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遇認真聽著,戚伊也沒有到處跑,遇到不懂的,還會直接提出來,王瓚幾人也會好脾氣的給他答疑解惑。


    張玠看著身側清澈的溪水,歎了口氣。


    “張兄因何歎氣?”


    張玠淩空點了點溪流:“古有曲水流觴傳佳話,今日本想效仿,奈何地勢不允。”


    秦遇偏頭望了望,發現張玠說的極是,曲水流觴就要溪流曲直蜿蜒才有意境,當水中運來酒水,誰取了飲下便要展示才藝。而且一般這種大型活動,會有專門的侍童在其間傳遞作者所作,保證在場之人都能知道。王羲之所著的名作,流傳千古的《蘭亭集序》便是由於此。


    不過很多時候真有心,也能舍棄一應俗禮。


    戚蘭撫著下巴沉思,過了一會兒道:“我那馬車裏倒有兩壺好酒,一應酒具也是俱全。”


    王瓚和張玠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躍躍欲試:“這是巧了,我們馬車裏也有兩壺。”


    戚伊撞了撞秦遇的肩膀,“嘿,你想不想玩?”


    打心底來說,秦遇是想的,曲水流觴這種文人雅事,他還隻在書上看過,不知現實中體會是如何。


    在戚伊含笑的目光中,他輕輕點了點頭。


    眾人讚成,戚蘭帶著戚伊去馬車上拿了酒水和酒具。


    因為溪水流勢幾乎呈直線,於是抽簽決定一人充當跑腿,傳送詩賦,之後誰若是作詩不好,或者作不出,不但罰酒,還要接替跑腿的活兒。


    戚伊運氣不太好,第一輪就抽到了空簽,其他人的簽紙上標注數字,決定他們的座位。


    戚蘭在第一位,王瓚第二,秦遇第三,張玠第四。每人相隔五、六米左右。


    眾人就地而作後,戚伊在戚蘭前麵三米處的位置,將酒水置於木質托盤放入水中,溪水緩緩,陽光下水麵波光粼粼,酒水越過戚蘭,王瓚,精準無誤地漂到秦遇麵前。


    秦遇:!!!


    場麵一靜,隨後傳來此起彼伏的笑聲。


    相處一段時間了,他們當然知道秦遇不善作詩,更不會飲酒。


    戚伊眼睛咻地放光,就差沒明說:作不出詩,再罰酒三杯!


    秦遇藏在鞋裏的腳趾都緊張的蜷縮起來,他將杯中酒飲盡,辛辣的口感嗆得他咳嗽,臉上冒出了熱氣。


    隨後將紙張置於書箱上,然而提著筆,半天卻下不了筆。


    戚伊笑盈盈道:“小童生,你快著些,大家都等你呢。”


    秦遇不禁屏氣凝神,但越急越寫不出來,半晌才憋出了一首打油詩,戚伊見狀笑得前俯後仰,忙不迭跑來跑去,把秦遇所作給其他人看。


    王瓚笑道:“賢弟,今日這罰酒,你可得喝了。”


    戚蘭起身走過來,笑道:“遇弟少於我們幾歲,又是初次,且此前從未沾酒,不若以茶代酒罰三杯如何?”


    眾人的目的是為了雅興,聞言自然應下,“戚兄言之有理。”


    戚伊取了茶水來,遞給秦遇:“這淡茶最醒酒了。”


    也不知是酒精緣故,還是別的,秦遇臉色紅紅,小聲道:“多謝。”


    他以茶代酒,飲完三杯。然後將酒杯衝洗,重新倒入酒傳下去。而戚伊替代了他之前坐的位置,秦遇跟著水中托盤走。


    呈酒水的托盤沒有順著張玠的位置靠近,秦遇將其取下,再跑到戚蘭前麵三米處,將托盤重新放入溪水中。


    新一輪又開始了。


    這一次,托盤在王瓚麵前停了下來,對方一介書生,卻頗為豪爽的將杯中酒飲下,隨後揮筆洋洋灑灑作下一首詩。


    秦遇在旁邊越看越心喜,越看越佩服,忙不迭小跑著傳給其他人看。


    王瓚雙手撐於身後,仰麵朝天,兩頰的碎發在陽光下仿佛鍍了一層淺淺的光暈,閉著眼,神情頗為自得,顯然對自己的詩作很有信心。


    第37章 醉意


    “王兄好才華。”戚蘭看著手裏的詩作,來迴品味。


    王瓚昂了昂下巴,唇間含笑:“戚兄今日莫要藏拙才好。”


    “那是自然。”戚蘭打開折扇,扇了扇風,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第三輪的時候,盛酒的托盤終於停在了戚蘭麵前,他取過酒杯,仰頭將酒水一口飲盡。而後揮毫潑墨,同樣的風景,王瓚手下大氣豪放,戚蘭手下則是婉約雅致,各有千秋,不分伯仲。


    秦遇接過詩作,連道了三聲好。他又看向戚蘭,眼睛亮亮的,咧嘴笑著:“蘭兄才華橫溢,須臾之間寫就錦繡詩作,弟敬佩不已。”


    戚蘭怔了一下,與他目光交接,發現秦遇的眸光雖然亮,但是卻沒有焦距,“遇弟?”


    秦遇頓了一會兒才迴應:“蘭兄。”


    戚蘭扇扇的頻率都快了些,像發現什麽新大陸一樣:“遇弟,你是不是醉了?”


