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長天與瘋丐說話之際,已明眼可見兩名不同於小四爺手下的人上了戰台,第一名獵人打扮,是葉敗,另一人活脫脫像個乞丐,這是孟飛。

    葉敗看到關東箭神身上的衣服很有特色,於是便脫下自己身上的衣服給換了,孟飛也覺得有趣,便脫光了遼東三兄弟中的老大的衣服。

    葉敗一眼看到胡丹,見他身邊屍骨無數,失聲說:“不好。”

    孟飛說:“什麽不好?”

    葉敗說:“胡丹那柄劍是柄好劍。”

    當然是好劍,還是孟飛送過去的呢,天下第一的名劍,斬情劍。

    孟飛奇怪地說:“是呀,又怎麽了?”

    葉敗說:“我得趕緊去,不然人全給胡丹殺光了,那我怎麽辦?”

    孟飛大笑著說:“對,我們快去。”

    葉敗也不隱隱藏藏了,飛快跳了起來,大叫著說:“胡丹,手下留情。”

    他的輕功之術自成一路,身一晃,已去數丈之遠,再一閃,人已經到了陣內,長劍一翻,一劍將一名將攻近胡丹的壯漢擊殺,胡丹看見葉敗,頓時大喜,說:“葉兄來的正好,這裏人太多了,怎麽殺也殺不完。”

    葉敗又出劍刺死一人,白著眼說:“那麽你也該休息了,才這麽幾個人,留給我當宵夜吧。”

    胡丹大笑,卻聽見南麵發出一聲慘叫,一名紫衣人翻身下馬,原來孟飛出手了。刹那之間,全場地陣勢俱告破,眾騎士如同沒爹媽的兒子胡亂亂闖起來,見這邊厲害的人越來越多了,胡丹孟飛葉敗一個個出手便殺人,不由膽怯了,四名紫衣指揮員之中東南方向的全被擊殺,不知誰在這個時候大叫一聲:“小四爺被擒了,咱們都逃命去吧。”

    數十人一個唿嘯,頓時瓦解了,四處飛散,有的連馬也顧不上了,跳下馬便跑,葉敗一時壓力大減,連忙大叫:“別跑,別跑,再陪你大爺玩玩。”

    可別人誰還敢陪著他玩,跑得更快了,胡丹見這些人不再拚命,直朝場外跑去,知道這些人大多是被逼著來的,倒也不當迴事,隻不過那幾位身著紫衣的人決不能放過,此時不殺,等同於放虎歸山,不由大叫說:“葉敗,不要亂殺人了,先殺穿著紫衣的家夥。”

    穿著紫衣的有四個人,讓殷可傲殺了一名,孟飛殺了一人,還有二個聽到胡丹這樣說話,臉色大變,奔跑得更快了,一名更是邊跑邊脫衣服,嚇得臉無人色。

    葉敗剛好發現麵前一道紫影,聽得胡丹說話,知道這人一定不可放過,立即追了過去,大叫著說:“穿紫衣的兄弟,好兄弟,請等一下,兄弟有話對你說,請等一下。”

    可是那人那裏敢停,隻恨他娘少給他生兩條腿,那知葉敗的輕功太過脫俗,片刻之後,便到了他前麵,他一頭撞去,葉敗用劍一擺,剛好這人將頭撞到他的長劍之上,頓時喪命。

    葉敗一腳將屍體踢開,歎聲說:“黴氣,黴氣,竟然有人自尋死路,可不能算我殺的,得另找一個才是。”

    忽然,猛地一眼見到前麵不遠處孟飛正在追一名紫衣人,心裏一喜,叫著說:“孟飛,站住,我有話對你說。”

    孟飛沒上當,不理他,隻大聲說:“我先殺了這人再說。”

    眼見孟飛離那紫衣人更近了,葉敗心中一急,眼睛一眨,計上心頭,忽然大叫一聲:“不好啊,孟飛,救命啊。”

    孟飛一聽驚叫之聲,不由自主地轉過頭來,那知頭一偏,葉敗已經從他身側竄了過去,劍出如飛,一劍將那人釘在地上。

    孟飛苦笑,搖搖頭。

    葉敗一劍將這人殺死得意非凡,舉目四望,已經沒有一個黑衣人了,不由大為掃興,破口罵了一句:“胡丹真是壞蛋,為什麽不讓殺不穿紫衣的人,這麽多人,偏偏隻有幾個穿紫衣服的,真是掃興。”

