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英這支夜巡小隊,除了她,其餘人皆是普通兵卒。那敵將不過輕描澹寫揮出刀氣,便有數名兵卒屍首分離。楊英以武器抵擋,也被衝擊得摔下馬背,氣血倒流。


    她將武氣灌注戟身,抬腳一踢。


    在她手中輕若無物的武器,撞在衝上來敵人身上卻似一塊數百斤重巨石,硬生生將幾人砸得倒飛,險而又險地救下兩名兵卒。下一瞬,刀光破空,直襲她的麵門。


    其聲勢之大,勢必要將楊英斬於刀下。


    電光石火之間,楊英掌風一吸,長戟迴轉,鋒刃正是敵將背心,同時足下蹬地爆退。她賭那敵將不敢以傷換命,而事實也正如她意,敵將側身閃躲致使刀鋒偏離,但揮出的刀氣依舊貼著楊英的眉骨,留下一道紅痕。慶幸,她首級尚在,屍首沒分家。


    「米粒之珠,也敢找死?」


    他出言輕佻,並未將楊英放在眼中,但被識破身份又被武力挑釁,卻讓他惱火。


    這時又是幾聲慘叫。


    楊英餘光一掃,目眥欲裂,氣血沸騰。


    方才救下的兵卒慘死亂刀之下。


    竟無一具全屍!


    敵方大部隊繼續朝著營寨方向前進。


    此地距離營寨尚有一段路程,短暫的打鬥動靜根本無法傳過去,警示哨箭在她手中,敵人根本不會給她機會發出去。看著圍上來的敵人,楊英咬緊後槽牙——殺!


    殺一個不虧,殺兩個迴本!


    結果——


    楊英還未衝入敵群,敵方腳下土地噗噗噗幾聲,鑽出一根根削尖了的木頭。這些木頭每一根都有一丈多高。有武氣防禦的敵兵反應較快,當即用武器亂砍,但普通兵卒可就慘了。他們腳上穿的多是草鞋,那木樁出現又突然,不是被洞穿腳就是被從中捅穿,高高撐起。溫熱的鮮血順著木樁淌下,暈濕土壤,與夜巡兵卒的血融為一處。


    緊跟著便是一道文氣落在楊英身上。


    胸口的氣息瞬間通順。


    「裝神弄鬼,出來!」


    敵將佩刀衝著一處射出。


    噗一聲,誰知紮中的是一木頭。


    楊英長戟橫掃,強勁氣浪將圍上來的敵兵全部撞飛,抓緊時間,化出長弓哨箭。


    敵將眼尖看到楊英動作,也顧不上抓暗處的礙事兒文心文士,揚手化出武器,衝著楊英劈出一刀飽含殺意的刀光。丈長刀光尖嘯著在地上拖出一道長溝,路徑之上的木樁被絞殺成齏粉。不出意外的話,這也將是楊英眨眼過後的下場!炸成一團血霧!


    不出意外,還是出了意外。


    一麵麵文氣屏障拔地而起。


    一麵麵削弱刀氣的威勢。


    待到楊英鼻尖,隻剩一縷帶著金屬氣的風,而此時她的手指已鬆開,哨箭衝天!


    刺眼白芒乍一出現又轉瞬消失。


    以強勢姿態穿透今夜的霧氣!


    增援示警的哨箭放出,楊英心中才徹底長鬆一口氣,不管勝負如何、生死如何,至少警示已經發出去,戰死此處也不算丟人。而敵將幾乎要與夜色融為一體的臉色?….


    嗬嗬,無人在意。


    「找死!」


    敵將徹底動怒。


    出手一招是楊英完全無法抵抗的強橫。


    結果——


    碎裂成齏粉的,依舊是木樁。看著被刀氣衝散的文氣,敵將額頭青筋幾乎要爆裂。


    與此同時,數百丈開外。


    楊英背著虞紫從另一個方向往營寨跑。


    後者文氣耗盡,麵色虛弱慘白。


    「你為什麽會在這裏?」楊英見過虞紫,但二人僅是淺淺


    交談過兩句,還都是因為公事,平日並無交集。被【移花接木】離開,她便認出對方就是拯救自己的文士。


    虞紫哼道:「因為這片是康軍師管轄。」


    楊英:「……」


    她不理解這兩句話之間有何必然聯係。


    虞紫一時半會兒說不清,便道:「你隻要記得自己跟康軍師扯上關係,出任務就要格外謹慎,指不定哪天就有殺身之禍!」


    吃了太多次教訓。


    虞紫甚至總結出了一套經驗。


    得知這迴又是給康時當屬官筆吏,她心情可想而知。晌午時分,主公下令全營戒備,堤防敵人夜襲。她心中便隱隱有預感,這夜襲十拿九穩,敵人偷襲路線她都能猜測幾分。她明晃晃的嫌棄惹毛了康時。為證明自己的猜測,虞紫這才大半夜跑出來。


