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山,主峰與四座側峰遙遙相對,山頂終年積雪,常年不化。遠遠望去,可以看到積雪的山頂在陽光下閃耀著光芒。


    冷嶽翎所在的雪山派便在這茫茫雪山之中,此時正是清晨,她正一人走在崎嶇的山路上,經過連夜趕路,她終於在今天清晨趕迴了雪山。在山下的弟子別院安置好馬和行囊後,沒有片刻休息,便再度上山去給鄔世靈請安,順便匯報在山下遇到的事情。


    眼前這座大雪山的主峰聖光頂,就是雪山派掌門鄔世靈所在的地方,也是曆代雪山派掌門清修和授課之所。


    雪山派十七代掌門鄔世靈,隻收了八個座下親傳弟子,四男四女,冷嶽翎排行第六,其餘則分別是大師兄慕祈白,二師姐申雪晴,三師兄田宇,四師姐季安思,五師兄俞清光,七師弟淩虛渡,小師妹唐鈺。


    除了這八人之外,還有眾多門下弟子,這些人分別屬於鄔世靈和冷嶽翎的幾位師伯師叔門下,也會與冷嶽翎他們一起練功打坐,但涉及到重要機密時,則隻有冷嶽翎等人才能得到他的親傳。


    八個座下親傳弟子中,鄔世靈最看好的弟子就是冷嶽翎,天資聰穎,又肯勤學苦練,所以他格外重視這個弟子。在他眼裏,冷嶽翎雖然很有潛質,但因為長年在大雪山呆著的緣故,江湖和生活閱曆太少,在她眼中,這個世界非黑即白,太過單純,這樣的性子,在江湖上行走,早晚要吃虧。


    正因為如此,鄔世靈才決定放冷嶽翎一人下山,意在增加她的閱曆,同時也希望她能改改那太過清冷的性子。


    崎嶇山路有些難走,冷嶽翎卻是借此機會用來練習輕功,隻見她身輕如燕,片刻便上去一段路程。當離山頂越來越近的時候,一陣凜冽的寒風猛然吹來,將她的大氅帽子吹了下來。


    她停下腳步,抬手將帽子戴了迴去,又緊了緊衣領,方才繼續向上走去,這時候,她卻沒有再用輕功,而是停了下來,抬眼看向天空,臉上現出不明情緒。


    眼前漸漸出現一個人的容顏,如玉容顏,眼眸如水,或淺笑,或慵懶,或憂傷,而這些情緒,全和一個人有關。


    神情漸漸糾結起來,她究竟該怎麽和掌門師尊匯報幽冥教和東方璃的事情。


    遇到東方璃後,冷嶽翎本想通知蕭青嵐,卻又不知道該去哪裏找她,再加上要迴師門,無奈之下隻得放棄這個念頭。她覺得如果蕭青嵐在找東方璃,一定會聽說這件事,從事情發生到現在已經過去一個月,年關將至,江湖上忽然出現這樣一件事,早已傳得沸沸揚揚,以蕭青嵐的頭腦,應該可以察覺到蛛絲馬跡。


    她有些糾結,血洗一刀閣,殺人如麻,卻又念著舊情,這樣的人,究竟是好人還是壞人?在一刀閣,還不明白為何東方璃堅持不見蕭青嵐,但經過這些日子的思考,她才隱約想明白一些原因。


    是因為正邪不兩立嗎……


    就在冷嶽翎胡思亂想的時候,這時,遠處傳來兩聲一男一女的帶著喜意和驚訝的聲音。


    “六師妹!”“六師姐!”


    順聲望去,隻見山上不遠處有一個少女飛快的跑了下來,另一個男子則跟在後麵快步走了過來。定睛望去,這才看出原來是小師妹唐鈺和三師兄田宇,便揮了揮手迴應。


    唐鈺三步並作兩步,很快便跑到冷嶽翎麵前,抱住她的胳膊笑道:“六師姐,你終於迴來了,想死我了。”


    冷嶽翎微微抿唇,淡淡笑道:“小師妹,你和三師兄怎麽來了?”


