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秀生穩穩站在人群中,看到士兵貼榜,他眼睛一亮,等榜貼好,他立刻往前擠,他是練過拳腳功夫的,力氣也大,一般家丁小廝,還真不是他的對手。


    秦秀生對秦遇非常有信心,從第一名開始往下看。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喧鬧:“會元是李丕。”


    “會元是李丕!!”


    眾人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畢竟李丕是李閣老的孫子。


    “第二名,張和。”


    “第三名……”


    耳邊是人們興奮激動的聲音,秦秀生恍若未覺,目光死死盯著榜單,他還沒看到遇弟的名字。


    偏偏這時候戚長名大喊了一聲,“中了中了,我家公子中了。”


    代川郡,玉陽府,沂溪縣,戚蘭,正位第二百二十三名。


    戚長名心裏難掩激動。


    竹清心裏咯噔一聲,他知道自家公子在會試最後一天因病暈倒了,答卷沒答完,心裏一直忐忑,所以他是從倒數開始看的。


    然而沒有。


    竹清一直抱著僥幸心理,哪怕是最後一名,隻要他家公子上榜了就好了。


    會試上榜,才有資格參加殿試,而會試的名次並不能決定殿試的名次,雖然一般情況下,二者不會相差太多。


    但是,他家公子的情況就不屬於一般情況啊,他家公子現在養好了身體,隻要能參加殿試,肯定能衝到前麵去。


    可是他從最後往前數,沒有看到他家公子的姓名籍貫。竹清心裏越發沉了,他恍惚之下,被其他人擠了出去。


    他心裏腦海中想的都是會試相關。


    會試隻錄取三百人,這三百人現在還隻叫貢士,但是隻要這其中沒有人犯大錯,那麽殿試不管答的好壞,都是進士,不會黜落。


    而名次不同,考生又分為進士和同進士,這個決定了他們第一次授官。進士能夠進入翰林院,有機會進內閣。


    而同進士的出身,就限製了他們以後的發展,一般外放為官,做的再好,不過是主政一方罷了。


    竹清不是不通文墨之人,否則也不會被派來貼身照顧嚴淮。


    竹清不甘心,抹了把臉,又重新擠了進去。他要把所有榜單名字看完。


    而秦秀生還在找秦遇的名次,就在他心不受控製的往下沉的時候,他終於在第九十九位,看到了秦遇的名字。


    秦秀生差點激動的吼出來,好懸忍住了。


    上榜了上榜了,而且名次還在中上。秦秀生開心壞了。


    他如何開心,旁邊有人如何傷心。


    一個成年男子,失態的坐在地上如孩童一般嚎啕大哭。


    “我用光了所有的盤纏,卻沒有上榜,叫我如何迴去麵對親友啊……”


    哭聲悲涼,直戳人心。


    秦秀生心裏有些不舒服,他快速退出來,發現竹清還在人群中,過了一會兒,竹清苦著臉出來了。


    秦秀生和戚長名心裏一顫,沉默著迴院子給秦遇他們報喜。


    另一邊,秦遇他們還在焦灼的等待,忽然聽到外麵響動,秦秀生有些狼狽的衝進來,一臉喜色,隨後又斂去神情。


    秦遇心裏就有了猜測。


    秦秀生過來一把抱住秦遇,低聲道道:“你上榜了!第九十九名。”


    秦遇腦子嗡的一聲,周圍的一切好像都遠去了,他整個人都愣愣的,許久才重新聽到聲音。


    耳邊是戚蘭他們高興的歡唿聲,中了中了,都中了。


    “公子,你們快準備一下,報喜的人很快就來。”戚長名道。


    戚蘭沒動,看向嚴淮,秦遇也看了過去。


    嚴淮笑笑:“恭喜你們。”