    哦,她也不是一個人跑出來的。


    捎帶上她個人專屬的斥候。


    斥候的武膽圖騰黑梟在夜空盤旋,黑梟的顏色能與天幕完美融合為一體,而且飛翔高度又足夠高,不易被人察覺。剛巡邏第二圈,便有情況傳來,虞紫急忙趕去增援。


    打是打不過的,但可以跑。


    殺人的木樁是拒馬樁。


    用以殺敵和拖延時間。


    數道文氣屏障外加一次【移花接木】,直接將她丹府內的文氣抽幹,還需要楊英背著跑。慶幸的是追兵沒追上來,二人暫時安全。楊英臉上血跡斑駁,她將虞紫放在安全地方,此處離營寨不算遠。虞紫文氣耗盡,毫無自保之力,迴到營寨反而危險。


    「你去哪兒?」


    楊英道:「迴去,多殺幾個!」


    虞紫還以為楊英是擔心營寨安全,道:「你身上也帶著傷,迴去幫不上什麽忙,倒不如先調息一下。營寨防線那邊有康軍師……他這人雖然倒黴,但實力可不弱。」


    楊英壓抑著怒火道:「我要去殺人!」


    那十九個夜巡兵卒都是她帶的兵。


    如此死了,如何不恨?


    不過,楊英更恨的卻是自己。


    倘若她沒高估自己,也沒低估敵人,沒有率先出手、打草驚蛇,而是等敵人過去再尋機射出哨箭,帶人迴援,十九條人命或許就不會丟。這是她的失誤,她有罪!


    虞紫被楊英布滿血絲的駭人雙眸嚇到。


    「那你……武運昌隆……」


    楊英抬手抹去眼眶熱意:「多謝!」


    言罷,抄起武器,一聲口哨喚出戰馬。….


    她飛身躍上全副武裝的戰馬。


    胸口四處亂串的殺意讓她頭腦發脹。


    隻剩一個念頭——


    殺!


    楊英的哨箭示警還算及時,再加上沉棠這邊早有準備,嚴陣以待,防禦軍事是裏三層、外三層,準備之充分讓夜襲的敵人懷疑己方陣營出了內鬼,等著他們自投羅網。


    營寨火光衝天,武氣光芒閃耀。


    眾人都有自己的任務。


    唯獨沉棠這個主公是自由的。


    換而言之,她喜歡在哪浪就在哪浪。而這一次,敵人狠角色出現前,她不準備浪。


    一來,她是主公,坐鎮中軍。


    二來,她是主公,少搶軍功。


    「求援的消息發出去了?」沉棠看著遠處升騰而起的火光,右手按在慈母劍的劍柄,看似勝券在握、胸有成竹,實則準備著隨時猛獸出欄,「附近有誰願意響應?」


    褚曜立在她身後側。


    「那幾個營寨暫時沒有動靜。」


    夜襲的第一波攻擊往往是最猛的,她這邊又承擔了大部分火力。若


    是沒有準備,真被對方捅了菊花,營寨的火勢這會兒已經連成一片了。沉棠哂笑,無不諷刺地道:「趕過來也需要時間,咱們再等等。相信咱們這些盟友,哪怕是爬也會爬過來幾個的。」


    褚曜並未迴應。


    沉棠:「今夜,朝黎關守將可有來?」


    褚曜:「即便來了,也不在這處。」


    朝黎關守將,他們還不知其身份,斥候也沒打聽出情報。隻知道在聯軍往刑陽道會師的時候,鄭喬臨時調來一名武膽武者,甚至放出豪言壯語,要將聯軍滅殺在此。


    敢放這樣的大話,必然有些實力。


    隻是不知道具體實力。


    今夜若來,也好試探試探深淺。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穀仁的營寨也受到了餘波。


    敵人拆了營寨大門,毀了兩側哨塔,燒了十數座帳篷,似一把尖刀,欲直直刺入營寨心髒位置。今夜又是濃霧大風,風助火勢,若不加以阻止,待火勢連成一片……


    後果不堪設想。


    負責這一路的敵將腳下殺出一條血路。


    最後被人阻攔。


    阻攔他的人是個長發披肩的男子,這名男子雖已成年,但因為心智還未徹底趕上年紀,致使其氣質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正因為這份氣質讓人誤判他的年紀。敵將察覺到男子周身微弱的武氣,由此判斷對方實力境界,渾然不懼。提刀,欲一擊斬殺。


    誰知,刀鋒落入男子手掌。


    他的手掌極其好看。


    武鎧鱗甲護手亦是精致。


    僅僅兩指,碎其刀氣,禁錮刀身。


    敵將心中大駭,還未有反應,胸口已經遭了男子一腳。這一腳力道之重,渾然若山嶽。即使隔著厚重的武鎧,他仍聽到胸肋骨斷裂之時發出的脆響。連人帶武鎧,三百多斤重量,竟是完全騰空著倒飛上天。還未達到,男子的臉突兀出現在麵前。….


