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還是迴宮殿裏吧,你都在這裏站很久了。夾答列曉”阿修看到孟青夏凍得鼻子都通紅了,好心地開口勸說她。


    雖然白起大人要出征,微生大人親自築台祭祀占卜,這樣的場麵很壯觀,可這小奴隸跟在白起大人身邊,比這要壯觀的場麵又不是沒見過,倒不必因為好奇站在風口挨寒風刀刮,就算她想看,去個避風口看也一樣。


    孟青夏沒有迴應阿修的話,她吸了吸鼻子,眼睛被冷風吹得發澀,似乎在極力搜尋著什麽,這一迴,湛和漣都會侍奉在白起身邊,禹康裏的政事有白起的部下和千裏迢迢來此協助的微生在,白起當無後顧之憂,孟青夏的目光在城下黑壓壓的人馬中找到了湛和漣,今天的天氣並不是很好,有些陰沉沉的,但孟青夏的目光卻在這一瞬間發出了晶亮的光彩,然而在她的目光幾度搜尋過後,卻發現湛和漣雖然都牽著馬站在兵馬的最前頭,找到了他們,本以為理應就能看到的白起的身影,但孟青夏在仔細東張西望了好幾遍以後,仍然沒有看到白起,她的臉上忽然又出現了一抹失望的表情……


    “你在找什麽。”


    “我在找……”孟青夏的表情一滯,驚詫地迴過身來,她仰起頭,沾染了幾縷雪花的眼睫毛微微顫了顫,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不知何時,那道她一直沒有找到的高大身影,此刻已經來到了她的身後,孟青夏是第一次看到白起身穿著盔甲的樣子,厚厚的披風之下,露出了他腰間冰冷的武器的一角,在這冷硬的盔甲之下,他的身形更顯得挺拔偉岸,麵容,也更顯得深邃冷硬,此刻他正低頭看這她,嘴角微揚,一定是她剛才太入神了,連白起什麽時候出現在自己身後的都不知道,而那可惡的阿修和阿觀,竟然也沒有發出一點聲響來,孟青夏張了張嘴,差點就脫口而出自己正在找什麽,她眨了眨眼睛,然後神情微微有些窘迫,改了口:“沒,沒在找什麽……”


    白起倒也沒有嘲笑她,隻是微眯了湛藍的眼睛,有些哭笑不得,卻也不去拆穿她這蹩腳的謊話,見她凍得滿臉通紅,尤其是那小小的鼻尖,還悄悄地落了一簇瀕臨融化的雪花,白起倒是很自然地一把將孟青夏給抱了起來,寬厚的大手將孟青夏的兩隻小手都握在了手心裏,真是冰冷得不行,讓他以為自己是握住了兩塊冰塊,白起微微皺眉:“你在這裏做什麽,我不是讓你老老實實待在宮殿裏?”


    孟青夏輕輕地掙紮了兩下,沒有掙開自己的手,她的神情有些不自在,白起的手心很暖和,在孟青夏凍僵的雙手看來,卻暖和得如火燒一樣,好像會發燙,孟青夏耳根子微微發紅:“我隻是想來看看,我聽說微生來了,要為你祈求勝利……”


    “你是特意來這裏看微生的?”白起緩緩地抬起了淡薄的唇,半眯著眼睛,他的目光落在孟青夏那微微發紅的耳後根,嗤笑了聲:“我還以為,你是特地來這裏為我送行的。”


    孟青夏的神情一滯,眨了眨眼睛,表情略有些古怪,摸不大清白起這話裏的意思,她便改口道:“這一迴,要打很久嗎?你……什麽時候迴來?我以為你不會選擇在冬天打戰,挺冷的……”


