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


    心裏沒點兒數嗎?


    祈善的眼神讓康時當場炸毛。


    恨不得立馬發揮舌燦蓮花的口才將祈善唾棄一頓,讓冤種表弟知道知道什麽叫“輩分壓製”,奈何想說的話到了舌尖,硬生生來個急刹車。臉色生動演繹五彩斑斕的黑。


    祈善笑得純善:“季壽想說什麽?”


    “我、我、你……”


    康時忍了又忍,敗下陣來。


    隻是在內心將冤種表弟又記了一筆,這譚樂徵真真是可惡,還是元良純善可欺……


    啊不,純善可人,善解人意。


    祈善補一刀:“季壽的文士之道,該用的時候就要好好用,不然擱著多浪費不是?”


    隻差沒明說康時跟軍功無緣。


    康時:“……”


    這時候還是主公跳出來給康時挽尊,沈棠沒好氣地輕斥祈善:“元良混扯什麽,文士之道隻有用不對地方的,斷沒有無用的。季壽他這是舍小我成全大我,懂不?”


    康時:“……”


    主公啊,你還不如不說話。


    他的文士之道是這麽用的嗎?


    在場眾人,唯有顧池懂他心酸。


    一番插科打諢,倒是成功衝散陣前的嚴肅氛圍,連不怎麽愛笑的也忍俊不禁或眼底泛起些許笑意微瀾。自打南玉縣遭襲,沈棠這邊就開始陣前準備,北尚縣之後,萬事俱備,隻差出征點將。沈棠隨便點了個宜動土遷墳的黃道吉日,搭建點將台,祭旗出征。


    天公作美,風馳天陰。


    這個時代幹啥事兒都有儀式感。


    出征也不例外。


    一般情況下多以三牲為祭品,不是豬、牛、羊三樣,便是雞、魚、豬三樣,這就看各地風俗。以此祭祀上蒼,祈求武運昌隆,軍事順利。當然了,有敵人頭顱會更好。


    同時達到鼓舞三軍士氣的目的。


    沈棠一襲紅衣銀鎧,緩步登上點將台,視線轉向台下——隻見三軍軍容整肅,宛若一體,目光堅毅。雖無聲,而無聲之中醞釀著殺氣。這是一支還未真正開刃的尖刀。


    她心下滿意地點點頭。


    耳畔隻剩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


    “你們可知今天是什麽日子?”


    盡管十六歲的沈棠已經過了變聲期,但聲音依舊渾厚不起來,聽著沒有傳統意義上的“威儀”,倘若閉上眼細聽,還以為是哪個俊朗世家子。但,台下兵將不敢輕慢。


    主公演武場打人可一點兒不文弱。


    白素鏗鏘有力道:“報仇的日子。”


    沈棠笑著道:“對,報仇的日子。”


    她提劍挑開蒙在供奉祭品上的紅布蓋頭,桌上除了基本的三牲以及三牲的血,便是兩顆散發著淡淡腐朽味道的頭顱。因為保存手段有些粗暴,頭顱看著不是那麽新鮮。


    “你們可知這兩顆頭顱是誰?”


    白素道:“是敵人。”


    沈棠這迴沒有同意她的話。


    “不,他們是敵人送上門的祭品!”


    “正因為是祭品,所以他們今天出現在了這裏。他們——”沈棠用劍鋒指著頭顱,她不用刻意提高聲量,隻需氣沉丹田,以武氣加持,便能借著風將自己聲音清晰傳到每個人的耳朵,“掠奪咱們辛辛苦苦種出來的糧食,破壞咱們勤勤懇懇開辟的良田,殘殺咱們努力保護的庶民,讓四五百戶掛上縞素!哭聲傳遍十裏八鄉!你們說,他們該不該死!”


    “該!”


    “該!”


    “該!”


    這次迴應她的不是白素一人,而是台下三軍。他們異口同聲,聲音響遏雲霄。


    沈棠待他們聲音落下,看似平靜麵色下湧動著蓬勃戰意:“他們確實該死!但該死的又不隻是他們!一切的罪魁禍首在哪裏?他還在四寶郡!安逸地享用著咱們耗費心血種出來的糧食,沾沾自喜地嘲笑咱們的無能!諸君,爾等當真懦弱無能、怯戰畏戰嗎?”


    “不怯,不畏!”


    “不怯,不畏!”


    “不怯,不畏!”


    沈棠深唿吸,抬手一劍,削去兩顆頭顱的發髻:“吾亦不怯不畏,願與諸君同戰!”


    “願與主公同戰!”


    台下的屠榮興奮紅了臉。


    高高舉起武器,力竭聲嘶,甚至有幾個字還破了音,但在場無人會笑話他,反而高聲同喝——願與主公同戰!殺聲震天,士氣再度拔高。或許是熱血衝向腦袋,或許是三軍異口同聲互相感染,一個個恨不得將生死置之度外,立馬衝到秋丞麵前搶一波軍功。


    沈棠:“踏平四寶郡!”


    “踏平四寶郡!”


    他們沒有停下。


    一聲高過一聲的浪潮唿嘯著散開。


    連天幕下的陰雲也被震得顫了一顫。


    沈棠激動道:“活捉秋文彥!”


    “活捉秋文彥!”


    點將祭旗需要念的長篇大論被沈棠直接忽略,台下三軍皆是文盲,就算她讓人捉刀代筆寫的出征檄文再怎麽華麗熱血,人也聽不懂。倒不如用他們都聽懂的大白話。


    台下,祈善目光恍惚。


    半晌才迴過神。


    趁著空隙跟褚曜低語。


    “吾當年為何覺得她純善喜靜呢?”


    褚曜淡淡瞥他一眼:“你瞎。”


    祈善反問:“你不也如此?”


    褚曜一點兒不懼:“老夫也瞎。”


    祈善:“……”


    真誠果然是最大的必殺技。


    他吐出一口濁氣,看著台上鋒芒畢露、意氣飛揚的年輕主公,唇角揚起了一抹淺笑:“那就是瞎貓碰上死耗子?”


    “你是瞎貓,但主公可不是死耗子。”褚曜蹙眉,多好的黃道吉日,說話晦氣。


    台下文武一番交談自不必細談。


    沈棠抽出一張卷軸,瀟灑打開。


    上麵是早已定好的出陣名單。


    她自封三軍主帥。


    同時拉出了大半家底。


    唯一意外的是共叔武留守看家。


    此舉預防秋丞或者秋丞援軍的換家戰術,至於進攻戰場的武將主力——


    嗬嗬,她自己上!


    除非秋丞帳下有公西仇級別的武膽武者,不然的話,鬥將她一路平推!


    指揮主力交給褚傑推薦的兩位老將。


    第一戰便是臨山縣。


    而康季壽作為隨軍軍師文士,同鮮於堅以及一名老將合作,率領兩千兵力做幹擾,靈活策應,佯攻混淆火力。


    同時還分配了林風。


    保證這一支兵馬的糧草供應。


    剩下主力不搞虛的,直撲臨山縣。


    “三軍,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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