    武鎧鱗甲護手在他眼前放大。


    左臉又遭了同樣重擊。


    竟是硬生生打散他凝聚起來的武氣。


    轟的一聲!


    重物似流星墜地!


    這名敵將一個照麵就被徹底壓製不說,兜鍪頓項也被一巴掌扇得變形。他剛從大坑爬出,強烈的危機感從尾椎直衝腦門。他下意識向一側滾開,那男子出現在原處,足下是另一個深坑。敵將腦門冒汗,若他沒躲開,被一腳踩碎的,可就是他的腦瓜!


    這名男子究竟是何人。


    渾身上下就穿一件鱗甲護手,便將他壓製得喘不過氣,此前隻在守將身上感受過。眼前的男子,也就是少衝,並未給敵將時間思考,他的任務就是將蟲子撕碎!


    敵將也是惜命之人。


    明知不是少衝對手自然不會找死。


    橫豎火勢已成,迴去也有交代。


    「十三,迴來!」


    穀仁攔住還想追上去的少衝。


    「大哥,我去將他腦袋摘來送你!」


    穀仁卻是不讚同。


    「十三,你要違抗軍令?」


    雖說十三體內的蠱蟲已經陷入深度睡眠,但公西仇也說過,十三還未徹底脫離蠱蟲危機,需要盡可能穩定情緒,否則會刺激蠱蟲加速蘇醒。屆時,十三可就危險了。


    穀仁上哪兒給他找公西族大祭司?


    「損失不大,窮寇莫追!」


    那名敵將也有七等公大夫實力,但他麵對的卻是聯軍這邊最頂尖戰力之一的少衝。


    一個照麵就被打得找不到北不說,那一身傷勢想要徹底恢複,也需十天半個月。


    不一


    會兒就有人過來迴稟。


    「大哥,火勢控製住了。」


    穀仁點頭:「隔壁吳昭德怎麽樣?」


    看遠處火光明暗,自家這邊應該不是敵方主要攻擊目標,不然不會這麽輕易擊退。


    六弟道:「姓吳的太精明。」


    穀仁問道:「怎麽了?」


    怎麽了?


    吳昭德這個老六讓帳下文士秦禮起霧了。今晚的霧氣本來就重,秦禮全力施展文士之道,一個大手筆,直接將吳賢營寨全部覆蓋。一小部分衝進去的敵人被絞殺,大部分主力被迫改去了別處。


    這不就是禍水東引?


    吳賢那邊的損失幾乎能忽略不計,估摸著就燒傷了幾個倒黴鬼,毀了兩座營帳。


    穀仁看到遠處火光最盛方向。


    「那個方向好像是隴舞一方的?」


    六弟點頭:「對。」


    穀仁憂心忡忡:「火勢這麽大?」


    跟其餘各處相比,燒得確實很旺。


    「六弟,你讓十二派兵過去支援。」


    心中則是滴咕開來。


    盟主黃烈說過,提防夜襲還是沉棠那邊提出的,沒道理沉棠自己不在意。若早早準備,不至於被夜襲燒得這麽慘吧?瞧這火勢……怕是大半個營寨都被人燒光了?


    有這想法的不止是穀仁。


    吳賢這邊穩得很,他看著沉棠方向的火勢,眸光映照著通天橘紅,半晌沒有動靜。


    半晌過後:「公肅,讓大義去看看。」


    秦禮拱手行禮:「唯。」


    沉棠的鄰居是最擔心的。


    擔心沉棠扛不住,擔心火勢燒到自家。


    派遣人手幫忙?


    他們自己這邊還有麻煩呢。


    那麽,問題迴來了——


    沉棠這邊火勢為何這麽大?


    自然是因為有人在玩火。


    送上門的軍功,豈有不拿的道理?


    離營寨越近,越是機關重重,百步一陷阱,藏在淺淺地皮下的鐵蒺梨撒得到處都是。營寨附近更是為敵人準備了一份豪華火葬大禮包,保證燃料充足。沒有燃料就上言靈,火龍衝天,褚曜還借了一把東風,火苗匯聚而成的火龍迎風暴漲,照亮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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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油爆香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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