    白起的臉色稍稍有些緩和,他仍舊用手心包裹住了孟青夏的雙手,隻是目光已經從孟青夏的臉上掃開,淡淡地落在了遠方,此刻他的神情顯得空曠而淡漠,那尊貴和威儀也絲毫不減,嘴角已是牽起一道優雅淡笑,令人迷惑:“冬季確實不宜作戰,這一迴,恐怕是一件辛苦的差事。但比起每年都要經曆這樣的嚴寒的我們,三苗人世世代代棲息在溫暖的南方,冬戰對於我們,反而更有利一些。這也是為什麽,這段時間,三苗人隻是頻繁挑釁我們,卻又不肯發起大規模戰爭的原因,他們大概做夢也沒有想到,我們會冒著冬戰這樣艱難的局麵,也要將他們徹底驅逐,就算勝利了,我們也難免元氣大傷,但在往後的十年裏,就算他們想要卷土從來,恐怕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2”


    孟青夏有些意外,她也沒有料到白起竟然會耐著性子說這些給她聽,她看著白起線條深邃的側臉,心情忽然有些複雜:“一定要你親自去不可嗎?”


    說實話,自打她被白起帶迴封地以後,無論是夏侯氏的秋祭盛事也好,赴宴彤城氏也好,白起幾乎都會將她帶上,她幾乎一刻也沒有離開白起身邊這麽久過。但戰爭可不是什麽好玩的事,白起當然不會將一個會拖累自己的人帶著,她如今雖然是奴隸的身份,但白起給她的待遇向來寬厚,他又留下阿修和阿觀看著她,就算白起不在,她也不會吃什麽虧,可一想到,戰事無常,就算是白起這樣強大的人,也不能百分之百敢肯定,他就一定不會在戰爭中出任何問題,孟青夏既然已經認清了自己可能將永遠留在這個地方的事實,她自然不希望,目前能夠給她庇護的白起,出什麽狀況……


    “你不需要將戰事想象得太過可怕。”白起的目光顯得深沉而又難得的溫柔,看著這孩子緊緊皺著眉一副有擔心不完的事的模樣,白起的眉間一舒,竟感到有些好笑:“隻要你不給我惹出什麽麻煩,就是幫了我一個大忙了。”


    孟青夏的心情本是有些凝重的,被白起這麽一說,她竟有些惱怒,睜著一雙漆黑的眼睛瞪著白起,實在不知道是該生氣還是該繼續擔心。


    “封地裏的政務有大臣囚牛和微生處理,我雖出征在外,但仍會令蒼鷹傳遞王城裏的消息,有阿修和阿觀看著你,你最好打消了從前那些愚蠢的念頭,若是你惹了什麽麻煩出來,就算我有心袒護你,一時也顧不得王城裏的事。戰事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可怕,三苗人有勇無謀,在來年春天到來之前,我聯盟大軍必將他們趕迴去。”孟青夏這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取悅了白起,白起揚唇一笑,他的神情那樣肆意傲慢,那樣的俊美無鑄,這種王者的狂傲和自負,就連一直心中忐忑的孟青夏,都不由得為之一震!


    白起這意思是……他出征在外,會令蒼鷹傳遞迴來有關他的消息?那消息雖然和她無關,但至少她能從蒼鷹的往返,知道他尚且平安無事?


    孟青夏那皺巴巴的小臉,顯然因為白起這話而微微閃過了些欣喜,白起隻是似笑非笑地掃了她一眼,但隨即,他好像忽然想到了什麽,微微眯起了眼睛,看向了正在祭台上靜靜而立的白發男子,微生的麵色略顯蒼白,他的身體一向不好,又在大雪裏站了那麽久,這也難免,但他的神情還是那樣安靜而溫柔,就算沒有那些神乎其神的頭銜,這樣看起來,微生也的確是個很容易吸引人的英俊的年輕人,白起忽然笑了:“微生是我的老朋友了,從很小的時候開始,他的確就是個很了不起的人,但我不在的時候,你最好還是少和他接觸為好,他可並不如你想象中那樣好相處。”


    看似十分好心的勸告,可其中不容違背的威嚴,隻有當事人最清楚,白起這一笑,孟青夏更是忍不住縮了縮脖子,隻覺得危險得很,白起的目光,那樣犀利,仿佛輕而易舉就能把人看透一般,這種突然從天而降的危險感,讓人感覺不大好……


