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夜放花千樹】


    【更吹落】


    【星如雨】


    白素不知道這道言靈在其他文心文士手中是什麽效果,但在自家主公手中的效果,她可太熟悉了。明明是混戰對敵的大殺招,火球為何會落在自家營地?


    她不懂,心中揣著疑惑。


    但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這場大火確實是沈棠放的,也不是言靈失控或者搞錯了落點目標,純粹就是故意燒自家的營帳。放火之前,營帳內的物資與人員都已經有序轉移,隻剩空殼。


    營地看似殺喊震天,實則就是麵子工程,一邊打一邊偷偷趁亂轉移人手。


    再趁機降下天火,焚燒營帳來個“死無對證”,名正言順將手中兵馬由明轉暗。文氣化作的火焰與尋常火焰不同,若滅火不及時,屍體連個骨頭架子都留不下。


    這一點也能解釋營地附近屍首數目與實際失蹤人口對不上——沈棠算盤打得響亮,以十烏使團如今自顧不暇的狀態,人家估計也沒心情注意這些小細節了。


    白素穿過火場趕到沈棠身邊。


    “主公,屬下來遲。”


    沈棠一副神清氣爽的模樣。


    若忽視她浴血一身,端看表情,還真以為她從哪裏鬆快迴來,眉梢眼角都寫著久違的愉悅。見是白素,沈棠反手持劍抹掉手中敵人的脖子,笑問:“可順利?”


    白素抱拳道:“幸不辱命。”


    沈棠又問:“那位殿下如何?”


    白素迴答說:“人受了點兒驚嚇,已經送到預定地點,交由部曲轉送。”


    聽到王姬殿下隻是“受了點兒驚嚇”,沈棠便不再擔心了,人沒死就行。


    這時,隔壁營地方向。


    陡然爆發出駭人的氣息碰撞。


    四五道顏色各異的武氣互相撞擊爆炸,看情況應該是四打一,後者顏色最盛、氣息最渾厚,即便是四個聯手也無法迅速拿下他。白素看了一眼:“主公……”


    要不要過去摻一腳?


    不是說去救人,咱去撿便宜。


    趁雙方僵持不下的功夫出手偷襲,讓兩撥人都葬身於此!她深幽雙眸湧動著躍躍欲試情緒,以及不加掩飾的殺意。


    沈棠卻哂笑一聲:“咱們這些小魚小蝦,摻和人家神仙打架作甚?”


    坐山觀虎鬥啊。


    他們內鬥越狠內耗越多。


    一方做大對她都不是好消息。


    “主公!”


    “主公!”


    顧池和薑勝先後找了過來。


    沈棠問他們:“人都撤退了?”


    薑勝:“子固已率兵且戰且退,營造出力有不逮、匆忙逃竄的假象,營地起火,十烏那邊也自顧不暇,我等行事順利。”借主公這把大火掩護,撤退非常順利。


    顧池也道:“文釋率領女營撤退,已前往約定地點,主公何時撤退?”


    聽到人手已經平安撤離,沈棠也跟著鬆了口氣——雖說她也想看看十烏都城什麽模樣,繼續搜集沿路幾個部落,可既然有了王姬呈遞的十烏布防圖……


    繼續跟隨和親隊伍就是浪費時間,她還要趕著完成三萬人頭指標呢。


    不妨借著這個絕佳機會脫身。


    好好在十烏大鬧一場。


    誰讓他們屢次侵犯隴舞。


    正所謂——


    來而不往非禮也!


    一切不過是風水輪流轉罷了!


    沈棠抬手抹掉臉上的血,目光落向爆炸方向中心,說道:“先登隨我斷後,少玄護送望潮離開。你們先去跟大部隊會合,我與先登將最後的戲份演完。”


    為什麽留下薑勝而不是顧池呢?


    顧池這病秧子,心聲打聽八卦是行,但看他病懨懨的,整天抱著藥罐子不撒手。讓他跟自己在戰場上躥下跳,有些心疼。待他養好身子,怎麽壓榨都行。


    顧池麵無表情:“……”


    主公,這種時候就不需要心疼吧?


    薑勝則詫異沈棠將如此重任交托給自己——這可是斷後而非其他,若是薑勝借機劃水,無疑將沈棠置於危險之中。這一舉止,變相交托了全副身家性命!


    他自不敢怠慢。


    “唯!”


    顧池欲阻攔也不得。


    時間緊迫,機會稍縱即逝,根本不能交給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拉扯浪費。


    他一把抓住白素的手,也不管後者一臉的不讚同,恨不得留下來陪著主公共生死:“如此,主公安危便交給先登了!”


    “顧望潮,我等豈能留主公斷後?”被顧池裹挾著撤退,白素此刻氣得她想踹人,主公和僚屬的角色顛倒了吧?退一萬步說,“萬一主公有個三長兩短……”


    顧池漠然道:“萬一有個三長兩短,自會有祈元良替主公赴死!你我當顧全大局,再者主公也不是去跟人拚命,隻是跟薑先登聯手演一場戲,打消十烏疑慮,也方便我等偽裝身份在十烏活動,孰輕孰重呢?”


    白素暗暗咬牙。


    二人指揮剩餘殘兵撤退。


    營地徹底被大火焚燒殆盡。


    沈棠與薑勝對視一眼。


    無需對話便可知道對方行動。


    沈棠也知道自己一屍兩命,她這邊受個傷,祈元良那邊就要跟著上金瘡藥,放棄了給自己戳兩刀,製造傷勢的打算。隻是劃破衣裳,抹上不知哪個倒黴鬼的血,再燒焦一截袖子和衣領,與同樣狼狽虛弱的薑勝前去支援打得火熱的主戰場,順道看戲。


    “……這蘇釋依魯,老當益壯啊。”


    隔著大老遠,撲麵而來的罡風夾雜著不知誰的武氣利刃,沈棠還能嗅到空氣中彌漫的硫磺氣息。營地附近數裏被狂躁兇猛的武氣毀得底朝天,當場製造出一個直徑百米的大坑,大坑之中,蘇釋依魯上身赤裸,僅有肩甲和護臂還算完好,其他盡數碎裂。


    胸口後背鮮血淋漓。


    但此人卻不皺一下眉頭。


    哪怕己方文士已經被圍攻誅殺,他孤立無援,附近援兵支援不及。


    眼前的敵人,不比他好到哪裏去。


    手中丈高闊麵戰斧隱約閃爍著煞氣光芒,吞吐著滲人的殺意,似乎迫不及待要跟隨主人去砍下敵人首級。在蘇釋依魯對麵,敵人隻剩三個還占著,遠處小坑之中躺著一具被斜砍成兩截的屍體,這是他的戰利品!


    薑勝道:“可惜,武氣要耗盡了。”


    畢竟上了年紀。


    體力和精力也架不住如此圍攻和車輪戰,敵人明顯是奔著他這條老命來的,幾個武膽武者的能力都非常有針對性。即便蘇釋依魯實力高,經驗豐富,也被圍毆得喘不過氣。


    再打下去就得拿出拚命招式。


    而被看衰的蘇釋依魯,咳出一口血,狠厲問:“你們——是哪個王子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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