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棠抬手用拇指抹去嘴角的血痕。


    冷笑道:“今兒就是棺材局。”


    少衝驚恐看著沉棠:“棺材局?”


    連這位沉君也沒有信心對付蔣傲嗎?


    整體實力相近的武膽武者,勝敗有時候取決於雙方誰的信念更加堅定,狹路相逢勇者勝!沉棠這話是不是意味著動搖了?但下一息就聽到沉棠笑得張揚而狂傲:“棺材局,我跟他總有一個要進棺材!早知對手是這麽個玩意兒,老娘扛著棺材送他!”


    少衝:“……”


    莫名覺得沉君精神狀態似乎不對。


    不過他也不做多想。


    最重要的是蔣傲不給他多想的餘地。


    而且——


    為什麽沉君的自稱會是“老娘”?


    不應該是“老子”嗎?


    少衝也學著沉棠鄭重道:“附議,不過他這個烏龜殼占地方,一口棺材怕是送不走。早知如此,老子也讓大哥幫忙準備一副。”


    說完他還點頭以示認真。


    蔣傲給予二人的迴應是迎麵而來的重劍,咆孝颶風伴隨著磅礴劍氣直撲二人。重劍笨拙厚重,一般情況下跟“靈活”二字無緣,可它在蔣傲手中卻比慈母劍還輕盈。


    不多會兒,地麵開裂百八十條地縫。


    蔣傲這隻老王八,不止是皮糙肉厚殼子硬,他還極其耐久。沉棠和少衝圍攻他這麽長時間,對方氣息始終平穩,每一道武氣始終維持著極高的強度,不見衰減勢頭。


    三人之中,少衝最不穩定。


    再加上他瘋子一般的激進打法,身上的傷勢也肉眼可見地增加。蔣傲眸光帶著戲謔之色,他承認眼前兩個都是世間罕有的天才。隻是,天才沒有成長起來,依舊隻是螻蟻。踐踏、扼殺有天賦的螻蟻,恰巧是他最喜歡的幹的事情。看對方眼中灼灼如烈火的恨意在燃燒,看對方眼中絕望溢出眼眸……


    那種爽感超越了他的肉身。


    能讓他靈魂也隨之顫栗。


    緊跟而來的空虛,需要更多的血撫慰。


    倏忽,蔣傲生出幾分戲弄之心。


    他重劍逼退少衝,蹬地而起,同時口中一聲尖嘯。那匹武氣凝化成的披甲戰馬馱著蔣傲,如一座急速奔馳的山嶽帶著武氣光芒,衝向聯軍中軍方向,沉棠眸光一凝。


    “不好!”


    兵卒凝氣為盾,在蔣傲衝撞之下卻不比一張紙來得堅韌。一路上人仰馬翻,被正麵擊中的兵卒化為一朵炸開的血霧,被波及撞飛的兵卒雖然沒死,卻也去了半條命。


    他一人獨成一軍。


    切入陣中似切豬油那般絲滑順利。


    “哈哈哈——看老子這招如何!”


    衝殺至中軍還有兩百多丈位置的時候,來攔截他的武膽武者已有近百人。蔣傲渾然不將他們放在眼中,六成武氣瞬息灌注重劍。眨眼的功夫,天幕黑沉,雷雲翻滾。


    轟隆雷聲伴隨著電光在雲層跳躍。


    一道近乎頂天立地的巨型劍影屹立戰場,在蔣傲癲狂神色之下,無情倒向聯軍!


    這一幕,黃烈如何還坐得住。


    頃刻抓碎憑幾扶手。


    神情一瞬猙獰,破聲道:“阻止他!”


    不用黃烈說,尚在中軍坐鎮的諸人直接出手。奈何事出突然,他們都還未來得及蓄力,如何對付突然發瘋的蔣傲?一道道言靈在倒下的巨劍麵前紛紛化為齏粉,天地之氣割裂,空氣隱約扭曲。強烈的窒息感與危機感向眾人排山倒海湧來,血色盡褪。


    黃烈身邊的玄衣武者猛然抬頭看向劍影,剛上前半步,他似乎感覺到什麽,凝重的神情鬆緩下來,又將步伐收迴。原來,電光石火間,有一素袍文士閃至劍影正麵。


    他身影就屹立在那裏。


    看似渺小卑微,卻能讓劍氣自動分行。


    【急中生智】


    荀貞在萬不得已之下,動了文士之道。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這一劍傾注十六等大上造六成武氣,即便不能要了蔣傲的性命,也足以對其造成重創。若能重創蔣傲,缺了自家主公一個戰力,光憑穀仁家的少衝應該也能應付……


    荀貞瞬息便盤算了一切。


    但他唯獨沒料到的是自己身前會擋著個沉棠。她幾乎是後腳出現,而言靈發動需要時間。哪怕這個時間非常短暫!可在言靈生效之前,這道劍影仍舊是蔣傲的利刃!


    噗——


    沉棠出現的瞬間,沒有絲毫猶豫,徑直抽空文宮武殿,揮出一道劍氣。劍氣與劍影正麵相撞,交叉成十字。二者互相糾纏、撕咬,看似漫長的過程,其實瞬息便分出了高低。當她身上武鎧破開,一道從肩頭蔓延至腰間的血痕出現,便知是沉棠敗了。


    荀貞腦子一嗡,幾乎失去思考能力。


    抬手接下順著慣性向自己撞來的沉棠。


    “主公——”


    荀貞不是沒殺過人,不是沒沾過血,更不是沒見過血,但他從未像此刻覺得這玩意兒如此灼燙。經脈內文氣異常狂躁,文宮內刮起颶風,他望向蔣傲方向,殺意沸騰。


    蔣傲似乎沒想到會如此。


    隻差在戰場拍手大笑:“天助我也!”


