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徹:“你幹什麽?!”


    她沒有像他以為的那樣沉到水底,女孩劃動著著雙手和雙腿,半個身子浮在水麵,目標明確地朝前遊去。他從沒見過人這樣遊水,那樣靈巧,像一條魚。


    時年很快接近了衛子夫,她已經沒多少力氣,閉著眼漂在那裏。她正好抱住她,兩個人一起遊到岸邊,她再費勁地把她推上岸,然後自己也爬上去。


    等劉徹穿過河上拱橋跑過來,正好看到時年用力推著昏迷不醒的女子,“喂,你醒醒啊!衛子夫?你醒醒!”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人雙眼緊閉、臉色慘白,多半是不行了。有心勸她,卻見時年捏住女子鼻子,深吸口氣,吻上她的唇。


    劉徹:“……………………”


    時年吹了幾口氣,開始按壓她的胸口,“衛子夫!你不許死!你死了我怎麽辦?我說你能不能負點責任,不要連累別人!”


    她哭著喊:“你給我醒過來!”


    “咳……”女子嘔出一口水,慢慢睜開眼睛。


    時年眼淚還掛在臉上,怔怔望著她。衛子夫眼神茫然,“我……還活著?”


    時年破涕為笑,“你活著,你當然還活著。你且不能死呢!”


    衛子夫目光一點點集中,先落到時年臉上,然後看到了一旁的劉徹。她神情一變,還沒開口,劉徹先問:“你沒事吧?”


    衛子夫:“我沒事……”


    她搖搖晃晃站起來,時年擔憂地想扶她,卻被避開了。


    衛子夫望著他們,似乎在平複情緒,半晌,盈盈施了個禮。她渾身濕透狼狽萬分,這個動作卻做得非常優雅,竟有種貴族女子的端方氣韻,“妾失足掉落明渠,多虧兩位相救,才撿迴一條性命。救命之恩沒齒難忘,他日若有機會,必定結草銜環!”


    時年:“不、不用客氣……”


    “今日太晚了,恕妾不能久留,這便告辭。”


    “你要走?可你現在……我們送你迴去吧,你還得看醫生啊!”


    衛子夫像受到什麽驚嚇似的,慘白著小臉,堅決搖頭,“不用了。妾還要再求兩位幫一個忙,今夜之事,請千萬不要告訴旁人!”


    她滿眼懇切,時年遲疑地點點頭。衛子夫又朝他們拜了一拜,轉身快速地跑走了。


    時年望著她的背影,喃喃道:“她說她是失足滑落,可我明明看到,她是自己跳進去的……”


    劉徹也望著衛子夫,沒有說話。


    一陣風吹來,時年忽然打了個噴嚏。她渾身濕透,裏衣貼著身體,曲線畢露。劉徹看了兩眼就不敢再看,想了想,也開始脫衣服。


    時年一驚,“你幹嘛?!”


    劉徹把外袍丟過來,背過身走到一旁,“穿上吧,別著涼了。”


    時年摸著衣服,抿嘴一笑。沒想到這個古代男人還挺紳士。


    古代男人,她忽然迴過神,對啊,她現在在古代,今晚發生這麽多事,萬一這個人追究起她的來曆怎麽辦?


    她露的馬腳好像有點多……


    劉徹等了很久,始終沒聽到她說好了,他又不敢貿然迴頭,直到時間長到不對勁了,他終於轉身。


    卻見身後空空蕩蕩,月光照拂著磚地,那個人又不見了。


    劉徹盯著那處空地許久,淡淡道:“出來。”


    幾乎是下一瞬,暗處就出現個身影,恭敬地跪在他腳邊,手裏還捧著個東西。是她落下的深衣。


    劉徹拿起深衣的一邊衣袖,摩挲袖口花紋,神情平靜、難以捉摸,“跟上去,查出她是誰。”


