波瀾，站了起來，揚聲道：“進來！”
門被推開,隻見門外站著一名風塵仆仆的黑衣女子，臉上雖然疲態盡現，一雙眸子卻是有神。
“紀無心，你怎麽……”柳如冰蹙眉，揮了揮手，便見她將身後的門關緊。
紀無心微微低頭，抱拳行禮，“屬下迴來了。”
柳如冰看了紀無心半響，終是無奈一笑，坐了下來，“我不是說你辦完你的事情後，不必再迴來嗎？”
“屬下隻是不想拖累右使。”
“我既然敢讓你走，就必然有辦法不讓教主責怪。不過，你既然迴來了，就留下吧。”
“是。”
微微前傾身體，雙手交叉，柳如冰神情若有所思，“看來，你的事情並不順利，洛憶闌還是被教主帶了迴來，而蕭青嵐也至今下落不明。”
“是，屬下當日按右使所猜測的方向往後山而去，卻還是晚了一步，我趕到那裏時，已有不少人也在那裏等著。”
“我知道。”柳如冰沉默半響，問道：“那你可有尋到蕭青嵐的下落？”
紀無心低頭，神情隱晦不明，沉默半響，她輕聲道：“蕭青嵐，也許真的不在了。”
柳如冰眉頭緊蹙了起來，“怎麽迴事？”
“當日屬下救下聖使後，她的傷相當嚴重。那張臉……”紀無心抬頭，眸底閃過痛色，“也許……”
柳如冰再度沉默，許久，搖頭道：“也許洛憶闌並不在乎自己那張臉，現在我更擔心的是，她會把自己逼入絕境。”見到紀無心愕然，她輕聲歎息，“你繼續說吧。”
“是。”紀無心微理情緒，方才繼續道：“屬下推測，聖使傷勢如此嚴重，蕭青嵐隻會比她更重，絕沒有輕的道理。畢竟以蕭青嵐在武林盟主大會上的行為推測，在最後一刻，她必然會全力護住聖使。”
“有些道理。”
紀無心垂眸，聲音漸漸輕了下來，“而後，屬下沿著河岸一路尋找，都沒有蕭青嵐的任何蹤跡，隻怕是，真的兇多吉少了……”
“是嗎？”柳如冰歎息，“看來真的是生機渺茫了。”話微頓，她搖頭道：“這個傻丫頭，辦法那麽多，又何苦把自己逼得跳崖呢。”
紀無心沉默，又聽到柳如冰道：“情之一字，能使人蒙蔽雙眼，這話果然不假。無心，如果聖使知道你為她做過這麽多事，會感激你的。”
忽然而來的跳躍話題讓她微愣，轉瞬反應過來，低頭道：“屬下不需要聖使的感激。”
柳如冰輕笑，“你也累了，下去休息吧。”
“是。”
紀無心走後，柳如冰站了起來，來到窗邊，隻見紅雲浸染，霞光倒映在她的眼底，模糊了她的表情。
許久，她抬手，擋住自己的眼，輕聲低歎，“你又何曾不是呢……”
***
咯吱咯吱——馬車緩緩在一片桃花林前停下。
桃花香氣在林間縈繞，雖是剛入初冬，這裏卻絲毫感覺不到寒意。
坐在馬車前沿的年輕男子跳了下來，對馬車彎腰行禮，“教主，到了。”
“璃兒，我們下去吧。”柔媚而又刻意放軟的聲音從馬車內傳出，讓跟在身後等待的數十位教眾紛紛低頭。
沒有任何迴應，隻聽到一聲慵懶輕笑，而後簾子被一雙如玉光華纖手輕輕挑開，隻見洛幽依傾身出來，而後站定。
片刻，洛憶闌也從馬車裏鑽出，她的臉上戴著半麵月白輕紗，隻能看到一雙寂如幽夜的星眸，沒有半分溫度。洛幽依卻似毫不在意，整理大氅，微微點頭，“我們走吧。”
嘎吱嘎吱——桃花林卻忽然動了起來。
洛幽依停下腳步，唇角輕挑，看著眼前機關縱橫變化。片刻，它終於停下，隻見穀口大開，前方出現黑壓壓的人群。
“恭迎教主！”如山聲音整齊響起，首當其衝便是柳如冰，隻見她一身淡黃鑲邊毛領大氅，向洛幽依走來。
待到近前，當她看清洛憶闌的臉時，平靜眸子終起微瀾，卻隻是瞬間，便恢複正常，對洛幽依和洛憶闌低頭行禮，“見過教主，見過聖使。”
洛幽依微微點頭，示意起身，“不必多禮。”
洛憶闌沉默不語，若有所思的盯著柳如冰，就是這個人，在武林盟主大會上，對蕭影山莊不動聲色設下一場局。剛才那一眼，一定看到自己臉上的疤痕，卻不動聲色，心思不可小覷。
