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夏。

    又是黃昏。

    一柄刀。

    一柄淡紅色,發射著紫色的光芒,刀柄之上鑲滿寶石,上麵的任何一顆都可以讓一百個人舒舒服服地過上好好一輩子,然而這一柄價值連城的寶刀就讓陸小丹隨隨便便地扔在通往荊州十裏堡的那條長街之上。

    刀出鞘,光彩眩目。正是當年絕情園主名震天下,令無數英豪心戰膽寒的那一柄絕情刀。

    絕情園主死於荒漠,將這柄刀遺留給她最親的徒弟陸小丹,陸小丹用這一柄刀不知殺了多少威風凜凜的一方梟雄,這一柄刀,無堅不摧,便是有一堆萬年玄鐵置於地下,隻要用這柄刀往下輕輕一砍,玄鐵便會分為兩半,天地之間,江湖之上,唯這一柄刀最為尊貴。

    但這一柄江湖上最有價值的寶刀卻讓陸小丹自洛陽歸來的路上隨手拋掉,她仿佛已經忘記了這一柄刀。就當成某個過時的玩具,隨便拋在路上。

    陸小丹此時正在長街附近的小樓上喝酒,不是她想喝酒,她隻是想知道酒到底是什麽東西,為什麽有的人會那麽喜歡喝,當然,她心中的人是胡丹。

    陸小丹心中就隻有一個人,這個人就是胡丹。

    為了胡丹,別說隻是喝酒,便是割下她的頭,她也絕對不會有半點猶豫,一個人真正離不開另一個人的時候,就是這種感覺。就這樣,她喝了兩天酒,這二天的收獲,便是明白了一件事,隻要是酒,就是很苦,越烈的酒越苦。

    另外她老是在想一件事:為什麽胡丹總喜歡喝酒,越烈的酒他越是喜歡,酒這麽苦,他為什麽會喜歡呢?

    北風唿嘯,天空卻悶熱難當,陸小丹在這直流汗的地方又將她與胡丹之間的往事好好迴味了一大遍,長街的喧嚷,來往的過客,她一點也沒有感覺到。

    刀還在發射著紫色光芒,刀仍然在原地,二天了,來來往往的人不知過了多少,卻沒有一個人能夠碰上這柄刀,連摸上一把的人也沒有,所有的人都隻能在丈遠之外的地方露出貪婪的眼神,洛陽廖府大公子廖小玉呆在這裏已經有一天一夜了,他是個刀客,當然,刀客最需要的是一柄最極品的寶刀,而地上的這柄刀,無疑是所有刀客的夢想。所以廖小玉不肯走,他在等待機會,在等一個人來,替他趕開圍住那柄刀的四名刀手。

    這四名刀手貌不驚人,衣著破爛,若是放在大街之上絕對沒有人會去多看一眼,隻是在他們手中有了一柄刀的時候,便會很快變了模樣,會變成四柄最銳不可當的刀,露鞘的刀,混身上下發射出無可抵抗的可怕力量,在他們的刀前,千餘之人竟然沒有一個人能夠越雷池一步。不是沒有人接近,這二天之間,最少有二百多人試過了,可是除了留下幾十具屍體之外,根本就沒有人能夠衝入他們的四方陣。

    在人群的外麵,有兩人兩騎格外引人注目,不是因為這兩個人長相俊逸,而是他們的身份,騎白馬的是荊州府名人之後荊小江,在荊州府近百裏之內,幾乎是沒有人不知道荊小江。

    另一個人看上去卻有些眼生,但卻也沒有人敢瞧不起他,看到荊小江待他那種恭維的表情,就知道此人身份更不同尋常。荊小江稱此人為韋兄,能夠讓荊小江稱為兄弟的人當然不是尋常之輩。

    隻聽那韋姓漢子言道:“江湖之上人傑日漸衰微,一代不如一代,若此下去,真是令人寒心呀。”

    荊小江說:“是呀,胡兄為人率真正義,卻落此下場,不過吉人自有天相,想必他日定會重出江湖,成就一番事業。”

    韋姓漢子說:“隻怕是難呀,他將全身功力散盡,便是他日可重出江湖,也隻是路人一個,何談率雄,威驚四方之誌啊。”

    荊小江不以為然地說:“沒有武藝不一定成不了大事,古往今來,多少英雄俱是手無縛雞之力,卻能名滿天下,威風凜凜。”

    韋姓漢子冷笑著說:“哈哈,隻怕未必。”

    荊小江說:“我相信胡兄弟,便是天下人都做不到,胡丹一定可以做到,因為天下隻有一個胡丹。”

    韋姓漢子哈哈大笑著說:“荊兄此言差矣,天下豈又能有兩個荊小江。”

    荊小江臉有些微紅,說:“話不能這麽說,就憑胡兄舍棄內力救殷可傲一事,在下相信,天下除了胡丹之外,絕對沒有另一個可以這樣去做。”

    韋姓漢子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胡丹一直是個聰明人,他這樣的做法,他自己的目的,隻怕真的沒有幾個人可以懂得。”

    荊小江不悅地說:“韋兄此話是何意思?”

