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夫!”連風伸手拍著雲焱的肩膀,後者僵了僵:“三哥——”


    連風奇怪道:“怎麽垂頭喪氣的,這麽大陣仗的送來彩禮,難道不應該打開給大家看看麽?!”


    那時連城同樣已經走出府門,眼看門前街巷如此陣仗,頓時傻了眼。睍蓴璩曉他心說這也還未到收彩禮的日子啊!這該請的親朋好友都還沒來做見證啊!這——


    “哈哈哈——幸好趕得及啊!還好距離不遠!”一道中氣十足的嗓音落在喜慶的街道上,聞訊趕來的金炳泰躍身下馬道:“老將軍,您這女婿真是好儀仗!就這些彩禮之數,堪比王侯!”


    “金叔。”連風躬身見禮,金炳泰對連家的鼎力相助,他們都是看在眼裏的。即便為此金炳泰也賦閑在家中,可他依然無怨。


    “小少爺的禮大了!”金炳泰忙扶住連風道。


    那時聞訊趕來的,還有不少與連城關係較好的朝中同僚。女方親朋好友也很快被連戰找來,速度之快令人咂舌!甚至雲焱也沒想到連家人會如此積極——


    ……


    “小妹夫,快打開彩禮!我們看看你都準備了什麽來聘我們家小妹,若是我們看不上,那也是不過關的。”連風第一聲起哄道,那時節聞訊而來者已有不少。


    甚至張雲飛、錢宇、廖巍這些本身有公幹者,亦是紛紛告了急假趕來。畢竟這彩禮一旦收了,這親事可就定了!這若是彩禮不合適,他們可以刁難,可以要求再去置辦!


    “不錯不錯!趕緊打開看看,原本我們都想著連風的妹妹迴來,咱們都可以來提親的,沒想到被你小子捷足先登了。我們都要看你置辦的什麽,別以為辦這麽長的彩禮就囂張,有沒有真材實料才是真!”張雲飛喊得最大聲。


    那時間街巷之上鑼鼓聲中卻層疊出陣陣馬蹄聲,舉目看去卻是第一軍十大校尉,鐵血軍另外三名此前連靈玉的部將!


    “將軍,這麽大的喜居然也不先通知咱們,幸好有人早早來報。不然差點就趕不及了!咱們都知道您與桃玉軍師感情好,但這定親可不是小事,咱們軍師這樣強悍的人也不知道有沒欺壓您,我們都是來給您撐腰的!”候裴嗓門奇大,聲響都蓋過了鑼鼓聲。


    “可不是,我們現在可都是擅自出營,迴營估計又要被杖責一百軍棍了。”胖子一般的常在說話道。


    “正好打散你這些肥肉!”瘦高的白起一掌拍在常在的腦門上,不知為何,瘦子和胖子常常八字不合。


    “都說什麽話,今兒將軍大喜,就是被杖責一千軍棍,這也得來見證!”青峰一語落定。


    那些尋常圍觀百姓,眼見一名名煞氣極重的武將,早已心神震駭。此刻聽著這些武將一個個拿一百軍棍當尋常,更是連連稱奇。聽說一千軍棍,一個個目光呆滯。心說難道軍中的軍棍都是糖葫蘆的棍子這麽細麽?


    張青苦著臉:“一千軍棍像我這樣的修為,會死人的。將軍,一百軍棍意思意思就可以了吧?”


    連風大笑道:“放心,全部一百軍棍。”


    “好!還是將軍意氣,一百軍棍咱們迴去自己領。但是將軍你這酒得管夠,上次咱們就沒喝暢快。”青峰摟著連風的肩膀道。


    “大家先別敘舊,趕緊先看彩禮。彩禮不合適,可不能就這麽讓平西大將軍的妹妹就這麽給定出去了。”張雲飛急了,心說怎麽聊起天來了。


    “不錯不錯!趕緊先把關彩禮!不過那絕對是沒問題的,咱們將軍的軍師神仙一般的人,怎麽會置辦不出好東西。”漠北是雲焱的忠實崇拜者,說話之間就可證明。


    “我看看!”候裴率先挑開紅綢,但見那綢緞散去,沒封的屜子內豔光四射而出!這是一身定親衣,按照連靈玉的尺寸製成!


