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對北歐神話這麽感興趣,正是因為它現實到無法反駁的地步!像是別的神話中大力強調的“傳世紀”場麵,無論是上帝七天創世,還是盤古開天地女媧造人,在北歐神話裏可是遠不如眾神覆滅的場麵來得精彩!”


    阿狸直接承認了自己的喜好,又對著石磊二人繼續侃侃而談,道:“北歐神話最波瀾壯闊的一幕既不是創世紀,也不是諸神鎮壓巨人,而是“諸神之黃昏”!用濃重的筆墨描寫一代神祗的毀滅,神和巨人最終兩敗俱傷同歸於盡,神和他們創造的世界共同毀滅……這是在其他神話中多麽難以看到的精彩情節呀!”


    說到這裏,阿狸看了看窗外的夜色,露出些許意猶未盡的模樣,好似自己的長篇大論剛剛隻是開了個頭一般,卻又要理智地止住話頭,隻能盡快地把能對石磊二人分享的知識概述一番。


    這一概述不要緊,本來可以被舉例論證生動說明的北歐神話特點,在阿狸的高度概括濃縮之下,直接變成了論文論點一般的“菁華”,雖然聽上去幾乎字字珠璣,但難免會有些讓人腦筋繃緊的感覺,差點令得石磊跟不上她的思路了!


    還好,幸虧少年還有“玉蓮髓”的加持,而這段時間對於精神力的鍛煉他也沒有放鬆過……石磊在腦細胞飛速運轉的狀況下,字字緊跟著阿狸的話語,不覺也把帶有她個人傾向和主觀色彩的看法深深地烙印在了腦海裏。


    從神話的基本論調來看,在北歐神話中,眾神內部並無太大爭鬥,整個神話貫穿著神與巨人之爭,眾神麵臨著巨人隨時來犯,內部相對團結,能引起紛爭的隻有洛奇的惡作劇;


    而反觀希臘神話中神族內部的紛爭是比較激烈的:火神與戰神之爭、雅典娜和波塞東爭奪雅典城等等,最激烈的爭鬥就是特洛伊之戰;由這些神話分支可見,希臘的神邸完全處於至高無上的地位,巨人、泰坦神族等不能對其構成威脅,在消除外部威脅的情況下,內部的紛爭自然相對激烈。


    然而,這巨大的分別難道就表示北歐的神話世界,來得比希臘神話更和平麽?難道北歐神話中內部相對團結的諸神就能笑到最後麽?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而且也是出乎人意料之外的!


    事實上,在北歐神話中,洛奇與眾神關係的變化是貫穿整個神話的一條隱線——洛奇與眾神的關係的改變,也正是引發諸神之黃昏的導火線。


    洛奇是神族中的巨人,與奧丁交往深厚,一直被尊作神祗對待,在早期洛奇和神祗的關係是相對和平友好的,後期洛奇不斷製造紛爭,眾神終於忍無可忍對他進行永罰,由此使諸神之黃昏中洛奇重迴了巨人的行列,可以說,由於神族內部的分裂而加速了神族的毀滅。


    本來內耗嚴重的希臘諸神始終占據最榮耀的至高地位,而相對團結的北歐諸神卻最終死在了內部的分裂上……這個宛如荒唐笑話一般的結局,正像現代網絡小說中特別鍾愛的“大逆轉”一樣,讓人在感慨世事玄妙之外,都免不了會有種意外的感覺。


    “這,就是我所說過的現實了!事實上,在神州不也流傳著有“攘外必先安內”的名言麽?北歐的諸神會團結,會分裂,會無能為力,會集體衰亡……就算是所謂邪神,也有其可愛的一麵,比起性格多變,能力卻是高大全的希臘諸神來說,我倒覺得北歐神話裏的神,才更像你們人類咧!”


    阿狸在說完了最後一段的長篇大論之後,意猶未盡地徑自點了點頭,用這番感慨為自己難得一見的大段論述劃下了句點。


    而再看此時的石磊和秦婷,不管二者對於北歐神話究竟是完全懵懂還是一知半解,此時都對於阿狸在此道上的精心研究心生敬佩,同時也陷入了短暫的沉思和靜默之中。


    所謂人性,到底是些什麽東西呢?


    貪婪好色是人性,堅貞不屈也是人性;臨陣畏縮是人性,大義凜然也是人性;蜉蝣撼大樹是人性,懂得因勢利導知天命也是人性……而在各種神話故事裏,那些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所謂神,居然也有著這樣那樣,不一而足的“人性”!


    正如無論是看似雲淡風輕的東方修真者,還是貌似追功逐利的西方英雄們,都是秉承著人類固有的人性,隻是將其在能力範圍內無限放大來行事一樣……這些在那些高人頭頂,幾乎是以俯視蒼生的視角看待地球的強大存在,最終原來還是逃不脫其固有的性格特點,也無法擺脫其命中注定的生命軌跡!