    眼睛一轉,見一人欲從他身後竄過,葉敗一劍刺出,正中其胸,那人迎麵而倒,葉敗又刺了一劍,將其刺死,之後才大聲說:“你一定也是穿紫衣服的人,快說,你什麽時候換衣服的。”

    可沒有人迴答了,那個人早死透了。

    葉敗一腳將屍體踢開,四處張望,胡丹握劍站在戰台中央,威風凜凜,附近已經沒有一個活人了,隻有孟飛神色蕭瑟,一個人站在一邊,望著滿地死屍,獨自黯然,葉敗眼睛一轉,挺劍追上幾步,大叫著說:“孟飛,你也穿過紫衣,快過來領死。”

    挺劍便刺,孟飛臉色變了變,厲聲說:“葉敗,你瘋了。”

    葉敗一怔,止住劍,笑了笑說:“沒有。”

    孟飛說:“那你為什麽想要殺我?”

    葉敗對著他做了個鬼臉,說:“對不起哦。”

    孟飛哭笑不得,忽見薑如塵押著小四爺走了過來,臉上一喜,迎過去大笑著說:“狗幫主,恭喜你立此一大功。”

    薑如塵笑笑說:“孟兄弟,好久不見了,別來無恙否?”

    孟飛說:“還死不了,這狗賊是誰?”

    薑如塵笑著說:“是小四爺。”

    孟飛冷笑著說:“這般無恥的狗賊,留下他做什麽?還不如把他殺了。”

    薑如塵說:“此事等胡丹定奪吧,此人是胡丹的仇人,如何安排,聽胡丹的吧。”

    孟飛想了想,說:“也罷,看胡丹怎麽說吧。”

    那知,孟飛的話才落音,從他身邊忽然飛出一人,劍光一閃,疾朝小四爺刺去。

    好快的一劍。

    孟飛一驚,想伸手去擋,卻也晚了。

    那柄劍一劍將小四爺刺了個透穿,劍尖幾乎碰到小四爺身後的一名丐幫弟子,讓那人嚇了一跳,連忙將小四爺鬆開。

    這時,葉敗現出身來,手上長劍血汙斑斑。

    這一劍,正是葉敗出手的。

    薑如塵一看是葉敗,頓時暴跳如雷,怒說:“葉敗,你幹什麽?”

    葉敗冷眼看著小四爺,說:“我看這人不是好人,所以一劍就殺了他。”

    薑如塵咬牙切齒地說:“你——”

    葉敗說:“我怎麽了?我沒有做錯什麽事吧,這人是想殺胡丹的,不是麽?”

    薑如塵啞口無言了,孟飛苦笑著說:“沒錯,你殺的人都是該死的。”

    葉敗大喜,朝著孟飛的肚子就是一拳,大笑著說:“好,就這句話中聽。”

    這一拳可不輕,隻疼得孟飛彎了腰,正想反擊之時,眼光一掃,望向了戰台中央,這一下,眼光再也移不開了,眾人見他表情奇怪,俱轉頭去望,這一下,一齊呆了。

    胡丹站在那裏。

    殷可傲也站在那裏。

    劍在手中握。

    飛刀已入指尖。

    戰台之上,一片蕭殺之色。

    殷可傲說:“冷姑娘就在那邊,沒有人動過她一根毫毛。”

    胡丹說:“我知道。”

    殷可傲說:“這一次,我並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

    胡丹說:“是的。”

    殷可傲說:“如果將我們表兄弟的身份放開,我們隻是兩個陌生人。”

    胡丹說:“嗯。”

    殷可傲說:“我欠你一次,你也欠我一些,以前的恩怨,不管是誰對誰錯,我已經不再去理會了,希望你也和我一樣。”

    胡丹不說話了。他確實不能當做什麽事沒有發生一般。

    發生過的事,永遠是存在的,那怕你已經忘記了,它永遠是存在的。

    如果你殺了一個人,之後你忘記了,別人能夠也忘記你殺了一個人麽?死在你手裏的人能夠沒事一般仍然活著麽?

