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敗已到了台上,他的傷口仍未包紮,但血已止住,介一的手中不知從那裏撿到一柄刀,那柄刀連刀尖也沒有,他臉上也全是血汙,卻沒有一絲痛苦之色,別人怎麽說,怎麽想,他都不在乎。

    殷可傲望一眼葉敗,冷笑著說,葉大俠果然英勇無雙,傷痕未結。血痕未幹,還有力氣來求戰,真是讓人佩服。

    葉敗說,你不用拍我馬屁,別人我都可以不去找他,隻有你不行,我一見到你就煩,你必須將我打敗,我才能服你。

    殷可傲說,我的飛刀已經傷過你,你根本不是我對手。

    葉敗說,那時你搞偷襲,怎麽做數,若你不敢與我打架,就快滾下去,別阻了我爭雄天下的大好時光。

    眾人又大笑起來,殷可傲卻沒有笑,臉上的傲氣越來越濃,他說,好,我再讓你領教一次無敵飛刀的威力。

    亮光一閃。

    殷可傲手中分明沒有飛刀,可他的手一動,便有一柄飛刀自他手中飛出,眾人隻看到一眨眼的時間,那柄飛刀就到了葉敗眼前。

    葉敗刀在手中握,早已防備著殷可傲隨時會出手的飛刀,可他還是晚了一步,飛刀又刺在上次飛刀刺過的傷口處,鮮血又是飛湧而出,葉敗一怔,很快就哈哈大笑起來,殷可傲冷笑著說,這好笑麽。

    葉敗大笑還未止,他拍拍手,扔掉手中的刀,笑著說,果然我不是你的對手,好個飛刀門下。

    殷可傲一時想不出葉敗這話是什麽意思,他便說,既然如此,那你還不下去。

    葉敗聽了這話,臉上的笑一點一點褪去,直至恢複了平靜,他才說,我此時還不想和你玩命,因為我還沒有打敗過胡丹,所以你不讓我下去,我也要下去的。

    他說走就走,話沒說完,人就到了台下,卻恰巧碰到了人群最前麵的孟飛。葉敗怔了一下,誇張地張大嘴。孟飛見到他這怪模樣,忍不住笑笑說,葉大俠,怎麽了,吃骨頭夾住了嘴巴,合不攏了吧。

    葉敗望了他一陣,才說,你是不是孟飛。

    孟飛說,我當然是孟飛。

    葉敗說,你是孟飛,那你見了我為什麽不快跑。

    孟飛說,見了你,我為什麽要跑。

    葉敗說,那麽你在這裏做什麽。

    孟飛說,我是來打敗殷可傲的。

    葉敗又張大了嘴,半響才說,我都打不過他,你又何必上去送死。

    孟飛拔出了紅櫻槍,笑著說,天下無敵的是這柄槍,而不是殷門飛刀,你連這也不懂麽,真讓我失望。

    葉敗老老實實地說,我的確不懂,你快告訴我是什麽原因吧。他眨眨眼,接著說,別要我花十兩銀子給你買棺材,因為我今天很窮,窮得連一文錢也沒有了。

    孟飛飛身躍上擂台,又迴頭大聲說,今天可不敢要你破費,也不敢麻煩你,隻是以後你找胡丹打架時別忘記了告訴我一聲。

    葉敗瞪眼說,告訴你幹什麽。

    孟飛大笑說,告訴我,我一定會給你去買一具棺材,最好的棺材送給你。

    葉敗一愣,孟飛再也不理睬他了,孟飛已望向殷可傲的手,也許那就是在這個地方最可怕的一隻手。

    殷可傲也在望孟飛,此刻說,孟莊主,請。

    孟飛說,請。

    孟飛手中有槍,三尺七寸長的鐵槍,殷可傲手中有刀,七寸長的飛刀。

    兩人呆呆相視。

    葉敗在台下大叫著說,孟飛,你千萬別死,死了我也跟著你倒黴了,因為我不知道到那裏去找錢給你買棺材。

    孟飛不理他,誰也沒有理他。

    葉敗又叫著說,殷可傲,你要是英雄,去找胡丹打一架,你若能打敗他,老子給你叩頭都願意——

    仍然沒有誰去理睬他。

    隻是殷可傲的手已微微揚起。

    孟飛的目光有些冷,汗水正從額頭邊緩緩滲出。

    忽聽到台下一個女人聲音,殷公子,別傷了孟莊主,胡丹曾說過這孟飛是他的好朋友。

    殷可傲臉色頓時變了,眼光越來越冷,裏麵已經呈現出殺氣,孟飛懂得他的心,殷可傲愛的女人心目中卻有另一個男人,這樣的局麵是誰也受不了的,況且這人是心高氣傲的殷可傲。殷可傲的心在此時一定是亂了。心亂了,就有機可乘,孟飛雖不想趁人之危,可這機會實在太好,不出手實在是太虧了。