    不管是在諸神黃昏中隕落的北歐神邸,還是傳說中僅剩來重塑人世的幸運兒……在北歐神話中的這些“神”們,也會老,也會死,也會團結,也會分裂,這種和亂世梟雄一模一樣的生命軌跡,就算走得再長,其本質又有什麽分別呢!


    而至於希臘的那些不敗神明們,同樣也會因為個人無法避免的貪嗔喜怒,而陷入連神都會避不開的各種悲喜劇、荒誕劇、乃至鬧劇。


    這,就是阿狸口中的神話帶給石磊的觸動;這,也是讓他在聽聞了這些傳說中,引發石磊對於北歐神話、北歐神邸、乃至北歐那片冰封大地之興趣的第一個要素。


    “如果真能碰到那樣的神,就好了!不管是巨人矮人還是侏儒精靈,如果我們真能在冰雪島有所收獲,那就更好了!”


    石磊這樣想著,忍不住在腦海中勾勒出一個無比猥瑣的身影——當然,在這個節骨眼想起袁曉飛,並不能證明石磊是突然想不開,換上了所謂的斷袖分桃之好;隻能說這是他在聽聞了這麽一大堆另類神話之後,自動自覺把最沉迷於這種小說、遊戲和魔幻影視作品的老友迴憶起來的緣故。


    “是啊,要是袁曉飛能有幸聽聞阿狸的這一番見解,想必就算這廝在女孩子麵子再羞澀,也會忍不住被這種知己難尋的認同感蠱惑,從而和阿狸好好地暢談一番吧!”


    一想到袁曉飛那種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的模樣,石磊忍不住嘴角上揚,自顧自地掛上了一抹傻乎乎,憨唿唿的微笑……


    而這抹笑容映在二女的眼裏,未免顯得有些莫名其妙,甚至直接讓她們認為石磊這是時差還沒倒過來,也有些發癲的表現了!


    “額,石磊,你現在的反應算是什麽啊!一般來說,聽人家講了這麽久故事,就算不感興趣也得表示一下吧!你偷笑個屁啊!難道是在想什麽猥瑣的事情麽?”


    阿狸皺著眉頭看著石磊那副模樣,忍不住露出幾絲鄙夷的神情來,道:“嘖!嘖!聽個北歐神話你都會如此,難道你對那獨眼老人奧丁有興趣,或者是雷神托爾的粉絲?又或者……你對洛奇有興趣?嘶……這些人好像都是男的啊,難道……”


    “打住!打住!你說什麽哪!我對他們能有什麽興趣,要感興趣也得對雅典娜那樣的希臘女神吧!”


    石磊本來就隻是有些恍神而已,被阿狸如此一說,早就迴過神來有些不好意思了!而等她把話點到了“那個”方向上之後,石磊第一反應就是矢口否認,連聲反駁,好像生怕自己的取向被人誤解,傳出什麽令人匪夷所思的“緋聞”來!


    “我說什麽了?你這麽大反應,難道是戳中心事麽?放心放心,我對這種東西完全沒有歧視,甚至大為支持讚同……石磊,要是你真的突然發現自己喜歡這調調,可別藏著掖著啊!”


    阿狸看著石磊忙不迭撇清的模樣,忍不住捂嘴淺笑,三下兩下就完成了替他越描越黑的過程,讓石磊真心無法解釋——越認真,豈不是越坐實了被人戳中心事的名頭?


    隻見石磊瞬間腦門豎起三條黑線,真是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左右為難間,看起來真是又憋屈又好笑,果然又引起了二女的同聲嬉笑。


    而想到阿狸最開始出現在他眼前的身份,石磊也不由得猛然迴想起她是個不折不扣的“蕾絲邊”,更是自己未婚妻小胡璃的愛慕者……這個“拉拉”的身份,更加令他聽著阿狸的話有種反駁無力的感覺,於是幹脆閉口不言,轉了個話題就想讓自己脫困。


    “喂,你們可別瞎說了啊,難道沒看到現在天色已經這麽晚了麽?不是明早還要出發?現在還不睡,小心明天都變成熊貓眼!”


    “放心吧!我們可都沒你那麽脆弱,既不會變成熊貓眼,也不會被時差困擾,更不會對北歐神話毫無所知就衝到人家地盤撒野!”


    阿狸不知道怎的,或許是和石磊混熟了吧,居然把她往日那副有點疏離的冷淡樣子完全拋開,牙尖嘴利地和胡璃有著一拚,果然是自小一起長大的姐妹淘!


    而在她接下來的幾聲取笑聲中,石磊終究還是落荒而逃,認慫地逃迴自己的房間,以睡覺為名,來躲避這位山貓少女對自己的奚落。


    然而,石磊所不知道的是,在他忙不迭地關上房門之後,阿狸也停止了對他的言語攻勢,瞬間換上了一副深沉的模樣,好像剛剛的一切都是“開機”之後的演技一般,轉換表情之快,簡直令人咋舌!


    而在這位山貓少女身旁的秦婷,此時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她二人這種程度的目光交流,也正是恰似之前石磊被瞞著趕去哥大報到之前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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