    可不就是老天爺都在幫他麽?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沒想到聯軍這些廢物還有這般用途。


    “此去泉台招舊部——”


    荀貞的聲音倏忽變得陰森詭異。


    “旌旗十萬——”


    “斬閻羅!”


    金鈔應聲化為引靈白幡。


    詭譎陰風悄無聲息地飄過戰場,憧憧人影踩著這陣風重降人世。隨著白幡落地,尖銳號角奏響。虛弱的沉棠抬起沾血的手試圖阻攔——那都是錢!都是錢!都是錢!


    沉棠知道荀貞氪金天下無敵,但是——


    扶她起來,她還能打!


    恍忽間,她看到小金庫在瘋狂赤字。


    一口氣沒提上來,眼前一黑。


    她腦袋一歪沒什麽,但這一幕卻將看到這一幕的僚屬們刺激慘了。唯一還算鎮定沒發瘋的是薑勝,因為他還能望氣,知道自家主公生息未絕,這個時候不能再添亂。


    陰風炸開,天地昏濁。


    密密麻麻的虛幻人影由虛到實,手持武器,看穿著打扮,其中相當一部分都是不久前陣亡的敵我兵士。此刻,渾身縈繞著黃泉上特有的血腥煞氣,看得人渾身一寒。


    看到這一幕的聯軍盟友寂靜無聲。


    一人,一軍!


    荀貞目光落向蔣傲:“殺!”


    蔣傲立在敵軍之中仍渾然不懼。


    隻是將重劍立在身前做了個無聲口型。


    他在說:【有趣吧?】


    荀貞情緒激蕩到手指還在抖。


    “含章,不要失了理智,主公無事。”寧燕跟沉棠性命相連,很清楚對方的狀態,說這話的人卻是她的文士之道,兩道化身之一的【子虛】,“我會在此時刻待命。”


    寧燕的文士之道與宴安一樣。


    自然,她也能拒絕已發生的事實。


    荀貞欲將沉棠交給【子虛】,隻是人還未遞出去,便被沉棠沾血的手壓下。後者冷不防睜開了眼睛,坐直身體,摸著身前的傷口皺了皺眉,表情似難過得要落下淚來。


    “主公?”


    沉棠扭頭,眼淚汪汪看他。


    吸了吸鼻子問:“誰打的幼梨?”


    見沉棠沒事,荀貞麻木的腦子才開始降溫迴到正常狀態。於是,他想起來自己的文士之道對沉棠的智商傷害。這也就不難理解主公為何一副幼童反應,他張了張口,不知該如何迴應。寧燕的【子虛】很老實,指著陷入英靈汪洋大海的蔣傲:“他!”


    沉棠眼睛紅紅地循著看了過去。


    表情從委屈、疑惑,逐漸變為森冷。


    荀貞隱約覺得她這反應不對,但還未理清楚,沉棠已經無事人一般起身,抬手化出慈母劍。白皙光潔的額角有一印紋一閃而逝,她衝著虛空喊了一聲:“隨我來!”


    “唯!”


    叮鈴!


    那是恍若虛空傳來的迴應。


    一道陌生虛影在眾目睽睽下現身。


    來者身披紋路瑰麗詭譎的華服,渾身上下罩在寬袍之內,僅一雙彷若白玉凋琢的手露在外。虛影張手一握,一根姿態舒展的木杖自掌心化出,木杖頂端有紅花搖曳。


    黃烈、章賀與穀仁三人失控起身。


    華服上的圖騰紋路太眼熟了!


    “公西族……”


    “大祭司!”


    沉棠卻恍若不知,提劍道:“助我!”


    虛影虔誠祝禱:“願為吾神驅策。”


    木杖落地,萬物煥發。


    文宮武殿,頃刻盈滿。


    沉棠擼起袖子,收起劍,穿越人山人海,殺向蔣傲。後者背心發涼,但他知道聯軍之中沒有實力相當的對手。即便是沉棠與少衝聯手也不曾讓他感覺性命受威脅。


    他照著慣例繼續裝逼。


    不管來人是誰,一朝擊退。


    誰知還未看到來人身份,一股難以撼動的巨力拍來,防備不足的蔣傲騰空倒飛,路徑之上的英靈盡數散開。沉棠空拳上陣,蔣傲以重劍抵擋,結果卻是劍斷人傷。


    蔣傲:“……”


    沉棠張手化出長劍,委屈質問。


    “幼梨這麽乖,為什麽要傷幼梨?”


    蔣傲:“……”


    沉棠表情愈是無辜委屈,他愈發覺得,對方似乎比自己還要變態一些。沉棠生氣道:“傷了幼梨,就要跟幼梨玩遊戲,輸的人有懲罰。我們玩抓鬼吧,被抓到的鬼——”


    她笑眸明亮:“要當真的死鬼!”


    沉棠每走一步,氣息便暴漲一寸。


    “我數到三,你要藏好哦。”


    七步便與蔣傲持平。


    第八步,穩超一線,不再增長。


    “王八殼,我要開始數嘍。”


    “一!”


    蔣傲感覺到了致命危險。


    而他最是惜命,拍馬迴陣。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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