    答案當然不可能。

    既然不可能,當然所有發生的事,不可能當做沒有發生過。

    殷可傲接著說:“但我必須與你一戰。”

    胡丹說:“可以。”

    殷可傲說:“老天讓我們兩人同時活在這世界上,就是讓我們來決勝負的,這一次,我知道,便是我打敗了你,我也是輸了,但我不服輸,我很想看到你敗在我的手裏。”

    胡丹啞口無言。

    麵對這樣固執的人,他實在不知說什麽才好。

    殷可傲說:“我們很久以前就認識了,成為好朋友,之後因為冷姑娘,讓我們幾乎成為生死仇敵,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事,今天就讓我們一次性了結吧。”

    胡丹仍不語。

    殷可傲說:“經此一戰,無論誰輸誰贏,我們之間就沒有矛盾了。”

    胡丹這時如同一個木偶,不知在想什麽,又似是什麽也沒有想。

    殷可傲想了想,又說:“我若敗了,如果幸免於難,我將退出江湖,今後有你胡丹出現的地方,便不會再見到我殷可傲。”

    胡丹忽然就笑了,忽然之間笑了,笑容如同陽光般燦爛,好象以前的那個快樂無比的胡丹又迴來了,他笑著說:“是的,我們就應該一戰,若不戰,隻怕這一輩子我們都會有遺憾。”

    殷可傲說:“也許。”

    胡丹說:“但是我要告訴你,我們之戰,不是為了誰,或者是因為誰,隻是為了一口氣,最少我心裏是這樣以為的。”

    殷可傲說:“哦。”

    胡丹說:“對,是為了一口氣,其實我心裏很久以前就想與你一戰了,我想告訴你的是,冷芳芸並不是你讓給我的,同樣也不是我搶了你的,她是個人,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她有自己選擇幸福的權利,你們隻是指腹為婚的未婚夫妻而已,便是結婚了,她都有自己追求幸福的自由,何況,在我遇到她之時,你們還從未見過一麵,這不覺得這樣很可笑麽?”

    殷可傲緊緊握著飛刀,咬牙說:“也許吧。”

    胡丹說:“我和她結婚,你以為我搶了你的女人,江湖上最不能容忍的是奪妻之恨,所以你屢次來追殺我,想置我於死地,我很想知道,一個一輩子都未曾見過麵的女人——好了,也許我說多了,這件事就不說了,至於我給你飛刀秘笈,我不是為了彌補什麽,那隻是你們殷門的東西,我還碧歸趙而已,你不要當我是愧疚,還有,在羞光山莊救你一命之事,那其實很簡單,我隻是當你是我一個親人而已,為了自己的親人,我不覺得自己是種施恩的行為,這樣的事,許多人都可以做到的,所以,你不要以為自己欠我一命,我們誰也不欠誰。”

    殷可傲沉默了。

    他這時也覺得自己有些過分了,胡丹說的那麽輕鬆,其實真正要做到卻是多難,休說是表兄弟之間,便是親生兄弟之間,有幾人又願意將全身的內力付出,隻是為了讓另一個人恢複功力,受的傷好得快一些。

    這樣,以玉投玉之事,說得容易,真正去做天下又有幾人可以如同胡丹般從容。

    相比較之下,殷可傲救胡丹之時,卻輕鬆多了,隻是亮出一柄飛刀,說上幾句話便成了,雖同樣是救人性命,可是難易立分,根本無法可比的。

    胡丹說:“你以前救過我性命,我不認為我欠你什麽,那時候我們是好朋友,為好朋友做點舉手之勞的事,是很正常的,所以,我們從來就沒有過誰欠誰什麽。”

    殷可傲說:“是的,我們誰也沒有欠誰什麽。現在我隻求一戰。你的名氣太大了,大到讓我看著不舒服,所以我想打敗你,江湖上這樣的事多得要命,這個理由足夠了吧。”

    這樣的事的確很多,無論那一個成名的人物,總有許多人向他挑戰的,因為誰都知道,想要最快成名,隻有打敗在江湖上有一定名氣的人,這樣名氣來得最快。

    胡丹說:“對,必須一戰。”說著,他望了望天空,天空有些發黑,烏雲將陽光遮蓋了,胡丹的目光有些迷茫起來,接著說:“這一戰之後,無論生死,不論輸贏,你我不必記仇,也不再有仇。”

    殷可傲淡然地說:“我們本來就沒有仇恨。”

    胡丹說:“那好吧,你動手吧。”

    殷可傲說:“我還有最後一句話,比武之時,你可以用任何手段,當然我也一樣,我手裏的武器並不隻是這柄飛刀,也許我還有許多飛刀,也許我還有別人致命武器,你殺了我,我死而無怨,我若殺了你,也是一樣。”

    胡丹說:“好。”

    刹那之間,多雲扯開,模糊的太陽偷偷露出個頭來,發出淡弱的光芒,灑照著大地。

    血戰,即將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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