    韋姓漢子說:“胡丹自知與鬼城相抗,身負江湖使命,非去鬼城不可,他一去如羊入虎口,十死無生,但他成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那麽,誰還會讓他出使鬼城,還有,我想請問荊兄,用一身功力換得自己性命,值不值?哼哼,隻可惜——”

    荊小江怒說:“隻可惜什麽?”

    韋姓漢子冷笑著說:“隻可惜殷可傲好好一個廢人,卻要因此送了性命。”

    荊小江眼睛都快冒火了,說:“你——”

    韋姓漢子說:“我知道我說話太率真了一些,讓你接受不了,隻是事實擺在眼前,是非都有公論,事後定會知分曉的。”

    荊小江冷笑兩聲,說:“你等著看吧。”

    韋姓漢子笑著說:“不過這樣也好,也免除了讓我去做一件自己不喜歡去做的事。”

    “什麽事?”

    “殺胡丹。”

    韋姓漢子一字一字地說出這句話來,讓所有聽到的人吃了一驚。

    荊小江伸手抓住了劍柄,幾乎跳了起來:“為什麽?”

    韋姓漢子說:“這件事你知道越少,麻煩也會越少,若是胡丹能夠重出江湖,日後你一定有機會知道的。”

    荊小江再也忍耐不住了,雖然他對此人的身手很是佩服,可是看到此人對自己心目中的偶像如此抵毀,怒火中燒,冷笑著說:“你有多大能耐,胡兄以前身體好好的,你怎麽不敢去對著他說這種話,真想不到你會是這種人。”

    韋姓漢子也不生氣,淡淡地說:“這是我與胡丹之間的事,與外人無關,再說,我闖蕩江湖這麽久了,如果事事都放在心上,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你便是言辭之中對我再惡幾分,我也不會在意的。”他的意思很明確,不與荊小江這一種人一般見識,荊小江這種人根本不值得他去生氣。

    荊小江說:“你有種就放馬過來,老子還怕你不成。”

    他伸手拔出了劍,劍光晃動,在他身邊的人嘩啦啦一聲全跑開了,韋姓漢子隻望了他一眼,笑著說:“我不會與你打架的,我從不與你這種人打架的。”

    荊小江說:“為什麽?”

    韋姓漢子說:“為了胡丹。”

    “胡丹?”荊小江皺了眉頭,他還是不懂。

    韋姓漢子抬頭看著天空,說:“胡丹已經不是那個值得人為他去死的那個胡丹了。”

    荊小江冷聲說:“這句話又是什麽意思?”

    韋姓漢子說:“看你還像是飽讀經書,這也不懂,胡丹已經退出江湖,抱得金山美-女而歸了,你便是為他送了命,他便是能夠知道,連來瞧你一眼也不會來的,你為他而死,值得麽?”

    荊小江冷冷地說:“可是我願意,就隻怕你沒有那種能耐。”

    韋姓漢子說:“你願意,我還不願意呢,我不想再欠任何一份人情了。”

    荊小江說:“決鬥本來就是雙方傷亡各不相幹,與人情何關?”

    韋姓漢子搖搖頭說:“你死了,我是因為胡丹而殺了你,我欠胡丹一份人情,我若死於你的劍下,我是因為胡丹而死,我欠我自己一份人情,無論是欠誰的,我都不想再欠了。”

    荊小江冷笑著說:“笑話,真是天大的笑話,天下居然有閣下這般有趣之人,真是令人好笑。”

    韋姓漢子說:“這一點也不好笑,當你發現欠自己一份人情的時候,你一樣會夜不成眠,終生慚愧的。”

    荊小江說:“但是我相信,胡丹絕對不會就此退出江湖的。”

    韋姓漢子哈哈大笑著說:“荊大俠真是太天真了,哈哈。”

    荊小江一字字地說:“閣下難道沒有聽說過死都可以複生,何況還是一個活人,失去了功力,又算什麽,閣下難道沒有聽到過江湖上盛傳多年的無缺丹又重出江湖了麽?”

    “無缺丹?”韋姓漢子大笑之聲如刀割般消失去,失聲叫出聲音來,眾人一下子鴉雀無聲。

    荊小江本來不想說的,但是此時為了打擊下麵前這個人,這本來就是江湖之上很大的一個神話,幾乎已經沒有幾個人知道的事了。他咬咬牙,於是就說:“數十年前,無缺宮閣下應該聽說過吧,他們武藝高強,所至之處,江湖之人任其宰割,一塊令牌,所到之處生死奪權,無人可敵,這無缺宮之名來自何處,想必韋兄沒有聽說過吧。”

    韋姓漢子眼中發射出了熱光,說:“荊兄說的可是無缺宮?”

    荊小江說:“便是你腦子裏的無缺宮,這個無缺宮不是先前就有的,而是先有了無缺丹之後才有的無缺宮,數十年前,幾名秀麗的少女得到一張不知遺失了多少年的寶貴藥單,為了尋求長保顏容的藥材,她們在一個茺島之上一呆就是幾十年,但不知怎麽泄露了風聲,讓一些好色之人追尋,因此她們成立了一個宮,便是無缺之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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