    鑼鼓聲停了,喧鬧聲住了,談笑聲沒了,餘留鞭炮聲孤寂的響亮著。隔了一陣,沒有人續著點的鞭炮聲也停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那一件五彩斑斕的定親衣上!


    不識貨的,看見那樣的光彩也要震驚。識貨的卻更是震驚!這樣一件定親衣,大紅的緞麵上是一簇簇怒放的墨紫色蘭紋繡!大紅大紫,富麗堂皇!然而繡線並非尋常繡線,而是一種名喚金羽的妖獸羽毛!金羽線本是金色,卻被染成紫色,然墨紫之中琉璃而出的金光仍舊令人識得這就是金羽線!


    “紅緞用的是天下第一紡傳說中僅有一匹的紅雲緞,扣子是夜明獸獸骨打磨而成,飾珠用的是月華石——”張雲飛是最識貨之人,當他安靜的說出這樣的話,他自己都忍不住罵道:“他娘的,你是怎麽辦到的?你莫不是準備了好幾年?”


    “他娘的,定親衣而已,這麽大排場,嫁衣怎麽辦?唯一的一匹紅雲緞用了,嫁衣怎麽辦?”狼牙山忍不住爆出本性粗口。


    “夜明獸,傳說在妖獸山脈深處才會出沒的妖獸!你們誰掐我一下!”金炳泰震驚了。


    “月華石,我家老頭子認為最好的月光劍材料,找了一輩子隻找到這上麵一顆珠子這麽大一塊——”廖巍替雲陽侯悲哀。


    “蓋上!太欺負人了!”錢宇失聲道。


    “看下一個,老子就不信全部都這麽金貴!”錢宇鬧哄哄的打開第二架。


    “他娘的,張雲飛,你看這事什麽東西!”錢宇驚得一跳,屜子中一隻巨大的墨紫色蝶展開雙翅!其後所有的擔架都開始無人自動,一隻隻紫蝶絢麗的翅膀緩緩展開!


    紅緞街上,紫色絢爛,真真是大紅大紫!驚得所有人呆若木雞,京都城中人也算見過不少大世麵,可卻從未見過這樣的排場!


    百蝶同時展翅,同時躬身,同時用蝶翅托出一方錦盒,同時打開!一道道形色各異的光,在京都城的冬陽之中,奪取天色驚駭京城!


    要瘋了——瘋了——


    “鬼手老人視若珍藏的大商第一儲物戒!六級靈寶,龍鳳呈祥耳環!七級靈寶,與子偕老手鐲!六級靈寶,百年好合玉簪!五級靈寶,與君同心鏈子!……”張雲飛一步步走下去,鑒定出聲著,可說到最後他的嗓音都顫抖了。他隻想問雲焱到底是什麽人?!這些東西並非是他們不認得的什麽奇物,而是都曾經名噪一時,被人視若珍寶收藏起來的奇物啊!


    若是雲焱拿出的是一些聞所未聞的,他們可以說是他從師門中所得。可這些無一不是要靠一定的努力才能得到,才能拿到這裏的東西!僅此用心,天下第一。


    沒有人質疑得了這樣的彩禮,所有人都驚呆了!他們甚至都已經不用聽張雲飛的堅定,就已經知道這些東西全部都是寶貝!都是大商之中流傳過的寶貝,這是聚集了大商朝的奇寶送出的彩禮!即便是皇家,也沒有這樣的能耐!


    大商朝建朝以來,第一份驚天彩禮,現世了——從此成為傳奇,因為再無人能置辦出這樣的彩禮!更因為好東西都被這份彩禮收羅了!


    連城這個未來老丈人深深吸了一口氣:“太貴重了。”


    雲焱的麵色一直都很平靜,甚至有些蒼白。眾人隻當他是籌備這些東西累的,他此刻聽言也隻是靜靜道:“比不上靈玉。”


    “吼——”候裴伸手拍著連風的肩膀:“將軍,這個妹夫,絕對可以!為什麽隻是定親,為什麽不直接成親!”


    “直接成親吧,選個好日子,這等用心,必須成親!”青峰斷言道。


    軍中之人,並未有大多的禮節束縛。他們被這樣的用心所感,一眾漢子都覺得這樣還娶不到嬌妻,這就太坑人了!


