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角石亭,林木參天,遠處流水潺潺。


    亭中,一方石桌之上,擺著一盤棋局,兩名女子隔桌而坐,各自執子,廝殺正酣。紫衣女子鳳眸微挑,薄唇挺鼻,神情專注,青衣女子卻是戴著銀色麵具,隻露出一雙明眸。


    棋局中,黑子攻城略地,霸氣盡顯,白子不僅江山難守,局中大龍更是首尾難顧,生機盡喪。


    青衣女子抬頭,隻見對麵的鳳眸中似帶隱隱笑意,仿佛勝券在握,她便也輕笑,拈棋,落子,青色水袖如雲堆疊在她肘間,漫出一派從容之色。


    “啪”白子落枰,形勢頃刻出現微妙變化,紫衣女子鳳眸微挑,抬眸看向對手,神情似笑非笑,“好一子造劫,看似困獸之鬥,卻能勾連左右,滿盤皆活。”


    “被你看出來了。”青衣女子輕笑,抬眸看向亭外,隻見天邊烏雲聚攏,隱有山雨欲來之勢,“這盤棋,看來又要下很久了。”


    紫衣女子卻一推棋盤,棋局頃刻盡亂,“這麽多年,你我始終勝負難分,還是說正事吧。”


    青衣女子扶桌站起,緩步來到亭外,望向遠處,沉思良久,問道:“你真的想好了?”


    紫衣女子的鳳眸閃過幽深,良久,她也站起,來到青衣女子身邊,與她並肩而站。她望向遠方,隻見遠處飛瀑傾瀉,宛若九天銀河,直直貫入深潭,揚起細密水汽。


    “在我還隻是普通幽冥教眾的時候,每天麵對生死強權,那種深深的無力感,你永遠不會懂。”紫衣女子的聲音很柔,卻隱含三分戾氣,“那個時候,我才明白,隻有站在最高處,才能掌控他人生死,而不是讓他人決定我的生死。”


    青衣女子的視線則是望向更遠方,在她的眼裏,見到霧瀾之間,清淺水流蜿蜒而出,沿著山間石徑,繞成九曲十八彎的溪流,輕快地奔向不知名的遠方。


    她歎息問道:“幽冥右使的位置對你而言,難道還不夠嗎?”


    “當然不夠。”紫衣女子冷笑,鳳眸戾色轉瞬被眸底的幽深吞沒,“我能在幽冥教中坐到這個位置,本就不易,還要防備那些暗槍冷箭。如果不動手,早晚會被迫解下這右使之位,到了那時,多年辛苦,豈不是白費。”


    青衣女子聞言,眸底閃過歉疚之意,“如果那個時候,我能早一點趕迴來,你就不會被帶去幽冥教,也就不用陷入這爭鬥之中。”


    紫衣女子唇角微勾,隻是瞬間,笑意便不複見,“那時候我們才多大?若是那人一定要帶我走,又怎麽可能抵抗。其實在幽冥教也沒什麽不好,雖然日子黑暗,但至少可以各憑本事,換取衣食無憂。不像在外乞討,饑寒交迫,缺衣少食。”話語微頓,又是笑道:“如果你那時候能早迴來,也許還能和我一起去。隻是沒想到,你後來竟然會去了華山。”


    “是啊,若不是幾年前下山,與你偶然相遇,我真以為再也不會見到你。”


    輕笑聲起,“我也想不到,十多年沒見,你竟然能認出我。”


    “是啊,隻是你卻沒有認出我。”青衣女子失笑,“你那時還要與我拚命,以為我是來殺你的人。”


    “這麽多年了,我真的記不住了。”紫衣女子也笑了出聲。


    青衣女子忽然沉默,許久,輕笑,“是啊,這麽多年了。”銀色麵具忽被輕碰,卻是不摘,隻聽遺憾之聲,“久別不見,我都快忘了你的樣子。”


    話已至此,她終於抬手,緩緩摘下麵具。


    “如冰,我果然比較習慣不戴麵具的你。”紫衣女子鳳眸閃過笑意,卻更隱有滿意之色。


    這兩個女子,正是洛幽依和柳如冰,洛幽依是幽冥右使,而柳如冰則是華山派的普通弟子,她們其實早已認識,隻是因為命運,而陰錯陽差天各一方,成為兩個世界的人。


    柳如冰的眸底閃過不易察覺的溫柔,笑道:“你我本就立場不同,如果我不戴麵具,被人發現與你私下見麵,對你我都不是什麽好事。倒是你,毫無顧忌,還那麽張揚。我記得,以前的你可不會如此。”


    “哈哈哈。”洛幽依卻是笑得張揚,“你要信我,我既然敢出來與你見麵,又與你對弈這麽久,自然是有辦法不被人發現。所以,你可以放心,這裏不會有人發現我們。”


    柳如冰輕笑,轉身迴到石桌前坐了下來,隨手撚起一枚白子把玩,話語似是漫不經心,“你叫我出來,不會隻是為了告訴我,你想纂權這麽簡單的事情吧?”


    “聰明!”洛幽依鳳眸閃過璀璨光彩,大踏步來到桌前,抓起一把棋子,將它們盡數握在手中,“教主之位,於我而言,隻是第一步。我想要的,是這個江湖。”


    “江湖?”柳如冰眸底閃過詫異,聲音卻是平靜不變。


    “正是!”洛幽依唇角微勾,俯看柳如冰的明眸,“是不是覺得很可笑?”