“是。”柳如冰起身，正對洛憶闌的探究目光，她微微別開視線，對洛幽依道：“請教主和聖使先去休息，我這就命人去準備接風洗塵。”
洛幽依卻道：“不必，你派人將聖使送迴去，和我一起迴淩煙閣，我離開的這段時間，你應該有許多事情要說。”
“是。”
柳如冰轉身，看向站在遠處的紀無心，“你送聖使迴去吧。”話音落地，便見洛幽依神情似笑非笑，她輕笑，微微低頭，“教主想必希望聖使能被好好照顧，她是最合適的人選，不是嗎？”
洛幽依唇角微勾，不置可否，“你看著安排就好。”
柳如冰再次點頭，這一次，紀無心終於走上前來，對洛憶闌做了個請的姿勢，“聖使請。”
看著久別不見的紀無心，洛憶闌心情複雜難言，她知道正是因為自己，紀無心才會丟了右使之位，微微點頭，斂去幾分冰冷之意，音柔幾分，“我們走吧。”
正欲離開，卻聽洛幽依喊她，“璃兒。”手被輕握，隻聽柔聲，“迴去好好休息。”
洛憶闌臉色微僵，沉默片刻，輕抽出手，“是。”
站在洛幽依身邊，望著洛憶闌微微吃力走路的背影，柳如冰輕聲問道：“沒有任何迴應的喜歡，值得嗎？”
洛幽依的神色冷了下來，半響，自嘲一笑，“沒什麽值得不值得。”再次向前走去，邊走邊道：“左使想必已經和你說過昆侖門那邊的情況了。”
“是。”柳如冰跟在身後，與洛幽依錯後半步，“教主看來想有所行動了。”
“對。”
“既然如此，那麽由誰來做這件事？”柳如冰的語氣似是不經意，卻見洛幽依轉頭向她看來，鳳眸微挑，似笑非笑。終是無奈，搖頭一笑，“我覺得，她不適合。”
“理由？”
“一是她的身體情況，難免要拖累眾人分心保護她。二是，武林盟主大會上，洛憶闌為了複仇出現，可以理解。上昆侖山，如果還用這個理由，便是刻意而為。畢竟那邊已經說過，是針對我們而來，再用複仇名義，會削弱我們的氣勢。”
沉默片刻，洛幽依再次向前走去，神情似有所思。
“容屬下多問一句，聖使是不是向教主提出了上昆侖山的事情？”
“對。”想起洛憶闌寂如死灰的眸子，洛幽依的神情有些陰鬱，“她一定要去。”
柳如冰微微蹙眉，半響，沉聲道：“教主當以幽冥教利益為優先考慮，不妨將此事交給我來辦。”
“嗬。”洛幽依輕笑，“我知道，讓我先想想。”
在洛幽依與柳如冰談話時，洛憶闌和紀無心一路卻是默默無言，直到迴到聽風閣，將洛憶闌送到門前，紀無心才道：“聖使，到了。”
洛憶闌點頭，在紀無心轉身的時候，忽然輕聲一句，“謝謝。”
紀無心迴頭，卻見洛憶闌已向屋內走去，仍是微瘸腳步，每一步都像是揪著她的心，默然半響，終是轉身離去。
望著眼前熟悉的一切，洛憶闌心中卻是一片荒蕪，一步一步向裏室走去，來到床前坐了下來。
沉默許久，她吃力盤膝，沉心坐定。
丹田內力流轉，熱氣漸漸升騰，延至四肢百骸。
閉上了眼，耳邊仿佛聽到一聲又一聲的喃喃低喚，“璃兒，璃兒……”
聲音仿佛就在耳邊，讓洛憶闌的耳根熱了起來，深吸了口氣，才壓下那份悸動。
抬手輕撫心口，暖意從手上傳來，洛憶闌的星眸濕潤起來。
我該有多慶幸，在我的身體裏，有你的痕跡，讓我可以用這種方式去思念……
可是……
這樣，遠遠還不夠。
星眸閃過寒芒，她深吸了口氣，手腕翻轉，置於雙膝，一絲冰寒之氣漸漸從丹田升起，轉瞬便將那些熱氣盡數吞噬……
作者有話要說：上一章完全大修，親們重看吧，原因見上章有話說……
柳如冰坐在案前，對站在她麵前的黑衣男子道：“教主還有幾天便會迴來，你帶上那二十人提前去下船的地方接應，務必保證她們的安全。”
“是。”