    “老將軍,你怎麽不說話了?好不好,你吱個聲啊!”金炳泰語氣激動。


    連城再吸了一口氣:“問題是這迴禮,讓我這個未來嶽父怎麽迴啊!”


    “將軍——”老木的嗓音忽然露開。


    “怎麽?”連城看向因為這樣的場麵也顯得有些拘謹的老木問道。


    “三小姐說,讓蝴蝶飛去取,迴禮她來準備。”老木迴答。


    雲焱倏然抬眸看向老木,甚至未等連城開口,他便道:“她真這麽說?”


    “迴未來三姑爺,三小姐是這樣說。”老木躬身俯得更低,隻覺得眼前之人果真是神仙一般的存在。


    雲焱眸光一亮,已經看向那些紫蝶。後者顯然受到他的示意,紛紛放下翅膀托著的錦盒,一隻隻紫蝶絢爛的飛舞而起,鋪展出一片紫色光華。


    武將都是粗人,賞美的風雅不高,但此刻都看得咂舌。一個個再次用驚歎的目光看向雲焱,妖孽一樣的人物啊!


    豈料天空之中猛然卷來一陣罡風,罡風凜冽之中有殺氣,直針對那些紫蝶!雲焱眸光微眯,揮灑之間一片紅芒如綢散出。他知道是誰出的手,他那雙純淨的眸瞬間染上了戾氣。


    “狐念!”雲焱眸光落定在東平武侯之上,強悍的精神力灌注而出!


    武侯府內,書房之中,東平武侯的發冠瞬間崩裂,如墨黑發散開。他的眸光卻漆黑幽亮如星耀,一股狂霸的龍威緩緩蔓延而出。


    然而就在此刻,一道青芒落入了東平武侯府之中。東平武侯怒道:“你別忘了,他娶了你也沒希望了!”


    “我沒忘。”步驚天篤定而認真道:“你願意入贅?你能辦到這些?”


    “我——”東平武侯怔了怔。


    “聽說她是天煞星,你也猶豫了。你現在出手,隻是見不得他們好。別否定,你心裏確實怯了。你放不下你的野心,我放不下血玉盟,我們都不如他。”步驚天盯著東平武侯:“收手,否則我隻能對你出手。你的神識在外,我要對付你易如反掌。”


    ……


    連靈玉眸光微眯,也看出了罡風的古怪,她躍身而出道:“是東平武侯?”


    “嗯。”雲焱微微凝眉。


    “怎麽了?”連靈玉以為棘手,卻覺那罡風在漸漸散去。


    雲焱若有所思的盯著東平武侯,他察覺到了步驚天的氣息。隻是他有些不明白,步驚天為何要幫他?但現在都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靈玉,我們定親。”雲焱凝著連靈玉道。


    “好。”連靈玉幹脆迴答。


    雲焱眉眼便笑開來,猶如孩童一般純淨的笑,舒展著若初陽方起一般溫暖。他很想抱住連靈玉,也很想親她,隻是下麵人太多,於是他想著禮儀真是個討厭的東西。


    “去吧,我給你送迴禮。”連靈玉返身迴屋。


    雲焱迴道:“你送什麽,我都喜歡。”


    連靈玉關上窗台,伸手輕撫著額上的發絲,她微微抬頭,輕輕伸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再看看桌麵上,她剛畫了一半的扇麵。她走過去,提起筆耳根微紅的將扇麵畫完整……


    雲焱收到的,有一麵新畫的扇麵,扇麵上兩麵的畫,都令他眉眼間的笑意更濃;有一隻紅黑色繡線相見的荷包,他看得出那是他的發絲和她的發絲,於是他的嘴都笑開了;有一枚從前她送給他的儲物戒,上麵的紅繩仍舊是那一根;有一條簡單卻適合他一身紅衣的腰帶,但他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


    瑰寶閣中,連傲聽說雲焱已經送了彩禮去連家,正著急得不行。為那般?完全是因為今兒他來瑰寶閣中,拿的就是連家準備好要給雲焱迴禮的文房四寶!可現在眼前這名女子,卻偏偏要跟他爭!


    連傲已經跟此女子磨蹭了將近一個時辰,他此刻仍舊耐著最後一點性子道:“這位小姐,讓一讓成麽?”