    他們尷尬之際,報喜的人就來了,秦遇他們給了喜錢,送走喜人,後腳房東就出現了,一邊恭喜他們,一邊把房租退給了他們。


    一座院子兩位舉人上榜,這簡直就是典型的風水寶地啊。發了發了。


    房東笑眯了眼。


    秦遇他們看著退迴來的房租,心裏有些高興,但想到嚴淮,又高興不起來了。


    之後,秦秀生小聲跟秦遇念叨,說秦遇科舉考試,基本就沒花過住宿費。


    秦遇啼笑皆非,但仔細想想,好像還真是那麽一迴事。


    秦遇他們兩人上榜,秦秀生他們之前放進賭場的錢,瞬間翻了數倍。


    戚蘭最開心,因為他賠率高,現在他上榜了,自然賺的多。


    秦秀生拿著他的一百兩銀子,笑的見牙不見眼,他這輩子,第一次擁有這麽多錢。


    他倒是想請秦遇他們去酒樓吃飯,不過殿試就在三日後,這關乎到兩人以後的前途,所以玩樂的事,暫時放一邊。


    秦遇和戚蘭都在屋裏溫習,放鬆心態。嚴淮出門散心去了。


    秦遇和戚蘭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見天子,說不緊張是不可能的。


    三日的時間一晃而過,殿試那日寅時幾刻,就有貢士陸陸續續在宮門處等候。


    隻待時間一到,他們跟隨宮人進入皇宮。


    這麽重要的時候,沒有誰敢遲到,寧願早早到達,在寒風裏等著。


    戚蘭雇了一輛馬車,到地兒後,他們兩人下車,馬車離開。


    而像世家子們就金貴許多,直接在豪華的馬車裏等著,炭盆燒著,車內溫暖極了。


    秦遇他們還好,能以平常心麵對。有些人心裏就不平衡了,都是今科貢士,他們在外麵凍成狗,那些人就在馬車裏舒舒服服待著。


    隻是能走到這一步,就算有心性狹小的,也多半會隱藏了。


    秦遇聽到身邊有人低聲罵了幾句,然而當他尋聲望去時,周圍人都一臉嚴肅,分不清是誰說的話。


    他垂下眼,不再過多關注這些無關緊要的事。


    直到天邊泛起一絲魚肚白,宮門大開,他們被引入宮中,至偏殿候著,太監宮女端來了茶點。


    偏殿的角落裏,也點著炭盆,眾人隻覺得周身暖和許多。


    一位公公過來跟他們講麵聖的規矩,隨後宣布他們可以進入金鑾殿了。


    桌椅已經安排好,上麵還放著筆墨,筆架筆洗等等。眾人根據會試名次,找到自己的位置待著。


    隻是金鑾殿再大,也不能同時供三百人考試。所以排名靠後的考生被安排到了殿外,不但冷,在天子和大官們麵前的露臉機會也無了。


    有人不免喪氣,戚蘭默默走到自己的位置,不卑不亢,不驕不躁。


    周圍的太監對視一眼,隨後拿筆記錄著什麽。


    秦遇運氣還不錯,他名次在中上,剛好圈在殿內,不用受冷風襲擾。


    等眾人在自己的位置站好,才在公公的示意下,齊齊對聖上行學生禮。這一刻,他們都是天子門生。


    天子高坐玉階之上,目光掃過眾人,秦遇低著頭,屏氣凝神。


    少頃,威嚴的聲音傳來:“開始吧。”


    所有考生落坐,太監分發題卷,答卷,草稿紙。


    題卷發到秦遇這裏,他拿起來先看了看。


    隻有兩道策論題。


    一道是:“如保赤子。”【注】


    另一道題目則是:安國全軍之道。


    第一道題目,字麵意思很好理解,但這裏顯然不是指愛護幼兒。而是指父母官要愛護其治理下的普通百姓。


    但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如何愛護才算正確。而考生們要答的就是愛護方法。這便是策論。


    這個時候,歌功頌德隻會適得其反,必須言之有物。


    可這還不夠,周圍俱是濟濟人才,他們想不出有用的建議嗎。


    十個人寫了,二十個人寫了,七八十人寫了,那建議也就不出彩了。


    這也是為什麽秦遇在會試中,明明迴答了幹貨,但是卻居於中上名次的原因。


    隻提建議沒有用,沒有直擊痛點,沒有除弊,再好的建議也隻是隔靴搔癢。


    秦遇慢吞吞磨著墨,腦子裏思緒萬千。


    若問他想不想在天子麵前露臉,想不想脫穎而出,眾人矚目?


    他是個俗人,自然是想的。


    可是還有句話叫出頭的椽子先爛。


    他的名次還好,再努努力,成為一名進士,以後進入翰林,做一名“清貴”的小官,也算安頓下來了,然後把他娘也接來京城,再之後娶妻生子,在年複一年中慢慢熬資曆。


    可是……


    會試三年一屆,每屆錄取三百人,就按一百人能出頭算,多來兩屆,就是幾百人,進士又如何,還不是被淹沒在一屆又一屆的“新人”中。


    秦遇磨墨的速度慢了下來,他低下頭,苦笑一聲。


    到底還是不甘心,混日子哪裏都可以,他甚至在當初考上舉人之後,就可以以舉人之名在老家活動,照樣把日子過得富裕安康。


    他何苦還去千遠萬遠的求學?


    念頭通達,秦遇的眼神變得堅定起來,他放下墨條,提筆蘸墨,先寫下自己的籍貫信息。


    然後稍微潤色了兩句,就開始細數近年來朝廷在哪些方麵與民爭利,大興土木,使民生困。


    他在金陵所學,足夠他了解當前的民生政治,每一條都是事實。洋洋灑灑陳述弊端,控製在一半字數左右,又開始迴答解決之法。


    第二道題,也是差不到類似的答法。之前在會試時,有一道策論題目為:強兵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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