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萬闌俱寂。


    一脈江水,緩緩東流,倒映點點破碎銀光。


    深夜本應無人,遠處卻飄來一條小船,沿江逆流而上。清淺月色中,朦朧中可以看到駕船的是一個年輕俊秀男子,劍眉斜飛入鬢,如水清眸透著堅毅,目光望向遠方。


    月色中,年輕男子忽然似是看到什麽,麵現喜色,劃著船緩緩靠近岸邊茂密的草叢。


    這時,船艙中,傳來一聲淺淺嘟囔,“好吃……”便再無動靜。


    男子失笑,將船靠近岸邊,隱入草叢後,他放下擼漿,拋下船錨,將船固定,便向船艙內走去。


    掀簾進去後,入眼便是不遠處的一張簡易木床,借著窗戶透過的月色,可以看到一個人正躺在床上,抓著被角睡得正香。


    走了過去,在床邊坐了下來,看著躺在床上的人,眸中透出溫柔,微微伸手,將那人嘴角的晶亮拭去,卻見她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先是呆呆表情,而後唇角輕揚,輕喊了聲,“青嵐。”


    “璃兒。”蕭青嵐笑,低下頭,輕吻洛憶闌的額頭,問道:“吵醒你了?”


    洛憶闌抬手,攬住蕭青嵐的頸子,輕啄了下唇,“沒有,隻是恰好醒了。”


    蕭青嵐低頭,嗅著洛憶闌頸間的味道,低笑問道:“做什麽夢了?聽到你說好吃,連口水都流出來了。”


    洛憶闌耳根一熱,下意識摸了摸唇角,便聽到蕭青嵐在耳邊輕笑,“口水剛剛被我擦下去。”


    “討厭。”洛憶闌輕推開蕭青嵐,臉愈發的熱了起來,她的確是夢見了一桌好菜,竟然還真的吃了一口,味道仿佛還在。


    蕭青嵐抬頭,輕撫洛憶闌的發絲,心疼道:“這半個月一直在船上,什麽都沒有,隻能吃幹糧,也難怪你會做夢。”


    洛憶闌卻搖頭,“這兩個月為了我,走陸路下水路,東躲西藏,你都清減了許多,我才是該心疼的那個人。”


    “我沒事。”蕭青嵐坐直起身,笑道:“我是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的。”


    “好消息?”洛憶闌微愣,忽然明白什麽,倏地坐了起來,星眸晶亮,“到了?”


    蕭青嵐笑著點頭,拉住洛憶闌的手,將她扶下床,“對,到藥王穀外麵的森林了。”


    洛憶闌幾步跑出船艙,隻見船外,月色正好,星光璀璨,倒映在她的星眸裏,熠熠生輝。鼻間傳來淡淡青草潮濕味道,她的唇角彎了起來,抬手伸了個懶腰,“好舒服。”


    看著這樣的洛憶闌,蕭青嵐唇角輕揚,走了過去,從身後抱住了她,望向漫天星鬥,“等一切都塵埃落定,我便帶你走遍大江南北,吃盡你喜歡的東西,好不好?”


    “好。”洛憶闌點頭,輕拉蕭青嵐的手,“我們上岸吧,這裏容易有人路過,不宜多加耽擱。”


    蕭青嵐點頭,放開了洛憶闌,“你先上去,我去拿行囊。”剛走幾步,忽又迴頭,眉頭微挑,“不許用內力,老老實實走上去。”


    被蕭青嵐說中心事,洛憶闌眉毛微微耷拉,“好吧,不用。”


    蕭青嵐笑,這才放心向船艙內走去,這三個月來,在自己的小心控製下,不讓洛憶闌使用任何內力,不讓她情緒大起大落,盡量保持平穩,反噬竟再也沒有發作過,這讓她隱隱看到了希望和未來。雖然前方依舊艱險,但有了希望,便會有雲開見月明的那一天。


    取了行囊後,出了船艙,足尖輕點船板,幾個縱躍便上了岸。隻見洛憶闌手裏拿著幾株野草,正百無聊賴地站在岸邊,望著藥王穀的方向,飛快跑了過去,輕喊了聲,“璃兒。”


    洛憶闌輕應了聲,將手中的野草揣進蕭青嵐的懷中,“剛剛拔的艾葉,森林蚊蟲多。”


    “每次進森林前你都要找這個,我都認識了。”蕭青嵐看著洛憶闌幫自己整理好衣襟後,牽過她的手,“走吧,不要鬆開我的手。”


    “嗯。”洛憶闌抿唇點頭,她已經聽蕭青嵐說過,要入真正的藥王穀,必須要穿過森林和山穀,才會到達那裏。森林倒是沒什麽,但山穀穀口那裏卻有瘴氣環繞,入穀後,地形又複雜,一個不慎,可能就會迷路。


    進森林後,林間彌漫著淡淡霧氣,蕭青嵐和洛憶闌卻沒有點火把,幾個月的晝伏夜出,早就讓她們習慣黑夜,兩個人隻是緊緊牽手,不發一語,小心行走。


    不知走了多久,霧氣漸漸消散,眼前豁然開朗。朦朧月色中,前方不遠處出現一座青山,像是被巨斧劈開,向兩旁裂開,在黑夜中,仿佛一頭張著血盆大口的怪獸。


    “璃兒,這就是藥王穀穀口了。”蕭青嵐鬆開洛憶闌的手,從懷中取出一個藥瓶,從裏麵倒出兩粒藥丸,將其中一粒遞給洛憶闌,“吃了它,可以抵擋穀中瘴氣。”