    “公子,小女也十分喜歡這套文房四寶,為何公子一定要苦苦相爭。”李秋語此刻已經不準備將這文房四寶作為賀禮送給英武侯。玄山黑玉石料,鬼手老人精雕,絕對是世間難得的珍品。筆墨紙硯皆是三級靈寶,在文道武者眼中:此筆本身就是最佳武器,此墨所書寫之字千年不化,鎮紙與硯台更是極佳武器!


    “或者一人取二,公子以為如何?”李秋語提議道。


    此時卻有連府護衛趕來,正上樓來附耳與連傲細說。後者聽言劍眉擰起,顯得十分懊惱,卻急匆匆起身道:“我不要了。”


    “等等!”李秋語卻出聲道。


    連傲有些不耐煩:“我現在不要了還不成麽?”


    “你既然看不上這東西,此前為何要與我爭?平白浪費這麽多時間,小女最討厭你這等紈絝子弟。你當小女多的是時間麽?”李秋語口氣有怒意,因為連傲分明就沒在意這套文房四寶,她認為他此前隻是消遣她,跟她耗著。而如今有事了,就撇開要走人,哪有這樣的好事!她心說自己掌家本就忙碌,卻還要遇到這等無聊人!


    “你——”連傲隻覺得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無奈之下道:“這位小姐,我連傲沒那麽多時間消遣你!實話說這一套文房四寶本是我連家準備給新姑爺備的彩禮迴禮,不過現在不用了。方才府上小廝說那邊彩禮都收了,迴禮也送了。小姐喜歡就買下吧,我也不與你爭了。我家小妹是講理的人,知道也不會怪我的。”


    連傲說完就準備走,那李秋語卻道:“你言下之意我是不講理之人?”


    “我沒這麽說,若有冒犯請多包涵。”連傲急著迴去趕場,哪裏還搭理李秋語。雖然後者即便帶著麵紗,那眉眼看著也是個美人,可惜在連傲心裏美不美他無心欣賞。


    “你是連家長子連傲?”李秋語又問。


    連傲人已經起身往外走了,聽言隻是迴了一句:“是。”


    “你等等!”李秋語卻道。


    連傲麵色有些發黑了:“不知小姐還想作何?”


    “這套文房四寶當我們李家送的賀禮,原本不是還未定日子麽?怎麽這麽快就收彩禮?”李秋語疑惑詢問,按照她的記憶,這件事應該要往後推十日。


    “你是李丞相的嫡長女?”連傲狐疑道。


    “不錯。平西大將軍為大商朝平定西部戰亂,昔日迴京之際能以尊崇死兵傷兵,是大商有良德的大將,小女亦是敬仰。本也尋思著此番連家大喜,不知準備什麽賀禮。小女雖愛這套文房四寶,卻也願意割愛贈連家。”李秋語言語道,已經讓丫鬟去付算銀錢。


    連傲皺眉道:“賀禮之事非我負責,我還有事先迴府,就此別過。”他說著再不想聽李秋語說話,大跨步走出瑰寶閣,馬車也不坐了。騎了護衛的馬便飛奔迴府,心中懊惱這等大事他這做大哥的居然不在,而且居然連這麽小的一件事都辦不成!


    李秋語卻被連傲撂個挑子?!她甚至有些錯愕,向來冷靜的性子也不由惱怒起來:“桃嬤嬤,你說這是什麽人!連家這樣的門第怎麽會有這樣的長子?!”


    “小姐,人家新姑爺送彩禮去。他作為長兄自然是要在場,如今聽說迴禮都送好了,隻怕接下來就是雙方要探討定親吉日。如此這門親事就是板上釘釘了,這等時刻長兄不在確實說不過去。您還要拉著人家說話,他還能沒怒極跳腳便是極有修養了。”桃嬤嬤搖頭道。


    “而且小姐,這套文房四寶掌櫃的也有說昨兒連家三小姐來定過,這連大公子是來取罷了。”桃嬤嬤再道。


    “你的意思,也是我不講理?”李秋語皺眉,事實上確實是她有些不占理。可她還是惱怒道:“那麽他若是早說,我便讓給他了,哪裏有這些事。還是將領,卻如此婆婆媽媽!”


    “奴婢倒奇怪,他既知您是李家嫡長女,為何也不多看您一眼。”桃嬤嬤淺笑道。


    李秋語秀美緊皺:“桃嬤嬤你想說什麽?”


