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在晉州的周攻玉忽地打了個噴嚏,誰在罵他?


    “琳琅,琳琅啊……”安侍郎已經說不出為安玲瓏辯解的話,他連家和萬事興都說不出口。


    一旁哭得眼睛都腫了的安老太太一拍桌子:“來人!把安玲瓏給我趕出府去!今後就算是老爺,也不準他帶安玲瓏迴府!還有她那個裝模作樣的姨娘,都給我扭送去官府!”


    “爹!賣二妹妹的真不是我!”


    安玲瓏是死也不會承認自己做了這件事,“冤有頭債有主,你們找主謀去……”


    “安玲瓏!”安侍郎忽然一聲厲喝。


    暴怒的聲音嚇得安玲瓏渾身一抖,她瞪大了眼睛看向安侍郎。


    “別把所有人都當傻子!”安侍郎失望地看著這個女兒。


    安玲瓏被他這個眼神刺傷,眼淚頓時就流出來。這次是真的流淚,恐慌的眼淚:“父親,真的,你再相信我一次行不行?我真的沒有撒謊。若是撒謊,我也不會拿肚子裏的孩子立誓,父親……”


    就在安玲瓏哀哀戚戚地哭求,一道怯懦的嗓音橫插了進來:“奴婢可以作證。”


    話音一落,所有人看向突然從外麵衝進來的丫鬟。


    這丫鬟安琳琅不認得,但屋子裏安老太太安侍郎都有印象。不是別人,正是安玲瓏自幼在身邊伺候的貼身丫鬟,差點因為下藥一事被發賣的芍藥。


    芍藥低著頭小碎步衝到屋中央,撲通一聲跪下來:“奴婢可以作證,是大姑娘設計引得林家少爺跟二姑娘不合,才害二姑娘被趕出去。也是大姑娘買通的人牙子,楊婆子是萬姨娘的表嬸。三年前,她們在京城就見過,大姑娘那時候便跟楊婆子搭上關係了。”


    芍藥不顧身後安玲瓏吃人的目光和安玲瓏已經抓到她臉頰和脖子上的手,木著臉道:“她那時整日跟萬姨娘說,想讓楊婆子把礙眼的二姑娘給送走。”


    “芍藥!爹,不是的!”安玲瓏哭了,“芍藥是記恨我把下藥的事推給她才這樣害我的!”


    “來人!給我把大姑娘拉開!堵上她的嘴!”


    安老太太震驚無比,沒想到這群蛇蠍心腸的東西居然幾年前就在謀劃:“說!你繼續說!”


    芍藥仿佛已經看開了,她將安玲瓏如何曖昧引誘林子衝,又如何勾搭路嘉怡。引誘安琳琅跟林子衝起衝突,又是如何裝模作樣去晉州找人,其實是故意引得路嘉怡一路相護,再以名聲讓路嘉怡娶她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出來:“當時在武原鎮已經看到二姑娘的身影,是大姑娘找人故意模糊了二姑娘的蹤跡,引得林家五爺去花街柳巷,帶走了一個跟二姑娘同時期拐賣的少女屍體迴去。”


    芍藥是安玲瓏的貼身丫鬟,幾乎把安玲瓏做的事情細節都記得清清楚楚。安侍郎瞠目結舌地聽著這些年來安玲瓏私下裏的算計,隻覺得齒冷。


    安玲瓏的狡辯已經是徒勞,芍藥的指正比任何一個人指正都有力。


    “大姐姐若是還有不服,吳老三還在我這。”安琳琅淡淡的嗓音在這個場合聽著莫名有一種冷血的味道,“吳老三不知父親祖母知不知?是大姐姐自幼用慣了的車夫呢。”


    說著,門外就傳來了動靜。這次送安琳琅迴京的人裏就有吳老三,不僅有吳老三,還有幾個當初被安玲瓏買通了蹲安琳琅的混混也一塊帶過來。叫過來就一刻鍾的事。


    等到吳老三一臉忐忑地跪在芍藥的身邊,安玲瓏的臉色已經不能用慘白來形容,儼然是青紫。


    她驚恐地盯著失蹤依舊的吳老三,就聽到他跟芍藥一樣,把這些年安玲瓏讓他幹的見不得人的事兒全部都抖摟出來。芍藥雖然是貼身丫鬟,卻著實不如吳老三知道的多。畢竟安玲瓏許多事情要在外麵做,芍藥跟主子一起在內宅,自然隻有吳老三做。


    吳老三此人安侍郎如何不知?吳老三就是他親自撥給安玲瓏的。


    “行了,行了。”安侍郎隻覺得身心俱疲,一種無法用語言描繪的疲憊從心裏冒出來,“把安玲瓏拉出去,至此以後,安家沒有大姑娘。”


    “父親!爹你要趕我走嗎?這麽冷的天兒,我還懷著孕,沒有地龍我會凍死的!”