    時年偷溜出掖庭的事並沒被人發覺,不過連翹第二天看到她的布沒織完,為她居然敢違抗自己感到震怒,不僅加了兩倍的任務,還吩咐在做完之前,不許給她吃飯。


    連八子傲然道:“你可以繼續陽奉陰違,隻要你不怕就這麽餓死。”


    已經餓了一夜的時年沒力氣和她抗爭,順從地去了織室。連翹實在辣手,居然還安排了人監視她,導致月容想送杯水都不行。


    時年從早晨奮戰到午後,心裏隻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快點做完吃上熱飯。她覺得自己真是太可憐了,一朝穿越,對生活的要求已經放低到這個地步……


    最後她實在不行了,手和腳還機械地運動,腦子卻開始走神。


    昨晚這一趟,其實算很有收獲了,她見到了衛子夫,還救了她的命。可恨聶城他們還不露麵,想吹噓一下自己勇救美人的壯舉都沒對象。


    隻是,衛子夫為什麽要跳河呢?還有那個男人,他到底是什麽人?深夜出現在宮廷,又衣著華貴,難道是皇帝?可是不對啊,是皇帝的話,為什麽見到守衛要躲呢?衛子夫也不該不認識皇帝啊!


    想來想去也想不通,她抓著頭發,痛苦道:“你到底是誰啊!”


    “你猜?”


    “啊!”時年嚇得瞬間彈起,這才發現窗邊不知何時出現了個人。


    正午時分、樹影搖晃,一個玄衣玉冠的青年隨意坐在窗戶上。一條腿屈起支在上麵,另一條懸在半空,手裏還握著個桃子,不時拋一下。


    見她看過來,劉徹揚眉一笑,“吃嗎?”


    第9章 身份


    “是你?你怎麽進來的?”時年驚道。


    她轉頭,卻發現門口本來監視她的人不見了。不僅如此,庭院裏空空蕩蕩,大家好像都出去了。


    劉徹:“我看裏麵沒人,直接走進來的。”


    他說著,從窗戶上跳下來,時年問:“你來做什麽?不對,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怎麽知道的?如果不是親耳聽見,他恐怕無論如何都想不到,他找了這麽久的人,居然就是他親自帶進宮的美人。


    劉徹想起聽到影衛迴報時,自己的心情。楊得意說,他見了連八子和月少使,還有一位時少使沒見過。


    原來,她就是那個時少使。


    “我自有我的辦法。不過,還真是沒想到啊,原來你是陛下的……少使夫人。”


    他說到最後四個字時,聲音壓低,帶著股若有若無的溫柔。


    時年心頭一跳。他知道她是誰了,現在又跑來找她,想做什麽?找麻煩嗎?


    女孩後退半步,臉上浮現防備。他看在眼裏,“放心,你救過我一次,我又救了你一次,咱們也算生死之交了。你不想說的事,我不會多問,也不會告訴別人。”


    她猶自懷疑,“真的?”


    劉徹歎口氣,“那要我怎麽做,你才會相信?”


    時年想了想,說:“你知道我是誰了,我卻還不知道你是誰,這不公平。既然是生死之交了,還隱瞞身份不合適吧?”


    居然反將他一軍。


    女孩一雙杏眼黑白分明,有戒備,還有隱隱的好奇,唯獨沒有看慣的敬畏和討好。他很喜歡這眼神,想讓她繼續這麽看著自己。


    他笑著說:“我嘛,是當今陛下的弟弟,廣川王。”


    廣川王,時年對這個名號有印象,之前聽宮人說過,好像是王太後的妹妹王夫人的兒子。她們姐妹都是景帝的妃子,王夫人在武帝登基前就去世了,幾個兒子都由王太後代為撫養。廣川王和武帝的感情也很好,最近確實住在宮中。


    所以,真的是他?


    時年這麽想著,目光卻落上他的衣服。玄黒刺金,看起來莊重而貴氣。眼前像放電影似的,忽然閃過一個畫麵。


    是一間華麗的寢殿。織錦鋪地、雕梁畫棟,眼前的男人就穿著這套玄色深衣,站在銅鏡前,左右端詳,“你說,朕這麽打扮,她能認出來嗎?”