    “先往馬車上說吧。”桃嬤嬤伸手扶起李秋語道……


    馬車之上,桃嬤嬤壓低聲音:“奴婢想說,京都城中即便是皇室皇子。聽說您的身份,都要想著將您娶迴去當正妃,以得到相爺的支持。可連家此子,卻聞如枉聞。而且奴婢看過了,此子從始至終都忍著性子與你好生說。


    相爺已貴為三公,也不可能再往上。唯獨很多人看上相爺的位置,想要迎娶相爺一直很喜歡的小姐您。小姐是要得良人,還是要得榮華富貴,卻要自己思量好才好。”


    “怎麽說起此事?”李秋語眉頭皺得更緊。


    “小姐年紀不小了,從您十五歲開始,往咱們府裏提親者數不勝數。然而相爺一直都沒看上稱心的女婿,最重要您沒看上如意的郎君。可眼下時局,小姐的親事卻刻不容緩。皇後娘娘幾番暗示,如妃、雲妃也意有所指,若是聖旨降下來,您這婚事就是相爺也做不得主了。”桃嬤嬤認真道。


    李秋語明白桃嬤嬤的意思了,她抬頭道:“桃嬤嬤覺得連家此子,是秋語的良人?”


    “不錯,並且連家中有人也想撮合此事。現在就看你,是不是樂意。連傲此人心性嬤嬤覺得是極好的,能忍會謙讓,若為夫君他日也必會寵妻疼子。連家這樣的門戶,他日必然能穩坐京都城。”桃嬤嬤再道。


    李秋語看著桃嬤嬤那雙已生歲月紋路,卻仍舊清亮睿智的眼眸。她相信桃嬤嬤說的話,她也仔細迴想了連傲的作為。事實上他也生得俊朗,而且一直以來很多京都才俊都對她過於諂媚,反而顯得連傲十分正直。


    桃嬤嬤見李秋語陷入沉思,眉眼也欣慰的鬆開來……


    ……


    夜幕西降,京都城中萬家燈火;華燈之中,有人歡喜有人愁。


    李冉連番收到暗示,按照他的本意,隻是想給女兒找一門好人家。可身在朝堂,各勢力相爭,卻不是易選良婿的地方。


    “爹爹——”李秋語叩門道。


    “進來。”李冉聽到愛女的聲音,口氣中也多了慈愛,少了朝堂之上的圓滑世故。


    李秋語推門進來,福身請安道:“爹爹。”


    “秋語啊,過來陪爹下一盤棋吧。”李冉歎道,一麵已經拉著李秋語的手往棋桌上坐下來。


    “爹爹可是在為秋語的婚事煩憂?”李秋語坐下身詢問。


    李冉頷首:“秋語可有心上人?”


    隻是這一句話,李秋語就覺得暖心。李家主母早逝,李冉雖有姬妾幾房,卻沒有扶正或續弦的意思。李秋語是李冉愛妻所生,一直以來深受他寵愛,然相府之中的宅鬥同樣洶湧。李冉再疼愛她,也不可能時時刻刻盯著她。所以這許多年,她看多了險惡。無論是府上的,或者是府外想進府內的。或者她的兄嫂那些種種……


    唯獨李冉對她,一直都是李秋語能夠如此堅強掌家的強大後援。她聽著李冉的話,便有些哭音道:“爹爹,若是女兒出閣,府裏這些事又有誰能幫爹爹。”


    “傻丫頭,實在不行爹還可以續弦。再說你大嫂也不是完全不堪,貪心一些總比黑心好。”李冉心如明鏡,他哪裏不知道府裏這些人的心思。隻是他雖有匡扶社稷之才,卻再無餘力去管這些內院之事。


    “這些年也苦了你了。”李冉歎息著道。


    “爹,我想嫁入連家。”李秋語道。


    李冉怔了怔:“連家?”他皺了皺眉,道:“連家人雖不錯,但卻在風口浪尖上,且不得聖心。”


    “桃嬤嬤認為連家能穩坐京都城。”李秋語迴答。


    “哦?桃嬤嬤怎麽說?”李冉倒是有些驚訝,桃嬤嬤並非尋常嬤嬤,他想知道後者怎麽說。


    李秋語便將今日桃嬤嬤說的話都仔細說出來,李冉頷首道:“桃嬤嬤心細如發,若這麽說自然是有道理。隻是秋語喜歡這連家長子麽?”