    安玲瓏被兩個粗壯的婆子拖著,嘴也被塞住了卻還堅持著哭喊:“你就算不心疼女兒,也該為兩個弟弟想一想。你這樣對我和姨娘,弟弟一定會記恨你的!”


    安老太太立即拍桌子:“你看我就說吧!等正月十五我就給你物色!”


    安玲瓏其實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她隻想讓安侍郎改變主意。見安侍郎不吃這一套,她麻溜地就開始認錯:“爹!爹我錯了!我認錯!我給二妹妹道歉!”


    “我真的知道錯了!我磕頭認錯!!”


    然而不論她怎麽哭喊,屋內沒有一個人心軟。


    ……


    安玲瓏被拖出去的時候,安侍郎連一眼都沒有看。今日他受了太多的刺激,竟然有些支撐不住。當下晚膳都沒用,話也沒來得及跟安琳琅細說,就以身體不適離開了安老太太的院子。


    ……


    安老太太看著兒子蕭瑟的背影,心裏隻覺得堵得慌。


    “祖母,”安琳琅歎了口氣,說她冷血也好,冷漠也罷。該為‘安琳琅’做的事她必須做,不可能因為誰不高興便放棄,“盡快給父親物色繼室吧。家中沒有正經女主子實在不是一件好事。”


    安老太太看著短短幾年成長了許多的孫女,一時間心情複雜:“你在外麵受苦了,也長大了。變成如今這幅模樣也不知是好是壞……”


    若是可以,安老太太寧願孫女還是一派天真,而不是這種沉穩的模樣。


    “人總是要長大的。”安琳琅淡淡笑笑,“一直在祖母的羽翼下不經風雨,終究是不懂事。如今吃了苦成長了,往後也能作為祖母的依靠,幫祖母分擔了。”


    安老太太聞言心口一軟。


    她摸了摸安琳琅的頭發,須臾,歎了口氣:“畢竟是你父親,適時也該柔軟些。”


    安琳琅故作不解,轉身將已經冷了的湯端起來。摸了一下,又放下去:“湯涼了。祖母,我再去後廚給你盛一碗過來,你先歇一歇。”


    安老太太點了點頭,看著她的背影遠去,扶著蘇嬤嬤的胳膊終究是歎息。


    “這孩子,心裏怕是怨了她父親了。”


    蘇嬤嬤不知怎麽勸,隻能扶著老太太先進屋歇息。


    晚膳,自然是一頓十分沉默的晚膳。今兒是安琳琅迴到安家的第一日,餐桌上隻有兩個人。不過安琳琅並不在意,沒有人來打攪她反而更自在。用罷了晚膳,她便也沒多停留,撐著傘就迴了原主的院子。原主的院子一直都有人收拾,她迴來一切都是現成的。


    安琳琅泡了個香噴噴的熱水澡,上了床榻,閉眼就黑天一覺。


    次日一早,安琳琅醒來之時院子裏已經是一片白。白雪覆蓋了屋頂和院牆,兩三個仆從在掃雪。


    見安琳琅起身,下人們端著洗漱用具魚貫而入。


    說起來,安琳琅雖然穿成了官家女,但卻沒習慣有人伺候洗漱。突然被扶著按到妝奩前坐下,那個圓臉的姑娘上前來手腳輕便地替她拆頭發。自然一眼看到了安琳琅頭上的白玉釵。


    在安琳琅身邊伺候的丫鬟,自然都是有眼力見的,一眼看出這個玉釵價值不菲:“主子?”


    安琳琅見狀,伸手拿過來:“給我吧,就用這個。”


    “這個玉釵……?”


    安琳琅瞥了她一眼,笑道:“未婚夫送的。”


    就在安琳琅梳好妝,轉頭就支使了一個婆子去京兆尹。她讚同家醜不可外揚,但她沒說不報警。舉報安玲瓏與人牙子勾結,聯手拐賣婦女兒童,這算大義滅親舉報有功吧?