    柳如冰搖頭,聲音終起微瀾,“我隻能說,這幾近是癡人說夢。”


    洛幽依卻毫不在意,鳳眸微挑,“正因為難,所以征服它才會是一件很有成就的事,不是嗎?”


    “征服?”柳如冰把玩白子,半響,搖頭失笑,“你的好勝心還是那麽強,說說看吧,打算如何做?”


    洛幽依輕笑,揚袖,鬆手,棋子如雨,盡數落於棋盤,發出叮當響聲,柔媚聲音同時響起,“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莫非,你要我助你暗渡陳倉?”柳如冰把玩白子的動作停下,抬眸看去,正與洛幽依的灼灼目光相遇。


    “正是如此。我相信,你一定會幫我,對不對?”


    那目光太過專注,似是可以感覺到灼灼熱意,柳如冰低頭,避開視線,手裏把玩的白子卻是換成了黑子,慢聲問道:“何以見得?”


    肩膀忽然一沉,柳如冰微驚,抬起頭來,卻發現是洛幽依走到自己身後,雙手正扶在自己的肩膀上。耳邊忽有熱氣傳來,輕笑聲音同時響起,“我相信,以你我這麽多年的交情,你不會拒絕我。不然,你也不會冒著被人發現的危險出來見我了,不是嗎?”


    淺淺唿吸近耳,讓柳如冰把玩棋子的動作微頓了下,隻是片刻,又恢複正常,微笑道:“我覺得,這個理由並不能夠完全說服我。”


    洛幽依微微挑眉,她並不意外這個答案,話隨心動,不假思索,“若你助我,將來這江湖有你的一半,如何?”


    “你在誘惑我?”柳如冰輕笑,手中白子緩緩落下,“我對它沒有興趣。”


    洛幽依聞言,直起身子,來到柳如冰麵前,對上她抬頭看來的目光,問道:“那你說,你想要什麽?”


    在柳如冰的眼裏,那雙鳳眸中,有執著,有急切,有期待,卻唯獨沒有她想看到的情緒,半響,終是低頭輕笑,“說說你的計劃吧。”


    洛幽依先是微愣,而後大喜,“你答應了?”


    柳如冰抬頭輕笑,“再不說,我就走了。”


    “好。”洛幽依揚手拂袖,坐了下來,將一個沉甸甸的錢袋交給柳如冰,又遞給她一個黑色令牌。


    柳如冰接下,打開錢袋,黃燦燦的光芒晃花了她的眼,她愣了愣,“這是?”


    “我想讓你幫我訓練帶人,這塊令牌是調動信物。教中現在已經有人盯上我,我隻能先放手,請你幫我做這一切。”


    柳如冰手攥令牌,笑著問道:“你就不怕我帶你的錢和人逃了嗎?”


    洛幽依聞言,鳳眸閃過幽深,定定看了柳如冰半響,方才笑道:“我在幽冥教中的確不信任任何人,即使是我的心腹,我都會擔心她哪天就會在背後給我一刀,讓我在這個位置上無法安穩。但你不一樣,你可以不在乎我與你立場不同,可以為了見我而費盡心思,可以幫我出主意,僅憑這些,我還不能信任你嗎?更重要的是,你與我並沒有任何利益衝突,帶走我的錢和人,除了會失去我這個朋友,對你並沒有任何好處。”


    “沒有利益衝突,這話說得真直接,可真讓人傷心。”話雖如此,柳如冰的眼底卻泄出淺淺笑意,將錢袋收了起來,


    “對你,我沒有必要拐彎抹角。”


    柳如冰彎唇,再次撚起一枚黑子把玩,“把你的計劃與我說說吧。”


    “我想過,幽冥教身居中原和漠北交界,……”


    一個時辰後……


    “這個計劃,你覺得如何?”


    “計劃很好,隻是,這一切的基礎要取決於你能否得到教主之位。”柳如冰手中黑子落下,正在棋盤正中,“最關鍵的一步,如同此棋,要落在棋眼之中,這枚棋子,將是一子定乾坤。”


    “對,所以我需要物色那枚棋子。”


    “教主位置的事情,我管不了。但這江湖的事情,你可以交給我,隻待成熟時機,便可以動。”


    洛幽依舒了口氣,笑道:“有你在,我就可以事半功倍了。”


    微風忽起,樹枝搖晃,柳如冰望向亭外,隻見烏雲滿天,她站了起來,“要下雨了,我該離開了。”


    洛幽依輕笑,將銀色麵具遞給柳如冰,“還像以往那樣,我看著你離開。”


    “好。”柳如冰戴上麵具,正準備離開,忽然聽到洛幽依在她身後問道:“對了,還有件事。你有沒有聽到傳聞,天下至寶,花落東方。這東方堡離這裏也不算遠……”


    話尚未說完,便看到柳如冰的腳步頓了下,說了一句,“我覺得,你最好不要卷入這件事情裏。”


    洛幽依微愕,原本要說的話咽了下去,笑道:“我當然不會,隻是問問而已。”


    “那就好,我走了。”


    望著柳如冰遠去的背影,洛幽依的鳳眸閃過幽深,半響,唇角微勾,“那裏,我是一定要去的,說不定……”


    作者有話要說:大綱調整完畢,後麵開始,前麵大家看到的迴憶,這卷不會出現,內容隻會與前文隱隱交疊,這卷預計再有十章左右就結束了,會看到與前麵完全不一樣的教主和東方。。


    又愛又恨的教主,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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