    旁邊宦官模樣的人低頭笑道:“時少使入宮時間尚短,沒見過陛下,更沒見過廣川王,應該是認不出來的。”


    男人挑眉,像開玩笑,又仿佛認真,“你說的哦。如果認出來了,朕就殺了你。”


    ……


    時年猛地清醒,像是從一盆水裏拔出頭,渾身涼透。


    雙腿發軟,她後退半步跌坐在地,眼睛卻還盯著劉徹,神情怔忪。


    劉徹連忙上前,在旁邊蹲下,“怎麽了?”


    她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這一切她太熟悉了。那個畫麵不會騙她,所以,眼前的男人不是廣川王,而是她這次的目標之一,那個活在史冊上的一代雄主……


    手機在哪裏?我要拍照發微博!發朋友圈!


    我見到漢武帝劉徹了!!!


    劉徹眼中流露出疑惑,時年一個激靈,意識到現在什麽情況。


    他明明是皇帝,卻騙她是廣川王,雖然不知道原因,但她本能地覺得不能戳破。


    時年深吸口氣,不用假裝,臉上就露出受驚嚇的表情,“原來是廣川王……妾見過大王,之前多有失禮,還望大王不要見怪!”


    劉徹見她信了,鬆了口氣。不枉他專門換了衣服,還選了十一弟偏愛的樣式。


    他擺擺手,“行了,別多禮了。”


    時年站起來,卻還低著頭,似乎非常緊張。劉徹打量一瞬,偏頭笑道:“怎麽,知道我的身份就害怕了?你看起來不像這麽膽小的人啊。”


    時年勉強一笑。廢話,你如果真的隻是廣川王,我當然不怕,但你是……劉徹啊!即使曆史渣如她,也聽說過劉徹的好大喜功、黷武嗜殺,萬一不小心惹毛了你,把我哢擦了怎麽辦!


    劉徹眼珠子一轉,“哎,你真不吃?這可是嶺南進貢的木桃,我特意帶給你的。”


    時年愣了愣,忽然反應過來,什麽什麽,他給她帶了吃的?!


    劉徹隻覺眼前一花,就看到女孩一個餓虎撲食,搶過桃子,三五口吃完,然後綠著眼睛問:“還有嗎?!”


    劉徹:“……暫時沒了。”


    他哭笑不得,“怎麽餓成這樣,沒吃東西嗎?”


    時年咽下最後一口桃子,說:“嗯,我犯了錯,要在這裏織布,不織完不許吃東西。”


    劉徹眼睛一眯,口氣有點危險,“是嗎?誰罰你的?”


    時年想吐槽,又猶豫了。連翹畢竟是他的女人,好像還挺對他胃口,自己貿然跑去說她的壞話,他要是護犢心發作,收拾了她去討小美人歡心她不就瞎了!


    她認真道:“領導。領導懲罰得對,我心服口服。”


    劉徹沒聽懂,但也沒繼續問,而是換了個笑臉,“那我帶你去吃東西,怎麽樣?你想吃什麽?”


    吃東西,這是時年現在最喜歡的話題,她卻頓住了。大概是受到的震驚太多,她覺得自己腦袋格外清醒,從來沒有反應這麽快過。聶城說,他們的最終目的是讓衛子夫順應曆史和劉徹在一起。她本來想先取得衛子夫的信任,但取得信任後要怎麽做,其實心裏根本沒有數。


    但是如果,她讓劉徹見到衛子夫,讓劉徹喜歡上衛子夫,不舍得把她嫁去匈奴,這件事是不是就解決了?


    克製住心頭激動,她狀似無意道:“比起吃東西,我想起另一件事,咱們昨晚救的那個女孩兒,你知道她是誰嗎?我很擔心她……”


    劉徹神情微不可察地一變,片刻後,淡淡道:“她啊,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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