男子走後，柳如冰輕按太陽穴，卻又聽到門外傳來敲門聲,伴隨略冷女子聲音，“右使。”
她微微錯愕,平靜眸子驟起波瀾，站了起來，揚聲道：“進來！”
門被推開,隻見門外站著一名風塵仆仆的黑衣女子，臉上雖然疲態盡現，一雙眸子卻是有神。
“紀無心，你怎麽……”柳如冰蹙眉，揮了揮手，便見她將身後的門關緊。
紀無心微微低頭，抱拳行禮，“屬下迴來了。”
柳如冰看了紀無心半響，終是無奈一笑，坐了下來，“我不是說你辦完你的事情後，不必再迴來嗎？”
“屬下隻是不想拖累右使。”
“我既然敢讓你走，就必然有辦法不讓教主責怪。不過，你既然迴來了，就留下吧。”
“是。”
微微前傾身體，雙手交叉，柳如冰神情若有所思，“看來，你的事情並不順利，洛憶闌還是被教主帶了迴來，而蕭青嵐也至今下落不明。”
“是，屬下當日按右使所猜測的方向往後山而去，卻還是晚了一步，我趕到那裏時，已有不少人也在那裏等著。”
“我知道。”柳如冰沉默半響，問道：“那你可有尋到蕭青嵐的下落？”
紀無心低頭，神情隱晦不明，沉默半響，她輕聲道：“蕭青嵐，也許真的不在了。”
柳如冰眉頭緊蹙了起來，“怎麽迴事？”
“當日屬下救下聖使後，她的傷相當嚴重。那張臉……”紀無心抬頭，眸底閃過痛色，“也許……”
柳如冰再度沉默，許久，搖頭道：“也許洛憶闌並不在乎自己那張臉，現在我更擔心的是，她會把自己逼入絕境。”見到紀無心愕然，她輕聲歎息，“你繼續說吧。”
“是。”紀無心微理情緒，方才繼續道：“屬下推測，聖使傷勢如此嚴重，蕭青嵐隻會比她更重，絕沒有輕的道理。畢竟以蕭青嵐在武林盟主大會上的行為推測，在最後一刻，她必然會全力護住聖使。”
“有些道理。”
紀無心垂眸，聲音漸漸輕了下來，“而後，屬下沿著河岸一路尋找，都沒有蕭青嵐的任何蹤跡，隻怕是，真的兇多吉少了……”
“是嗎？”柳如冰歎息，“看來真的是生機渺茫了。”話微頓，她搖頭道：“這個傻丫頭，辦法那麽多，又何苦把自己逼得跳崖呢。”
紀無心沉默，又聽到柳如冰道：“情之一字，能使人蒙蔽雙眼，這話果然不假。無心，如果聖使知道你為她做過這麽多事，會感激你的。”
忽然而來的跳躍話題讓她微愣，轉瞬反應過來，低頭道：“屬下不需要聖使的感激。”
柳如冰輕笑，“你也累了，下去休息吧。”
“是。”
紀無心走後，柳如冰站了起來，來到窗邊，隻見紅雲浸染，霞光倒映在她的眼底，模糊了她的表情。
許久，她抬手，擋住自己的眼，輕聲低歎，“你又何曾不是呢……”
***
咯吱咯吱——馬車緩緩在一片桃花林前停下。
桃花香氣在林間縈繞，雖是剛入初冬，這裏卻絲毫感覺不到寒意。
坐在馬車前沿的年輕男子跳了下來，對馬車彎腰行禮，“教主，到了。”
“璃兒，我們下去吧。”柔媚而又刻意放軟的聲音從馬車內傳出，讓跟在身後等待的數十位教眾紛紛低頭。
沒有任何迴應，隻聽到一聲慵懶輕笑，而後簾子被一雙如玉光華纖手輕輕挑開，隻見洛幽依傾身出來，而後站定。
片刻，洛憶闌也從馬車裏鑽出，她的臉上戴著半麵月白輕紗，隻能看到一雙寂如幽夜的星眸，沒有半分溫度。洛幽依卻似毫不在意，整理大氅，微微點頭，“我們走吧。”
嘎吱嘎吱——桃花林卻忽然動了起來。
洛幽依停下腳步，唇角輕挑，看著眼前機關縱橫變化。片刻，它終於停下，隻見穀口大開，前方出現黑壓壓的人群。
“恭迎教主！”如山聲音整齊響起，首當其衝便是柳如冰，隻見她一身淡黃鑲邊毛領大氅，向洛幽依走來。
待到近前，當她看清洛憶闌的臉時，平靜眸子終起微瀾，卻隻是瞬間，便恢複正常，對洛幽依和洛憶闌低頭行禮，“見過教主，見過聖使。”
洛幽依微微點頭，示意起身，“不必多禮。”