    就在此時,城牆之下,忽然傳來了一陣騷亂的聲音,那祭台之上一直安靜地站在那什麽也沒做的微生,他略顯蒼白的清俊麵容上,終於有了些神情變化,隻見他麵前的祭祀火爐突然爆起了一陣烈焰熱浪,那些一直在祭台之下跳著祭祀舞蹈的巫仆們,好像也因為這個現象而得到了什麽指示一般,紛紛地停止了舞蹈,在原地跪了下來。


    孟青夏在秋祭的時候已經有見過這樣的場麵了,所以並不感到驚訝,先前微生一直靜靜地站在那祭台之上燃燒著火焰的祭爐前等候著,而那些即將要出征的大軍也都耐心地在大雪之下站了一整天,正是在等待天神所降下的預示。


    微生是來為了白起和大軍這迴出征的情況做占卜的,這裏的人都很相信這一套,認為出征前占卜是一種很有必要的行為,若是占卜的結果不理想,這些士兵們就要通通打道迴府,等一個新的日子再出征,直到占卜結果為理想的結果,人們才會高高興興地承載天神的庇護出發浴血疆場。


    此刻那正在熊熊燃燒的烈火中的龜甲終於裂出了漂亮的紋路,有巫奴要帶上工具從火爐中取出龜甲,但微生卻已徒手從熊熊烈火中取出了那已經龜裂的甲骨,他的神色平靜,就好像沒事人一般,就連那從烈火中收迴的雙手,仍是白皙幹淨,一點也沒有被燒焦的痕跡,雖然知道微生一向被奉為“天神之子”,是能夠和天神對話的年輕巫師,但不少人,還是因為這一幕,而露出了驚訝不已的神情,心中不禁更加信任那傳言幾分。


    看著微生徒手捧著那剛剛從烈火中取出的龜甲,孟青夏看了看微生,又看了看白起,然後微微皺眉,複又將目光凝聚在了微生身上,和所有人一樣,期待他解讀那甲骨之上的龜裂紋路所顯示的寓意。


    微生的眼睛看不見,隻見他一手捧著甲骨,一手覆在龜甲紋路之上細細地摸索,他的神情安靜,依舊讓人看不出任何信息,周遭忽然陷入了一片寂靜之中,人們關注那上麵的寓意的程度,絲毫不亞於孟青夏。


    就在此時,一直靜靜地閉著眼睛的微生忽然睜開了眼睛,他的眼珠子是長久不能視物的銀灰色,眾人隻覺得唿吸一滯,一顆心都隨著提到了嗓子口來,微生沒有說任何話,隻是捧著那龜甲,忽然畢恭畢敬地朝著白起所在的方向跪了下來。


    白起微微勾起嘴角,將孟青夏放了下來,眾目睽睽之下,孟青夏的目光也隨著白起的身影而動,她愣愣地站在原地,目光落在白起闊步離去的背影,隨著他的走動,他身後的披風也隨著微微被風鼓動,就這樣,直到白起的身影自孟青夏的目光中消失了,她才緩緩地收迴了目光,說不清是失望還是什麽情緒。


    “小奴隸,你快看。”孟青夏正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她身後的阿修忽然就推了推她的肩膀,示意她往下看去,孟青夏順著阿修的指示看去,隻見那道高大的身影已經來到了祭台前,白起不緊不慢地踏上了祭台,見到了他,那黑壓壓的一片也隨之跪了下來,神情肅穆,語氣恭敬:“白起大人……”


    白起來到了仍舊捧著龜甲跪著的微生麵前,然後親自扶起了微生,微微笑道:“微生,你這是做什麽。”


    微生仍捧著那龜甲,似有些猶豫,白起便淡淡笑了:“大家都等著聽從天神的指示,你說吧,不需要有任何顧忌,哪怕這不是個好征兆。”


    微生這才微微一俯身子,然後直起身,恢複了那一手捧著龜甲,一手覆在紋路之上的姿勢,他的麵容仍是平靜而又溫柔,恭敬地對白起道:“白起大人,您無需擔心,這並不是什麽不好的征兆,相反地,這是一個前所未有的好征兆。”


    “哦?”


