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西仇懷疑知己瑪瑪瘋了!


    居然妄圖以一人之力抵抗萬軍之勢!


    鬥將為什麽重要?


    因為陣前鬥將可以打擊敵方士氣,提振我方士氣。一削一增,效果立竿見影。散兵遊勇,各自為戰,不成氣候。隨便哪個強大武者都能在他們中間殺進殺出,來去如風。


    可一旦千軍萬馬的士氣凝聚一處——


    那將會發生質的改變!


    莫說殺進殺出,能全身而退都不容易。


    但是很顯然——


    此時的沈棠哪裏還顧得了這麽多?


    亦或者說,她還不清楚事情的嚴重性。


    言靈仍在繼續!


    狂風大作,陰雲密布,雷天奔騰。


    “曾!”


    “當!”


    後半句言靈已出其四。


    文氣消耗不僅沒有削弱的趨勢,反而越發瘋狂地抽取。城牆上旗幟被狂風吹得俯倒,普通士兵也被吹得東倒西歪、睜不開雙眼,祈善內心罵罵咧咧,決心迴頭一定要將沈小郎君抓來惡補言靈基礎,莫再害人。難道不知道言靈威力是可以人為控製的?


    不一定都要這麽拚命啊!


    再者,沈小郎君從哪兒學來的壞習慣》每一迴都要施展遠遠超出自身承受極限的言靈,哪天身邊沒文心文士輔助,也不怕丹府根基被損傷。他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叫苦不迭。


    至於褚曜?


    他麵上仍是麵無表情。


    隻是內心嘛——


    褚曜:【定是祈元良這廝誤人子弟!】


    因為注意力都在沈棠身上,眨眼也不敢眨眼,生怕看錯一瞬沈棠小命就被浪沒了,因此顧不上放空心神。一旁在千鈞一發之際趕來伸出援手的顧池,有幸聽到了二人心聲。


    祈善罵罵咧咧,抱怨沈小郎君的同時,還不忘添加一句:【定是褚無晦那廝偷懶了!】


    文氣耗盡九成的顧池:“……”


    嗬嗬,大名鼎鼎的“惡謀”祈元良和褚國三傑之一的褚無晦,你倆有功夫在這裏互相甩鍋,大家不妨想想接下來該怎麽辦?


    “百!”


    因為顧池及時援助爭取了寶貴時間,祈善和褚曜反應過來,各自發動強大言靈輔助沈棠。在三名謀士的全力相助之下,再加上沈棠自身的文氣,這道言靈終於成功發動!


    沈棠強行咽下喉間上湧的甜腥味。


    “萬!”


    最後一字出口!


    “師!”


    轟隆隆——轟隆隆——


    雷電作響。


    沈棠手中“慈母劍”積蓄完畢,一劍揮出,劍光劈天裂地一般擊向腳下萬餘士兵。


    雪白劍氣橫跨左右,足有百丈。


    此時此刻,叛軍也早做好迎敵準備,積蓄已久的士氣凝聚成一麵籠罩萬餘大軍、光華流轉的巨盾!乍一看好似一團熊熊燃燒的焰火!與劍光相撞,天地寂靜了一瞬!


    不——


    寂靜的是眾人聽覺!


    地動山搖,狂風唿嘯,撞擊時發出的刺耳聲令所有人出現一瞬的失聰,什麽都聽不到,仿佛世界成了一場無聲啞劇。他們隻能感覺到腳下在搖晃,袍澤表情被驚惶占滿。


    失聰似乎持續了很久。


    也好似隻持續了一兩息功夫。


    下一瞬,消失的聲音盡數歸位,爭先恐後闖入他們的耳膜,嘈雜混亂,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哪些是袍澤的、哪些是敵人的。劍光與巨盾的交鋒,牢牢抓住公西仇等人目光。


    滋滋滋——


    火花四濺,文氣與士氣劇烈消磨!


    終於,這麵完好無損的巨盾似不堪重負一般,發出一聲沉悶的“哢嚓”聲。以撞擊點為中心,幾道微不可察的裂紋向四麵八方延伸而去!彘王的幕僚使者仰頭輕瞥,神情淡漠。


    哢嚓!


    劍光消散。


    巨盾之上的裂紋加速延伸,眨眼遍布整個盾麵,搖搖欲墜,好似再戳一戳便能完全碎開,但終究還是沒有開裂。沈棠再也忍不住,噗出一大口血,身軀自高空直直向下墜落。


    還未落地,墨綠箭矢將至。


    最稀奇的是,那支箭矢即將射穿沈棠身軀,一旦被射中非死即傷,沈棠卻在這一瞬消失。


    原處殘留著不屬於沈棠的文氣。


    彘王的幕僚使者微蹙眉:“移花接木?”


    公西仇似毫不意外。


    他聳了聳肩,收迴蛇紋長弓。


    這次可不是他放水,他也下了死手的,但架不住暗中還有實力極強的文心文士蹲守,在生死刹那間將沈棠救走了。這隻能說明沈棠是真的福大命大,一時半會兒死不了。


    閻王爺不收的人,強塞不得。


    公西仇手中化出那柄雙月牙蛇形長戟,騎在馬背之上,不懼迎麵而來的狂風,戟尖指向孝城城門方向,淡聲道:“全軍,攻城!”


    萬餘叛軍再度齊聲高喊。


    “擊!”