    “掌門師尊吩咐我和三師兄下山采購年貨,沒想到在這裏遇見師姐你了。你這一去都快半年了,我們還以為你趕不上過年了呢。”


    這時,田宇也趕了過來,打量了冷嶽翎一番,歎道:“六師妹這一去半年,清減了許多。”


    “還好吧。”冷嶽翎順手將唐鈺的額前淩亂碎發攏好,拍了拍她的手,“你們快去快迴,不要在天黑的時候再上山,那就麻煩了。”


    唐鈺有些驚訝冷嶽翎的動作,在她眼裏,自己這個師姐向來清冷,很少對人示好,忙點頭道:“好,師姐你等我,晚上我要和你住一個房間。”


    田宇也有些驚訝,卻沒有唐鈺那樣吃驚,“那我和小師妹就先下山了,今天風大迷眼,你上山的時候小心些。”


    唐鈺和田宇離去後,冷嶽翎站立很久,不知在想些什麽,漸漸的,她的神情變得異樣起來,似是下定了什麽決心,終於再次向山上走去。


    當她到達聖光頂的時候,隻見偌大的廣場之中,有零零散散的幾個弟子,他們在看到冷嶽翎後,紛紛走了過來,一番寒暄後,方才各自散去。


    離開那些人後,冷嶽翎再次向前走去,穿過廣場,沿著長廊穿行,來到一處房間麵前,剛想敲門,就聽到裏麵傳來一個渾厚蒼老的老者聲音,“進來吧。”


    冷嶽翎推門進去後,便見到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正負手站在窗前,窗外的陽光照進來,讓他的身影竟是有些縹緲,像極了化外的世外高人。


    她走了過去,對老者抱拳行禮道:“弟子冷嶽翎,拜見掌門師尊。”


    這個老者正是雪山派掌門鄔世靈,他轉過身,打量冷嶽翎一番,撫須笑問道,“什麽時候迴來的?”


    冷嶽翎恭敬答道:“今早剛剛迴來,第一件事便是來向掌門師尊請安。”


    “嗬嗬,其實不用急。”鄔世靈擺了擺手,歎道:“你這一去一迴,清減了許多,似是也變了許多。”


    冷嶽翎微微抿唇,點頭道:“是,弟子這次下山,收獲頗多,更是深切覺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句話一點不假。”


    鄔世靈撚須,麵現笑意,“看來你是遇到什麽人了?”


    “是,弟子這次遇到了蕭影山莊的蕭青嵐,有幸與她過了幾招。”


    鄔世靈似是一點都不吃驚,仿佛這件事在他意料之中,笑道:“能遇上她,也算是你們的緣份。”


    冷嶽翎輕聲道:“是,從她那裏,弟子自覺受益匪淺。”


    “那就好啊,武學,本就重在交流,如果固步自封,是不會有進步的。”頓了頓,鄔世靈問道:“你這次下山,除了這件事,還有沒有遇到別的事情?”


    冷嶽翎心中一個咯噔,她鎮定心神,方才道:“是,最近江湖上出現一個幽冥教,在江湖上興風作浪,傳得沸沸揚揚,弟子與他們交過手。”


    “什麽?”鄔世靈吃了一驚,問道:“你和他們交過手?可有受傷?”


    “沒有。”冷嶽翎的手心隱隱滲出汗意,頓了頓,道:“他們似是無意傷和他們無關之人,弟子與他們交手,是因為一個被他們追殺之人向弟子求救,但弟子沒能救下他。殺了那人後,他們便迅速離開了,也沒有找弟子的麻煩。”


    鄔世靈撚須,半響,問道:“如此說來,這幽冥教還算是個做事分明的教派,你是在哪裏遇到他們的?”


    “在一刀閣的山下,那個被追殺的人是一刀閣的弟子。本來弟子是想抄近路,盡快趕迴來,卻沒有想到竟然陰錯陽差的遇上這件事,後來弟子想弄清楚事情原委,便去了一刀閣,卻沒想到正好看到幽冥教在血洗。”


    鄔世靈眉頭緊鎖了起來,“這件事我已經聽說了,隻是沒想到你竟然也會被卷進去,你又是怎麽出來的?”