    有冤屈,咱牢裏說。


    就在安琳琅用早膳,安家的大門被一個生麵孔敲響。


    路家人接到路嘉怡書童的信以後,快馬加鞭地趕來了京城。因著來的匆忙,許多事情沒來得及安排。匆匆到了京城,不巧京城中的客棧都住滿了。空置的院子暫時沒尋到,正在滿城打聽。結果就讓他們打聽到一個聳人聽聞的消息——安玲瓏懷孕了。


    這不,顧不上安頓,路家人馬不停蹄地就趕過來。


    與此同時,前去晉州的路嘉怡也在返京的路上。他捏著手中報喜的信,心中是五味雜陳。他那樣狀態不佳,竟然也中了一甲。千裏喜報送到他的手上,他在迴去參加殿試和尋找安琳琅之間痛苦掙紮了好幾日,最終選擇了將安琳琅的事情放到一邊。


    “琳琅,且再等等我。”路嘉怡心中寬慰自己,找安琳琅這一年半都等了,不差這幾個月,“等我殿試結束,會立即迴來找你。”


    第一百一十章 雙更合一


    路家人進了安家, 因著安老太太臥病在床,怕過了病氣,沒有見到安老太太的麵兒。又因著來人是女眷, 也不好直接見安侍郎, 隻能無功而返。不過路大太太還算有涵養, 沒有當場打聽安玲瓏懷孕的事。隻是臨走前低了一份拜帖, 直說待到他們修整幾日再上門拜訪。


    安家仆從客氣地將路家人送出去, 路大太太出了安家大門就拉下了臉來。


    “來人,去打聽瞧瞧,這安家到底怎麽迴事!”路大太太最是心細如發的性子, 坐了這麽一會兒立即就意識到不對。按道理說,安老太太臥病不起不來見她是正常, 安侍郎一個鰥夫不方便單獨接待她也是正常。安玲瓏作為即將嫁入路家的人,怎麽著也不該將她晾在一旁。


    路家人立即就分散下去,一波人去打聽安家事兒,一波人則去找安頓之地。


    人走了,安琳琅才聽下人來報路家大太太來過。原本照規矩,安老太太不能接待應該她這個嫡女接待, 但是下人們見她睡得太沉。舟車勞頓了那麽久才迴來, 能歇息一會兒他們自然沒敢叫。


    安琳琅得知此事也沒太大感觸。她又不是原主,對路家大太太愛屋及烏。


    擺擺手,她換了身衣裳下榻就坐到了書房裏。


    說起來,安琳琅不是一個喜歡看書的人。上輩子她寧願看廣告也不想看書,這輩子居然因為太閑跑到書房看起了書。隻不過這種豎著排版和從右到左的讀書方式實在是讓人困惑。安琳琅看了半天,頭暈眼花,幹脆又做起了自己的商業計劃書。


    說起來,也不曉得加盟合作談得如何, 安琳琅已經計劃在省城開食肆。甚至香腸作坊今年的訂單如果能穩定發展的話,她想擴大豬崽養殖。果然比起看閑書,她還是搞錢更來勁。


    日子一晃兒就過,眨眼就是幾日過去。


    突然就閑下來讓安琳琅很不適應,她習慣了早起做早膳。如今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後廚都不用她進的,安琳琅連著一項樂趣都被剝奪,當真是無趣。


    說起來,原本她迴來走這一趟隻是為了看看安老太太,如今確定她病情好轉,安琳琅就不想久留。不過想著自己才迴來沒兩日就要走也不好跟安老太太交代,她隻能耐下性子來。就算是熬,至少得等到正月過了,安家其他的事情都料理清楚再走。


    給安侍郎續弦這件事安琳琅是認真的。雖然‘安琳琅’的願望裏麵沒有這一項,但安琳琅太明白原主的心情。她的怨恨太多,是絕不希望往後安家落到安玲瓏的胞弟手中。


    原主上輩子死在外麵,沒來得及迴安家,自然沒機會知道安家最後落到誰的手中。她既然占了原主的身體,自然有怨報怨,有仇報仇。不管安家兩個庶弟跟安玲瓏母女是不是一丘之貉,有這層血緣關係在,安家兩個庶弟估計也不那麽喜歡原主。