洛憶闌沉默不語，若有所思的盯著柳如冰，就是這個人，在武林盟主大會上，對蕭影山莊不動聲色設下一場局。剛才那一眼，一定看到自己臉上的疤痕，卻不動聲色，心思不可小覷。
“是。”柳如冰起身，正對洛憶闌的探究目光，她微微別開視線，對洛幽依道：“請教主和聖使先去休息，我這就命人去準備接風洗塵。”
洛幽依卻道：“不必，你派人將聖使送迴去，和我一起迴淩煙閣，我離開的這段時間，你應該有許多事情要說。”
“是。”
柳如冰轉身，看向站在遠處的紀無心，“你送聖使迴去吧。”話音落地，便見洛幽依神情似笑非笑，她輕笑，微微低頭，“教主想必希望聖使能被好好照顧，她是最合適的人選，不是嗎？”
洛幽依唇角微勾，不置可否，“你看著安排就好。”
柳如冰再次點頭，這一次，紀無心終於走上前來，對洛憶闌做了個請的姿勢，“聖使請。”
看著久別不見的紀無心，洛憶闌心情複雜難言，她知道正是因為自己，紀無心才會丟了右使之位，微微點頭，斂去幾分冰冷之意，音柔幾分，“我們走吧。”
正欲離開，卻聽洛幽依喊她，“璃兒。”手被輕握，隻聽柔聲，“迴去好好休息。”
洛憶闌臉色微僵，沉默片刻，輕抽出手，“是。”
站在洛幽依身邊，望著洛憶闌微微吃力走路的背影，柳如冰輕聲問道：“沒有任何迴應的喜歡，值得嗎？”
洛幽依的神色冷了下來，半響，自嘲一笑，“沒什麽值得不值得。”再次向前走去，邊走邊道：“左使想必已經和你說過昆侖門那邊的情況了。”
“是。”柳如冰跟在身後，與洛幽依錯後半步，“教主看來想有所行動了。”
“對。”
“既然如此，那麽由誰來做這件事？”柳如冰的語氣似是不經意，卻見洛幽依轉頭向她看來，鳳眸微挑，似笑非笑。終是無奈，搖頭一笑，“我覺得，她不適合。”
“理由？”
“一是她的身體情況，難免要拖累眾人分心保護她。二是，武林盟主大會上，洛憶闌為了複仇出現，可以理解。上昆侖山，如果還用這個理由，便是刻意而為。畢竟那邊已經說過，是針對我們而來，再用複仇名義，會削弱我們的氣勢。”
沉默片刻，洛幽依再次向前走去，神情似有所思。
“容屬下多問一句，聖使是不是向教主提出了上昆侖山的事情？”
“對。”想起洛憶闌寂如死灰的眸子，洛幽依的神情有些陰鬱，“她一定要去。”
柳如冰微微蹙眉，半響，沉聲道：“教主當以幽冥教利益為優先考慮，不妨將此事交給我來辦。”
“嗬。”洛幽依輕笑，“我知道，讓我先想想。”
在洛幽依與柳如冰談話時，洛憶闌和紀無心一路卻是默默無言，直到迴到聽風閣，將洛憶闌送到門前，紀無心才道：“聖使，到了。”
洛憶闌點頭，在紀無心轉身的時候，忽然輕聲一句，“謝謝。”
紀無心迴頭，卻見洛憶闌已向屋內走去，仍是微瘸腳步，每一步都像是揪著她的心，默然半響，終是轉身離去。
望著眼前熟悉的一切，洛憶闌心中卻是一片荒蕪，一步一步向裏室走去，來到床前坐了下來。
沉默許久，她吃力盤膝，沉心坐定。
丹田內力流轉，熱氣漸漸升騰，延至四肢百骸。
閉上了眼，耳邊仿佛聽到一聲又一聲的喃喃低喚，“璃兒，璃兒……”
聲音仿佛就在耳邊，讓洛憶闌的耳根熱了起來，深吸了口氣，才壓下那份悸動。
抬手輕撫心口，暖意從手上傳來，洛憶闌的星眸濕潤起來。
我該有多慶幸，在我的身體裏，有你的痕跡，讓我可以用這種方式去思念……
可是……
這樣，遠遠還不夠。
星眸閃過寒芒，她深吸了口氣，手腕翻轉，置於雙膝，一絲冰寒之氣漸漸從丹田升起，轉瞬便將那些熱氣盡數吞噬……
作者有話要說：上一章完全大修，親們重看吧，原因見上章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