    “比起大皇子、三皇子、七皇子總是好一些,秋語認為連家的門風也是極好。”李秋語知道這雖然是她的婚事,但更關係著李家將來在京都城的穩定。


    李冉雖貴為三公,可朝堂如今的動蕩,難保將來如何。雲焱的火,更是燒熱了朝堂這一鍋水。如今大勢已起,若不能及時站穩,隻能被衝卷下去。


    “何況張太尉一直支持連家三子,張太尉之子張雲飛更是以連家三子馬首是瞻。不過桃嬤嬤認為連家之中,必然還有大智謀者。這才是桃嬤嬤讓秋語入連家的緣故。”李秋語再道。


    “那麽連家什麽意思?”李冉詢問道。


    “桃嬤嬤說連家此人也想撮合這一樁事,隻要爹爹詢問連將軍兒女親事,那邊的人就會知道咱們家的意思。”李秋語與李冉言語之間,已下了一半棋。


    ……


    “你說什麽?”連城有些醉意,卻因為連風的一句話而驚醒。


    “若是最近李丞相問您親事,您可借機替大哥向李丞相嫡長女提親。”連風再道。


    連城皺眉:“風兒,你莫不是喝多了。”


    “今日大哥與李家的嫡長女已經見過了,若是有意才會問爹這句話。隻要您提,這事必然能成。”連風爆出消息道。


    連城驚詫不安道:“李家是三公之家,這恐怕聖上不會同意。”


    “所以要乘熱打鐵,若是李丞相有意,咱們就立即上門提親,這親事定下來之後就是聖上想說什麽也無法。再者如今京都城說的都是小妹的事,正好咱們可以悄悄的辦大哥的事!”連風道。


    “好家夥,你們居然這麽搞——”連城隻覺得他真的是老了,真的是跟不上這些孩子的謀劃了。


    彼時連靈玉正與連傲在亭台間;“大哥,還記得當日把酒言說?”


    “自然記得,當時還不知道你是小妹,原來你的酒量也不錯。”連傲麵頰微醺,眉眼也有欣慰。


    “大哥的親事也該定了,爹娘指著你抱孫子,你也該娶一門媳婦為娘分憂。”連靈玉認真道。


    連傲微微蹙眉:“我也知道,隻是京都城中那些名媛,多虛假又有心機。咱們家的情況特殊,我不想找不相幹的人攪合進來。”


    “難道大哥一直不娶?”連靈玉反問。


    連傲笑道:“你這是急著要出閣了。”


    連靈玉低垂下眼眸,抿了一口茶掩飾一些尷尬道:“李家嫡長女如何?”


    連傲聽言立刻想到帶著麵紗的李秋語,當即搖頭:“心機重,又不講道理。”


    連靈玉聽言笑道:“今日事我也聽說了,大哥若是早說明白,李小姐自然會割愛。大哥如今卻說人家不講道理,你要知道女子都是有些小心眼的。以後大哥娶妻了,可得多讓著人點。”


    “這本就是咱家先定的,我隻是去取,她卻要爭,不是不講理麽?”連傲皺眉辯解。


    連靈玉搖搖頭:“雖是咱先定了,但李小姐比你先到。而且瑰寶閣的掌櫃也拿出來給李小姐看了,若說不道義的,應該是瑰寶閣的掌櫃。”隻是這瑰寶閣的掌櫃這麽做,卻是我安排的而已。她在心中附加著說道。


    “而且李家主母早逝,李小姐十八歲掌家至今三年有餘,卻是打理得李家僅僅有條。大哥難道想找什麽都不會嬌女子?若是如此,李小姐倒是真的不合適。”連靈玉言語刺激連傲道。


    “你說的我明白,但人家也不見得看得上咱們家。那是三公之家,可非尋常人家。”連傲不以為然。


    “未必。我隻問大哥,若是李家願意,你娶不娶?”連靈玉詢問道。


    連傲想了想道:“娶。雖然難纏了一點,但這樣的身份對咱家也不錯。”


    “大哥可不要這麽想,即便小妹是這樣想,大哥卻不可以這樣想。女子嫁人,必然是一生幸福。她若嫁進來,大哥必然要真心相待,不能辜負了人家。若是大哥不喜歡,小妹再幫你找就是了。”連靈玉卻道。


    連傲皺眉:“你說的也有道理,但隻見一次,要說喜歡不喜歡我不知道。隻是按你分析,此刻想來這人也不是太不講理。但若是將來真的要娶,隻要她不給連家添麻煩,我自然不會虧待人家。”


    連靈玉微微搖頭:“你就真沒對李小姐有好感?模樣雖然有薄紗遮掩,但也還算看得清。總是個美人,言談舉止自然也錯不了。大哥你就沒半點心思?”