    秦遇慢吞吞的皺了皺眉:“我沒有啊。”


    他終於想起正事,“我還要把蘭兄的詩作給其他人看呢。”


    他轉身跑開,戚蘭湧到嘴邊的話又咽了迴去。


    戚蘭的詩作引得其他人稱讚,戚伊在草地上坐著,心中激動不已,他剛剛已經打好了腹稿,等酒水漂到他麵前,他也要寫出來震驚眾人。


    然而越想什麽越不來,托盤越過他到了張玠麵前,張玠自然瞧到了戚伊臉上的期待和失落,忍不住笑道:“伊弟莫急,下迴就到你了。”


    麵對張玠的打趣,戚伊瞪了他一眼,逗得張玠又是一場大笑。


    或許是有王瓚和戚蘭珠玉在前,張玠所作不能算不好,但的確發揮平平。


    他自己也有所感覺,爽快的飲了罰酒。隨後替代秦遇的活兒,來迴傳詩作和酒水。


    戚蘭故意揶揄了他兩句,張玠直接無視,當盛酒的托盤漂到戚伊麵前,對方差點沒高興的蹦起來。


    “到我了。”到底是半大少年,喜形於色。


    張玠笑盈盈瞧著,不得不說戚伊的確有兩分靈氣,雖然不能與其兄和王兄相比,但在同齡人當中也算翹楚了。


    秦遇看到的時候,心中除了佩服已經沒有別的了。


    好吧,還是有一點,那托盤可別再漂他跟前來了。


    他繃直了背,小臉肅著,眼瞼半垂,一副冷麵肅然的模樣,看得張玠都快笑死了。


    他在秦遇麵前站定,秦遇傻乎乎的抬頭,還不知道怎麽了?


    張玠忍住笑,朝溪水中掃了一眼。


    秦遇心裏一緊,機械地側首,發現那托盤邊角卡在岸邊,停在他麵前不走了。


    秦遇:………


    他這都是什麽運氣啊。


    秦遇認命的取過酒杯,一杯水酒下肚,感覺五髒六腑好像都熱了起來,渾身毛孔張開,唿唿散發著熱氣。


    他握住筆,盯著潔白的紙張,好一會兒才落筆,這一次比之前好,至少不是打油詩了,但也算不得佳作。


    其他人知他不擅長此,於是輕輕放過。


    活動還在繼續,天上的陽光更加刺眼了些,激得人眯著眼,昏昏欲睡。


    “啊啊啊啊啊——”忽然的叫聲把秦遇嚇了個激靈,原來是戚伊作詩作到一半卡住了,急得哇哇叫。


    結果越急越寫不出,也不是真寫不出,隻是前兩句寫得太好,後麵兩句敷衍了事的話,他自己都不願意,最後氣得自罰三杯酒。


    戚伊來跑腿,托盤略過秦遇一躍而去,戚伊拾起,跑到他大哥前麵去。


    之後好像又是戚蘭作詩了,秦遇費力睜開眼睛,強打起精神,然而不一會兒腦袋又垂下去,一點一點。


    當戚伊過去時,秦遇身子一歪,直接倒在地上。


    戚伊當場叫出來,快速扶起他:“秦遇,秦遇你沒事吧。”


    其他人也坐不住了,跑了過來,結果一檢查發現秦遇唿吸平緩,兩頰暈紅,口中還有淡淡的酒氣。


    戚蘭啼笑皆非:“別擔心了,遇弟隻是醉酒,睡過去了。”


    眾人鬆了口氣,戚伊沒好氣的捏了一把秦遇的臉:“什麽酒量啊,兩杯就倒了。”中途還喝過醒酒茶呢。


    戚蘭解了外衫,鋪在草地上,把秦遇置於其上,然後他們接著玩。


    今天日頭足,太陽下困覺,實屬愜意。再者,人放旁邊,他們不時還能看顧著。真把人放馬車裏,反而不放心了。


    少了一個人,進程就加快了,饒是王瓚等人素有才華,也禁不住短時間內一首接一首的作詩。罰酒接連飲入喉間,幾人臉上也上了紅。


    直到最後所有酒水飲盡,他們才作罷,王瓚不知何時脫下外衣,和戚蘭兩人隻著中衣,領口大敞,露出胸前大片的肌膚。


    張玠搖了搖頭,“有辱斯文呐。”


    “張兄這話不對,我與王兄這叫真性情。真正有辱斯文的在那兒呢。”


    旁邊,醉了的戚伊爬到樹幹上學猴叫。


    張玠:………


    張玠無語極了,當大哥的不靠譜,他隻好跑到樹下,哄著戚伊下來。


    好在這樹不高,也就兩三米,下麵是茂盛柔軟的草地,也難怪戚蘭不擔心了。


    醉了的戚伊完全沒有道理可講,任憑張玠勸得口幹舌燥也不理會。


    過了一會兒,他忽然道:“我要尿尿。”


    張玠簡直頭都大了,唯恐戚伊在樹上尿了,故意加重語氣恐嚇他,連哄帶騙,總算把人勸下來。


    落了地,戚伊褲腰帶一解,不一會兒就有了聲響。


    半晌,他靠在張玠身上:“秦遇呢?”


    張玠已經沒脾氣了:“他喝醉了,睡著呢。你也睡吧。”


    “我才不睡,我酒量好得很。”戚伊撇著嘴,推開張玠往前走,結果剛走了幾步,就左腳絆右腳把自己給摔倒了。


    “伊弟,伊弟!”


    張玠把人扶起來,才發現戚伊那一摔,徹底暈了過去,除了額頭有點紅印子。小臉紅紅,胸口平緩,鼻尖發出規律的唿吸聲。


    張玠點了點他的鼻尖,“你小子啊。”


    他們幾人靠在一起休息,秦遇醒來的時候,發現身上沉得慌,他下意識把“重物”推開,睡眼惺忪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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