    不過自古以來,也沒有兒女給父親相看繼室的。這樁事還是得有長輩安老太太來操持。


    安琳琅如這幾日一般一有空便會去老太太的院子,見縫插針地提起這件事。


    先不說安老太太在她的陪伴下精神一日比一日好,就說老太太總聽她提這事兒忍不住笑:“你爹的事兒我會操持的,別成日裏跟盯賊似的盯著。”


    身子好了以後,她如今已經能出院子門走動。老人家本身也沒什麽重病,就是年紀大了養出來的富貴病。按照安琳琅的猜測,估計是心腦血管方麵的疾病。隻要心平氣順,自然不會出事兒。這迴估計是被安侍郎偏袒安玲瓏的行跡給氣狠了才發了病。


    安琳琅原本打算京中的大夫看不好,她死乞白賴把鄒大夫給請過來。如今看來是不必。


    正好正月裏京城又下了幾場大雪,天氣著實冷得厲害。不過北邊自來就雪多,安琳琅去歲在晉州也是這般。許是在地龍的屋子裏待的多,適應不了外麵嚴寒的天氣。


    安琳琅就陪著安老太太縮在屋裏,這一窩就到了正月十五元宵這一日。


    說起來,元宵節是古華族由來已久的傳統節日大齊也有,隻不過在大齊不叫元宵,而是叫上元佳節。比起古華族傳統元宵節吃湯圓看舞龍舞獅,大齊的元宵節反而有點類似傳統七夕。在這一日,大齊的未婚配少男少女會提兔兒燈上街。這兔兒燈是少男少女親手紮的,遇到中意的人便遞上自己的兔兒燈。若對方也有意,便將手中的兔兒燈迴贈。


    用這等手段湊成婚事的多半是坊間的少男少女,世家貴族的姻親自然沒這麽簡單。但每年的上元佳節,無論是世家貴族還是坊間少男少女都樂此不疲地湊熱鬧,為未來的婚事圖吉利。


    老太太的意思,是希望安琳琅別老縮在家中,跟京中的姑娘公子們一樣也出去走走。


    事實上,按照正常貴族姑娘的步調,琳琅應該去歲就相看人家,今年就該議親的。去歲的時候老太太也確實給孫女看好了一戶人家。是安侍郎的同僚禦史大夫公孫家的嫡次子。雖然沒說明話,但對方的當家太太還當著老太太的麵兒,邀請安琳琅迴來以後去公孫府上做客。


    這婚事不說成了吧,但雙方都有心促成這門親。隻不過誰承想琳琅在金陵出了事兒,事情一耽擱,公孫家的嫡次子都已經定了親。今年五月份就要接迴府中去。


    “唉,你這婚事也是好事多磨。”


    安老太太如今著急的不隻是兒子續弦,孫女找婆家也是一樁事兒。耽擱了一年,但好在年紀也不大,如今才十六歲。在京城十六歲議親的姑娘也不少,隻是可能挑選的時間不多了。說起來,這婚事比孩子爹還要急迫一些。畢竟小姑娘花期就那麽幾年,耽擱了就成老姑娘了。


    安老太太這邊私下裏也在找,老姐妹們也時常走動,幫著想看。


    可因著安玲瓏出的這一手昏招,害得琳琅名聲不大好。有些人家小心翼翼的,打聽到一點兒消息就立即退縮。幾次碰壁,老太太的心裏自然比一般人焦灼許多,“京中的姑娘公子們這一日都會出門遊玩,你也出去看看,指不定結交一兩個好友。”


    安琳琅對結交貴女好友沒有太大的興趣。比起出去看舞龍舞獅,她寧願在屋子裏窩著些計劃書。


    這期間,安侍郎是一次都沒有出現過。雖然也在府裏住著,但安琳琅就是奇跡的一次沒碰上他。安琳琅還特意為此問了老太太,安老太太隻是歎氣:“你爹並非是厭煩了你,怕是心有愧疚不曉得怎麽麵對你吧!這麽大人了,還跟個孩子似的一遇上事兒就躲,真不曉得往後該怎麽辦!”


    “琳琅啊,你尋個機會跟你爹服個軟。”父女倆總這麽僵持不好,琳琅沒有同胞兄弟。若是跟親身父親也不親近,這是真想當孤家寡人麽?


    “你爹性子就跟個孩子似的,得哄。好話多說一些,他也就萬事好商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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