    洛憶闌接過,毫不猶豫的咽了下去,又看著蕭青嵐也吞下了藥丸,剛想去握她的手,卻見她半蹲了下來,低聲道:“上來。”


    “青嵐,我可以的。”洛憶闌微微咬唇,不想上去。


    “璃兒。”蕭青嵐再次輕喊了聲,壓低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上來。”


    猶豫片刻,洛憶闌終是磨蹭著趴上蕭青嵐的背,摟住了她,“好了。”話音剛落,蕭青嵐已背著她跑了起來,穿雲步法施展,轉眼間,便衝到穀口。


    眼前一片淡淡黃色霧氣,洛憶闌下意識屏住唿吸,將臉埋在蕭青嵐的頸間,閉上了眼,隻聽到耳邊唿唿風聲和略急的唿吸聲。片刻功夫,耳邊風聲漸小,她睜開了眼,隻見她們已置身於陌生山穀之間,抬眼看去,璀璨星空已變成一條狹長窄縫,竟是別有一番風景。


    看向蕭青嵐,抬手給她拭去額上的汗,“青嵐,已經穿過瘴氣了,放我下來吧。”


    蕭青嵐順了下唿吸,才將洛憶闌小心翼翼放下來,借著月色,她打量四周,隻見山穀是狹長夾道,古木遮天,樹影微晃,耳邊隱有獸鳴之音,沉吟片刻,她握緊洛憶闌的手,道:“璃兒,這裏地形複雜,我們先穿出夾道,然後找個地方歇息,待到天亮再動。”


    “好,聽你的。”


    夾道狹窄,地麵崎嶇不平,向上攀登時,走到一處地方,洛憶闌有些晃神,腳下一個踉蹌,幸好蕭青嵐及時扶住了她。


    “你沒事吧?”蕭青嵐扶住洛憶闌,見到她喘息有些急,便半蹲了下來,“上來,我背你走。”


    “我沒事。”洛憶闌拒絕,欲往前走,卻被蕭青嵐拽住衣袖,迴頭看去,見她唇角緊抿,似有不愉,終是無奈一笑,轉身來到她身後,趴了上去,又囑咐道:“累的話一定要放我下來。”


    “嗯。”蕭青嵐點頭,再次背起洛憶闌向前走去。


    月光靜靜流瀉,隻有兩個人相伴而行的身影,不知想起了什麽,洛憶闌忽然輕笑,趴在蕭青嵐的耳邊道:“我想起小時候,你自己一個人在山裏轉悠,害怕得哭的事情了。”


    “咳。”蕭青嵐的臉微紅了起來,“你還記得啊,還不是因為你。要不是你半路跑迴家,我能自己一個人在山裏轉悠麽。”


    想起那些往事,洛憶闌星眸溫柔,靜靜注視著蕭青嵐的側臉,隻見她的睫毛長而微卷,在月光下的映照下,像是落上一層銀白的霜。雖然是男子打扮,卻掩不住臉部的柔和線條,挺直的鼻梁,微抿的唇角,微微上翹的下巴,每一部分在自己眼裏,都是如此漂亮。


    喜歡她的人,應該很多吧。這樣一個人,卻執著等了自己五年,讓自己再一次有了歸宿。


    察覺到洛憶闌的目光,蕭青嵐的臉愈發的熱,輕咳了聲,“一直看著我做什麽?”


    洛憶闌的唇角彎了起來,輕啄了下蕭青嵐的臉頰,“覺得你好看。”


    蕭青嵐低笑,“沒你好看。”


    “我喜歡你,你就是最好看的,沒聽過情人眼裏……”忽然噤聲,洛憶闌眉頭微蹙,仔細聽著聲音,除了有山風穿穀而過的嗚咽聲,竟然還有極其輕微的腳步聲,像是從她們後麵傳來。


    這時,蕭青嵐也察覺到異樣,迴頭看去,隻見遠處,隱有火光跳動,吃了一驚,“有人。”


    洛憶闌四處打量,指向不遠處一棵有幾人合抱之粗的大樹,“青嵐,我們去那裏。”


    “好。”蕭青嵐背著洛憶闌飛快跑到大樹下,將她放了下來,兩人默契的躲在樹後,隱蔽身形,不發一語,觀察夾道動靜。


    腳步聲越來越近,蕭青嵐下意識握緊流光劍,洛憶闌則緊攥著蕭青嵐的衣角。


    聲音隱約傳來,可以聽出是一個女子聲音,“這路也太難走了。”


    輕笑聲傳來,“誰讓你非得半夜進穀,如果白天來這裏,路也好走許多。”


    “我隻是想看看夜裏的藥王穀,你要知道,夜晚看到的感覺和白天可是有很大不同。”


    輕笑聲再起,“怎麽樣你都有理。”


    “不說了,我們還是先找個地方,把手裏的兔子烤了,這古人說守株待兔,誠不我欺啊。”


    “算你運氣不錯,撿到了別人還沒來得及收走的獵物。”


    “怎麽是撿呢,我分明給那人留下了銀錢。好吧,要是他沒看到錢,那一定是被別人撿走了,算他運氣不好。”


    “你啊,真是……”


    人影漸漸清晰,兩名年輕女子在月色中出現,當看到她們的臉時,蕭青嵐吃了一驚,“是她們。”


    “是誰?”兩名年輕女子忽然站定,向蕭青嵐和洛憶闌的方向遠遠望來……


    作者有話要說:唔,最近好像很喜歡這種四字節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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