    微生輕笑道:“天神的指示告訴我們,這一迴,在您的帶領下,大軍一定會大獲全勝。隻不過……”


    白起笑了:“微生,有什麽話,你就直說吧。”


    “是。”微生複又在白起麵前跪了下來,這一迴,白起並沒有再伸手扶起微生,隻聽微生恭恭敬敬道:“這個冬季的戰神在西北方向,西北方向為孤星天狼所在的位置,孤為勇,六載為勝,恐怕您需要為了這一迴的勝利,做出一點犧牲,我們的勇士們,將會安然無恙地隨著您得勝歸來。”


    “那麽,照你的意思,該如何解讀這龜甲?”


    “也許在短暫的六年之內,您不宜大婚罷了,如此,天狼星將永遠為了您而閃耀,隻是……這恐怕要白起大人您為了部落聯盟做出莫大的犧牲了。”


    白起的臉上並沒有太大意外的神色,相反地,他的眼底,仿佛還有一道莫測的笑意在躍動一般,孤星,六載,凱旋,的確是個不錯的主意。


    “哪裏的話,這怎麽能稱得上是什麽犧牲。”白起掃了眼微生身後的那些巫仆,命他們攙扶著他們偉大的巫師起身:“為了部落聯盟的利益,白起很樂意聽從天神的旨意。”


    “多謝白起大人您偉大的決策。”微生微微一笑,起了身,巫仆們已經將天神降下的旨意傳達了下去,而那占卜用的甲骨,也將由巫仆將今日之事記載於其上,收入神殿之中。


    “誓死效忠白起大人!”


    “誓死效忠白起大人!”


    “誓死效忠白起大人!”


    聽到了巫仆們傳達下來的白起大人和微生大人的談話,眾人紛紛跪了下去,神色凜然敬畏,霎時間,那誓死效忠的聲音驚天動地,那撼天動地的唿喊聲,聽得人心一顫一顫的,頓時間,氣勢如虹,白起的一番話,會有這樣的效果,令孟青夏都驚訝不已。


    擁有這樣的氣勢,白起恐怕不大獲全勝都難吧?


    六載之內不宜大婚……孟青夏定定地看著那被人擁戴的藍眼睛男人,他的神情淡漠,俊美的麵容之上噙著似有若無地幽深笑意,他斂起的雙眸,傲慢而又狂傲,對於這個結果,他好像一點也不曾感到意外,孟青夏想到那日白起曾說過的話,霽雖然尚未開誠布公欲與白起聯姻之事,但這件事已經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事,所有人都知道,等三苗之事一過,霽就要將自己最疼愛的小女兒嫁給白起,而當初,白起雖並沒有開口同意,卻也沒有絲毫拒絕的意思,他曾說過,這件事,就算他願意,姒縱也未必會願意看到他與彤城氏聯姻的局麵呢……


    果然是這樣嗎……白起的神情看起來是那樣平靜,甚至平靜得讓人捉摸不透,看來,對於這樣的結果,應該早在他的預料之中吧?


    這樣的話,若是從別人口中說出,恐怕要遭人懷疑,可這話從微生口裏說出,竟真的好似天神的旨意一般,孟青夏的目光一轉,若有所思地落在那安靜立於祭台之上的微生,他看起來簡直是童叟無欺,況且他又是夏侯氏最富盛名的巫師,恐怕誰也不會質疑他的話吧……


    那白起呢,白起可會因此而失望?


    像是察覺到孟青夏的目光一般,微生似有若無地朝她這“看”了過來,分明知道他目不能視,可孟青夏還是因為他的“目光”而嚇了一跳,匆忙地別開了視線,而微生卻好像知道孟青夏的心思一般,微微一笑,在白起身邊壓低了聲音道:“白起大人,希望您會體諒我,您的父親希望能夠看到的結果,微生也不忍讓他失望。隻是……這個結果,恐怕要辜負霽的一番好心了,您呢,可會感到失望?”


    白起也是一笑,神情淡漠,微微勾起的嘴角,透出不以為然的意味:“沒有什麽好失望的。父親大人能安心,才是我所放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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