    叛軍積蓄的士氣被消耗近半,剩下的士氣一分為二,一半化作萬千流光沒入每個士兵身體,以軍陣為單位向孝城揮兵,另一半士氣,竟在叛軍上空化作五架巨型投石車!


    “殺!”


    孝城之下,叛軍躲在撞車之後,縱使箭雨如潮也能毫發無損,武膽將領祭出武膽虎符!


    一時,叛軍上空有數道顏色各異的武氣直衝雲霄,如雨點散落各處,或化作兵卒武鎧,或化作武氣兵卒。若前者,將領率兵結陣;若後者,武氣兵卒不畏生死,衝殺在前。


    城牆上——


    士兵死戰不退!


    巨型投石車轟轟轟幾聲,拋出巨大的武氣投石,一塊一塊砸在十數丈高、一丈厚的武氣城牆。僅僅一輪過後,武氣城牆便不堪重負,細密裂紋遍布,第二輪之後,裂紋擴張。


    第三輪投石!


    武氣城牆徹底被摧毀!


    叛軍已經推著撞車逼近城牆之下。


    即使駐軍士兵往下潑灑滾燙的開水、燃燒的柴火、滾石滾木,也隻能阻攔一時。


    隨著時間的推移,剛過一刻鍾,越來越多的叛軍頂著掉落的袍澤屍體,越發接近牆垛。


    士兵又將箭矢沾上【糞】便射擊,仍舊無法阻擋叛軍強勢攻城。這還不是最絕望的——最絕望的是本就傷痕累累、縫縫補補的城門被撞車轟開,城門防線頃刻潰敗!


    “仁能附眾,勇能果敢,嚴能立威!”


    隨著城門防線失守,城內混亂一片。孝城幸存的駐軍士兵轉入城內巷道,希望借助地勢之便能為百姓撤離爭取時間。便是這時候,誰也沒注意到一支數百人勢力加入巷戰。


    統帥他們的人正是翟歡。


    翟歡和楊都尉趕去鬥將拖延時間,翟歡便帶著數百駐軍士兵潛入城中疏散百姓,加入守城。城牆崩潰速度比翟歡預期中還要早得多,更沒想到叛軍之中有公西仇這種狠角色。


    鬥將竟能連勝三場!


    慶幸的是沈棠還抵消了一半士氣。


    不然的話,何止是五架巨型投石車?


    更慶幸叛軍一旦進入城中巷道,便無法維持軍陣,自然不能再凝聚士氣。這種情況對己方有力,打不贏,但敵人也別想輕鬆吃下整個孝城!翟歡與自家堂弟等人會合。


    “楊都尉這是——”


    看著氣息微弱化成血人的楊都尉,饒是翟歡見過無數大場麵也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翟樂將氣息喘勻,將昏迷的楊都尉放下,說道:“不說那麽多,總之是撿迴一條命……”


    隻是,對楊都尉這樣固執又傲氣的人來說,失去武膽、成為廢人,實在不算好,但事已至此,多說無益,目下最重要的是抵禦叛軍進城,盡可能拖延他們的腳步。


    “嗯。”翟歡視線一轉,發現跟翟樂一塊兒來的,還有麵色不太好的祈善、褚曜、顧池、共叔武以及被共叔半扛在肩上的沈棠。沈棠緊閉著眼睛,麵色慘白,唇上沾著殷紅。


    氣息紊亂,時而強勁、時而虛弱、時而緩慢、時而急促,像是受了極重的內傷……


    翟樂道:“沈兄是被反噬了。”


    萬鈞之勢,非同尋常。


    更何況沈兄離他們距離還這麽近。


    落在翟歡耳中卻是另一個意思——


    沈棠這個戰力目前廢了。


    共叔武騰手將沈棠交給祈善二人,邁步上前道:“讓我來!今日便開開殺戒,殺個痛快!”


    先前鬥將,看得他熱血躁動。


    恨不得下場與公西仇一決生死。


    哪怕他知道自己實力遠不如這個年輕人,但他太想突破了!對於武膽武者而言,再也沒有比在生死之間頓悟更有效的突破方式。今日這股火氣,定要好好散個幹淨!


    祈善和褚曜對視一眼。


    褚曜道:“我留下來。”


    他的文氣儲量比祈善好一些。


    祈善先帶著五郎離開。


    三言兩語便決定了各自任務。


    這時,沈棠幽幽轉醒,哇得一聲吐出一大口淤血。吐出這口血,麵色反而多了絲紅潤。


    她聲音沙啞道:“我得留下!”


    祈善和褚曜斷然拒絕:“不行!”


    她是文心文士而不是武膽武者,身子骨沒後者那麽皮實耐造,受了傷就乖乖撤下去,莫要任性添麻煩!沈棠咽下帶著鐵腥味的口水,站也站不穩,的確不適合逞強留下。


    顧池也跟著勸道:“沈郎莫要任性。”


    沈棠白著臉,蹙眉。


    過了會兒,她隻得歎氣應下,又道:“好,我知道……方才,多謝顧先生出手相助,大恩大德,日後若有機會,必當報答。”


    顧池笑道:“沈郎有心便好。”


    “孝城告急,顧先生可有打算?”在顧池視線死角,沈棠負在身後的手比劃了個手勢。


    顧池不明所以。


    正欲迴答,脖頸猛地一痛,眼前天旋地轉。


    沈棠冷峻著張臉。


    指了指道:“這個也帶走!”


    不帶走,那就殺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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