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燼移迴目光,欲蓋彌彰地配了個假動作,抬手給她壓了壓並沒有怎麽翹起來的頭發。


    “怎麽身上有消毒水的味道?”


    “啊。”睡著時的自我提醒瞬間被忘在腦後。一被問,她就老老實實地承認:“我困,去醫務室偷懶睡覺了。”


    “……”


    謝燼忍俊不禁,卻沒有責怪:“下不為例。”


    “知道。”她蹭了蹭謝燼的手心,感到這撫摸的力度又變得如往常一般溫和,心情也立時好了起來,拉下他的手掌搖了搖。


    “真真今天家裏有事,我們去下午茶吧。”


    別墅裏太多人。她還是跟謝燼單獨待在一起的時候更開心。


    可她睡得忘了時間。謝燼沒有抽迴手,仍由她雙手握著,“已經是傍晚了。”


    下午在她的憂鬱和貪睡中偷偷溜走。今天的晚飯有拍攝任務,要迴別墅跟其他人一起吃,迴去之前剩餘的一點時間,隻夠一起散個步了。


    和京藝一條街道相隔,有個很大的市民公園。晚飯過後,許多教師家屬院裏的小孩子會被爺爺奶奶牽來這裏玩。情侶倒是不常見。


    因此兩人牽著手過來遛彎時,引起了許多叔叔阿姨以及小朋友的注意。


    有調皮的孩子駕著滑板車故意往兩人身邊靠,一邊喊著蕪湖起飛,一邊繞著兩人轉圈飛。


    看得奚言蠢蠢欲動:“我也想玩這個。”


    謝燼:“……”


    公園裏的小商品店倒是真有賣這個的。謝燼禁不住她期待的眼神,在老板熱情洋溢“老少皆宜”的推薦聲裏,拎了一輛給她玩。


    滑板車還沒她的腰線高,踩上去晃晃悠悠的。有熱心的小朋友立刻圍上來,指導她該如何帥氣駕駛。


    五分鍾後。


    奚言:“蕪湖!起飛!”


    謝燼:“……”


    謝燼坐在公園的長椅上,等著她玩到盡興。


    他不常笑,卻意外的很招小孩子喜歡。不斷有小朋友到他身邊徘徊,還有一個試探著送他花圃裏偷偷摘來的薔薇。


    花瓣柔軟地搖曳在晚霞中,夕陽的餘暉把那孩子的小臉染成暖色。


    謝燼神情溫軟柔和,接過那朵粉色的小花,低頭說了句什麽。


    奚言在不遠處停下滑板車,看著橙紅金黃的萬丈霞光自他身後延伸於天際。公園裏和樂融洽的人群,拂麵而過的微風與夕陽,她能感受到的一切,共同組成了這個曾經使得他不惜獻身於火,也想要予以庇護的世界。


    在廣袤的天幕下,他與孩子的身影都顯得微不足道。


    可在她眼裏,如此美麗的霞色都隻能成為他的襯托。


    奚言想,她一點都不想離開謝燼。


    即使未來會發生什麽,至少在那一刻來臨之前,她都隻想離他再近一些。


    她願做他手中柔軟的花朵。


    第46章 老公?


    這樣一想, 先前的鬱結都消失得七七八八。她本來就不是多愁善感的性子,打定主意後豁然開朗,提高嗓音叫了他一聲:


    “謝燼!”


    光天化日之下, 謝燼不知有多少年沒被這樣叫過大名了, 下意識地起身, 還以為她出了什麽差池。


    下一秒卻見她又駕著滑板車起飛,直直地朝他衝過來。到了跟前都沒半點減速,像個小瘋子不管不顧地撞進他懷裏。


    換了是個普通人,說不得會被她撞得內髒移位。謝燼卻不動聲色地化去衝勁兒, 穩穩地接住她, 順手擦去她腦門上瘋玩小半天冒出的薄汗,將那一小朵薔薇插/進她耳畔的發裏。


    奚言小心地摸了摸花瓣, 沒有碰掉,笑得眼睛彎成月牙:“玩夠了。什麽時候迴家?”


    “不急。”


    天還沒黑透, 就算提前迴去別墅裏, 等應眠準備晚飯也得好一陣。


    究其原因還是別墅裏沒有想見的人。


    謝燼對“一起做飯”這樣用來給一群人培養感情的溫馨互動環節興趣不大。他對整個節目的興趣都不大,會來參加一部分是因為奚言, 另一部分是因為奚言想來。


    少年時遊曆四方,他時常能聽旁人感慨“狐族的小妖怪可真厲害, 勾魂攝心的本領像是天生的”, 還不以為然。


    真等自己遇上了才知道“厲害”。


    躲也躲不過,還心甘情願的想被她纏著。


    “那要牽著手。”