    連傲看了連靈玉一眼:“我當時隻顧著跟她講理,哪裏想這些。雲焱又忽然送彩禮來,我當時著急的,隻覺得這人好不講理。”


    “當然,也不是太討厭。”連傲附加道:“比長公主好多了。”


    連靈玉蹙眉,隻得說連傲是根木頭,她歎息道:“好吧,你再仔細想想。你真樂意娶人家麽?”


    “小妹,你這好沒道理。這八字都沒一撇的事情,怎麽就讓我想要不要娶。”連傲覺得連靈玉說話有些奇怪。


    “不是這樣說,若是大哥樂意。年前這門親事就會定下來,我看了黃曆,臘月二十八是這三年內的大吉之日。”連靈玉認真道。


    連傲驚愕:“今兒都十一月初八了!”


    “大哥你都二十八了,操辦完你的,還有二哥的。接著是大姐和二姐,這都多少歲數了,還不趕緊娶親。以前不是這樣的——”連靈玉難得的嘀咕著。


    連傲大笑道:“小妹是急著把大家的事都辦好了,你才好出閣——”


    連靈玉站起身:“大哥——”


    “好了,我不說你。萬一把你惹急了,雲焱要找我麻煩。”連傲旋即站起身意有所指的看向連靈玉身後,他便轉身揚長而去。


    連靈玉不迴身也知道是誰來了,雲焱靠近的時候,她嗅到一股酒氣。她便皺眉道:“又喝醉了?”


    “沒。”雲焱坐下身凝著他,一雙眼眸純淨明亮。


    連靈玉端起茶水給他道:“喝一些。”


    雲焱接過茶水抿了幾口道:“我今日看到你轉了馬車,以為你不願意,當時很難受。”


    連靈玉伸手握住他的手道:“早上的話說重了。”


    雲焱拉過連靈玉,將她摟在懷裏:“靈玉,你要答應我,以後不許這麽說話。”


    “好。”連靈玉伸手勾了發絲挽在耳後道:“你放開我,這裏是在亭台裏,有人看見。”


    雲焱抱得更緊:“親都定了,你是我的。”


    連靈玉抬起頭,伸手探進他的紅發裏:“你三日的時間,怎麽弄來這些東西。”


    “我問望鵲樓的人要了這張單子,就按著上麵的消息找的。大商就這麽大,也不難找。”雲焱迴答道。


    “望鵲樓?”連靈玉微微蹙眉:望鵲樓給雲焱這單子作何?還將這些東西在誰家都列給他?!


    “你喜歡麽?”雲焱詢問道。


    “可定親衣也就穿那麽一個時辰,太鋪張浪費了。還有那些……”連靈玉嘀嘀咕咕起來。


    雲焱卻安靜的抱著她,第一次覺得很安心。他低頭親住他正喋喋不休的嘴,她便推開他:“越發沒譜了,這是亭台!”


    “迴房。”雲焱抱起他瞬間消失於亭台之中。


    連靈玉拍著他的胸口:“今日不是成親,你還想洞房不成,快迴去!府裏的人都看著呢,快走!”


    雲焱皺眉:“那我從正門出去,一會從窗戶來,你別關窗。”


    “作死的你!”連靈玉耳根紅透,隻覺得雲焱真是——


    雲焱緊抱著她,薄唇落在她那桃唇之上,廝磨的纏著咬著,好似吃不滿足一般不肯離去。


    “我不想走——”雲焱抱著連靈玉已經有些發軟的嬌軀,頭鑽進她的頸間,一下一下的咬著。他擔心一會迴來,她把門窗都像前幾天一樣關得死死的。


    “快走。我給你開窗——”連靈玉受不住道,說著卻總覺得不對勁,怎麽跟偷人似的——


    雲焱聽言眸光閃亮,抬起頭來道:“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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