    那一瞬間,冷嶽翎的眼中閃過猶豫之色,手心的汗意也變得更多,卻也隻是很快,她低下頭,道:“他們沒有理弟子,隻是讓弟子趕緊滾。弟子一個人難以與他們對抗,便離開了。師尊會不會責怪弟子沒有秉持江湖道義?”


    “你做的對,我不會怪你。如果你貿然和他們動手,那反倒是不理智的行為。”


    “是。”冷嶽翎心中忐忑不安,有些慌亂,為了蕭青嵐,她終是瞞下了東方璃的事情……


    東方璃易容裝扮,想必也是為了不讓世人知道她還活著的真相,四年前的東方堡慘案,江湖眾人皆知,如果這個時候,她將東方璃還活著的事情說了出來,傳到江湖上,她必然會再度被人追殺,那樣她便對不起蕭青嵐。


    東方璃沒有怕身份暴露,放了她,也是念著蕭青嵐的情。否則,她又怎麽可能還站在這裏……


    不說出來,也許才是最好的選擇……


    鄔世靈如果知道他放冷嶽翎下山曆練,不止學會了人情世故,更是學會了隱瞞,從而導致了後來無法挽迴的結局,不知道會不會後悔讓冷嶽翎下山。


    而這一次的隱瞞,也成為了冷嶽翎一生中最難以釋懷的情結,讓她多年以後,每每想起,總是悵然,究竟是對還是錯。


    鄔世靈走到案前,坐了下來,“這幽冥教,以前一直是隱秘行事,如今忽然大張旗鼓現於江湖,不能不讓人警惕。所以,從明天起,為師要閉關三月,你們幾個人也要好好修煉七星反轉陣和雪山劍法,以防他們忽然來襲。”


    冷嶽翎抿唇,“是,弟子謹遵師尊教誨。”


    鄔世靈歎氣,“你先退下吧,另外,把你的大師兄叫來,我有事情要交待於他。”


    “是,弟子告退。”冷嶽翎點頭,轉身,頭也不敢迴,大踏步的離開了。


    冷嶽翎離開後,鄔世靈撚須,良久,輕歎道:“這江湖,要變天了。”


    當天深夜,迴來的唐鈺果然偷偷來找冷嶽翎,兩人同為女孩,年齡相近,所以她有什麽事情都喜歡找冷嶽翎,即使冷嶽翎有時會有些冰冷,也不妨礙她對冷嶽翎的熱情。


    這次將近半年不見,唐鈺自然又有許多話想問,拗不過她的軟磨硬泡,冷嶽翎隻得答應了讓她住了下來。


    兩人同榻而眠,自然談到在外麵遇到的事情,冷嶽翎沒有全部講出來,隻是說了在長安的事情,東方璃的事情她也瞞了下來。


    談到蕭青嵐的時候,冷嶽翎向來清冷的嗓音柔了下來,這一點就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唐鈺卻發現了這一點,笑道:“師姐,能讓你高看一眼的人可不多,有機會介紹我認識吧。”


    冷嶽翎聞言,神色有些不自然,嘴硬道:“誰說我高看她了?”


    “難道沒有嗎?”唐鈺笑了出聲,“那師姐你為何說她的名字時聲音會那麽柔和呢?還喊得那樣親近?這可不像你,我當初和你認識時,都纏了你好久,你才願意理我。”


    冷嶽翎一愣,啞然失笑,“你想多了,快睡吧。”


    “你就嘴硬吧。”唐鈺打了個哈欠,翻身摟住了冷嶽翎,“說好了,下次再見到她時,一定要介紹我們認識。”


    當唐鈺睡過去後,冷嶽翎卻一直沒有睡著,她看著天花板,怔了許久,從枕下拿出一個東西,正是蕭青嵐在長安時送給她的錦囊香包。


    看著那個錦囊香包,冷嶽翎又有些怔然,唐鈺的一句無心之言,對她來說,就像是茫茫迷霧中,忽然現出一隻無形的手,將迷霧撥開,隱約現出她從來沒有深想過的問題。


    隻是,為何還是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


    作者有話要說:本來想隔日更爆發一下,然後在柏瀾君的初審下,結果發現了硬傷,這一章完全又重新大修改了。。。廢了很多東西。。。不過,還是趕上今天發出來了,於是求表揚,t.t


    然後,感謝柏瀾君,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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