    她跟謝燼一起坐在公園的長椅上, 還很懂地提出要求。


    自從去盧真安利的網紅餐廳打過卡以後, 她學到了這點, 也欣然納入日常行為守則——


    做情侶應該要牽手。


    跟她牽盧真的感覺不一樣,跟她被孟黎牽的感覺也不一樣。


    跟被濕巾擦拭的感覺更不一樣。謝燼握住她的手指,仍舊在暗戳戳地摩挲她的指肚, 像想把她手上的髒東西蹭得一點都不剩。


    奚言不明白他為何如此在意,但莫名的有點想笑。


    她玩盡了興,終於消停下來。趁著安分坐下的這會兒,謝燼詢問她早上為什麽不高興。


    孟黎說她性子坦率,有什麽就直接問本人是最簡單有效的。


    他明明也知道,早晨那一時卻還是束手無策,屬實關心則亂。


    奚言一愣,腦袋忽然短路:“啊?我有不高興嗎。”


    從前都是看到天師追殺妖怪,昨晚卻第一次看到妖怪禍害人類,還做了莫名其妙的噩夢,早上起床時心情是有點低迷。


    要說不高興……


    她想起來了。雖然覺得這點小心思不太適合直說,但當著謝燼的麵,好像沒有什麽不能坦白的:“因為你沒有誇我。”


    “應眠說我表現得不錯,還說你一定會誇我。但是你沒有。”


    她從不否認自己的虛榮心:“我喜歡聽你誇我。”


    原來是因為這個。


    謝燼哭笑不得,心裏積蓄的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煩亂也消失無蹤。撫摸她的腦袋,誇獎道:“我聽說了。你做得很好,很勇敢。”


    雖然不是什麽極度危險的場麵,但第一次遇到,多少會有些犯怵。應眠對她的安排也是躲起來就好,沒想過她能跟著往前衝,才意外地讚歎。


    謝燼卻能預料到,她不是會安分躲在陣後的性格,因而暫離時才會那樣擔心。


    好在沒出什麽太大的意外。


    她輕輕“哼”了一聲,似乎不以為然,卻被上揚的語調泄露了好心情:“你知道就好。”


    她始終覺得謝燼一身書卷氣慈悲為懷,厲害也是厲害在陣法,生殺予奪都隔著段距離遠遠地操控,衣角濺上血汙都會弄髒了他。


    可周子寂說過一句她不得不當真的話。他是從那樣久遠的年月中走來,不可能真的從沒被拖累過。


    “謝燼。”


    她心裏還有沒說的話,想著要斟酌用詞。一開口還是斟酌了個寂寞:“你死過嗎?”


    “……”


    這種問法也是少見。可謝燼莫名地聽懂了她想問什麽,避開那些傷痕累累的過往,隻說:“妖靈不毀,就不算真正的死亡。”


    “那你能不能不要死?起碼……不要為了保護別人死。”


    她鄭重其事道:“你應該先保護自己。”


    應眠和孟黎都是這麽教她的。遇到蛇妖的時候打不過就算了,先保護自己。


    是不是沒有人這樣教過謝燼?


    如果命都沒了,就算保護了這個世界也看不到了啊。


    隻有自己活著,世界的存在才有意義。


    “這個世界或許真的很好。”她笑著說,“但我還是更喜歡你。”


    晚風繾綣而溫柔,這一方天地作為她的陪襯,卻都顯得蒼白。謝燼望進那雙琥珀色的清澈眼瞳裏,霎時間忘記了如何迴答,如何眨眼,甚至如何唿吸。


    隻聽得到自己悸動的心跳聲,震耳欲聾。


    他總是如同過客,旁觀了無數個生命的誕生和消亡。可那些生命何嚐不是也如過客,匆匆路過他,鮮少停駐片刻。


    隻有這麽一個傻姑娘。


    初曆世事,對廣闊自由的世界明明心懷向往,卻看都不看一眼,願意留在他身邊,滿眼滿心的隻有他的影子。


    “如果有誰想傷害你,或者有誰逼著你,無論是人是妖我都會砍的。就算你不同意我也會。”


    她捋下耳畔的薔薇捏在手心裏。即使要做一朵嬌花,她也是朵間歇性暴力的霸王花:“到時候你可不要怪我搞得一身髒兮兮。”


    好大的口氣。


    謝燼被這句可愛的狠話招迴了神智,忍笑捏她的臉頰,“砍完蛇妖有點飄了?”


    奚言微仰起臉,盯著他的下巴迴味自己的話。


    “是誒。”雖然是有點像在吹牛,“但我是認真說的。”


    “言言,孟黎告訴你的事裏有誇張的成分,我沒那麽偉大。”


    “她沒那麽說,是我自己那麽覺得。”


    才沒有誇張。是他低調慣了,總是記不得自己做過多了不起的事。


    奚言道,“再說,你又不親自告訴我,我怎麽知道你到底什麽樣的?”


    是在抱怨他平日裏不常提起往事。謝燼反問:“想知道什麽?”


    她便噎住,乍一時又想不到了,看了看跟他相交的手指現場抓一條出來問:“你以前……有沒有這樣牽過別的小狐狸。”


    “沒有。”謝燼說,“那你呢,有沒有向別人這樣撒過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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