    孟飛出槍了。

    槍如遊龍,不嗚則已,一嗚驚人,刹那之間,仿佛全身心的力量全到了這柄鐵槍之上,一槍平刺而出,發射出強大的勁力,疾刺往殷可傲胸部。

    孟飛很明白,對於一個這樣可怕的對手,出手時千萬不能留情麵。

    因為殷可傲有可能不會給他第二次出手的機會。

    殷可傲的手幾乎在同時揮動,依殷可傲的內力,這一刀足夠要了孟飛的性命。

    槍快,飛刀更快。

    槍尖剛刺到殷可傲的胸前,孟飛便讓飛刀擊中,他隻覺得有股強大的內力直衝而來,一時閃躲不及,飛刀結結實實地擊在孟飛的胸口之上。

    孟飛身穿怪獸之皮,刀劍不入,但見對方飛刀如此強勁,情知再無法傷到對手,不由趁機猛往迴拉,轟隆一聲巨響,人就倒翻在台上,巨力一衝,隻覺得腳步下沉,竟將那層硬木穿透,跌倒下去。

    但他手中仍緊緊握著鐵槍,槍尖正對著殷可傲。

    殷可傲見他神色正常,行若無事,有些吃驚,但很快平靜了下來,拍拍手,淡笑著說,多謝相讓。他說完這一句話時轉過頭望向台下,卻看到冷芳芸美麗雙眼中掠過一絲陰暗,不由為之一怔,卻未料到孟飛將槍尖移了移,正遙遙對準他的咽喉。

    驀地,天空忽然傳來兩聲雕嗚,一人大笑聲音遠遠傳來,孟飛怔住,這笑聲這麽熟悉,竟像是胡丹的笑聲,胡丹竟然從天上而來。

    孟飛的手鬆開了鐵槍,整個人才跌倒在擂台之上。

    胡丹來了,果然是胡丹。

    胡丹從天上來了。

    胡丹躺在兩隻大雕的背上,如躺在一張寬大而舒適的床鋪上,兩隻大雕一前一後,剛好將他托起。

    眾人那裏見過如此奇跡,不由全看呆了。

    隻有孟飛沒有太多驚奇,胡丹別說是從天上而來,就是他從地下爬出來,從水中鑽出來,那都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因為在孟飛心中,胡丹是無所不能的,世上根本就沒有胡丹做不了事。

    胡丹被雙雕帶出狂風穀後,才找了個地方讓雙雕停住,自一雕腳上鐵簡裏拿出一張紙,看了一眼,那紙上寫著,丹兒,母有重要事要告訴你,快速迴。

    胡丹很聽母親的話,但這次不同,是武林大會舉辦之際,他怎麽可安然歸家,於是他幹脆讓雙雕帶他直往少林,他想知道到底誰是天下第一英雄,是誰去鬼城應約,若那人武藝勝過自己那就罷了,若是平常之人,他豈能放心,一路之上,連衣服也來不及去找,赤著上身僅著一條**隨雙雕來到少林。

    胡丹令雙雕停在地上,胡丹剛從雕背上下來,葉敗就衝了過來,他肩膀上的飛刀仍未取去,卻是一臉開心,大叫著說,好,好,胡丹,來,快來,快與我決一千個迴合。

    胡丹笑著說,葉兄,你就別白費心機了,不會與你決鬥的。

    葉敗聽到這話,臉上的欣喜之色一下子就消失了,轉頭就走,胡丹拉也拉不住。胡丹一鬆手,便看到了冷芳芸。

    冷芳芸笑逐顏開,笑容中有淚光閃動。

    胡丹站住了,笑了笑,說,冷姑娘,你好。

    冷芳芸喃喃地說,胡丹,是你麽。

    胡丹笑意更濃厚了,說,近來還好吧。

    可洶湧而至的人群一下子將兩個人隔開了,胡丹就勢忙轉頭就走,他怕見到冷芳芸,他怕冷芳芸流淚的雙眼勾動他好不容易才隱藏好的心中感情。他才走了幾步,就讓從台上飛下的孟飛一把緊緊抱住了。

    殷可傲還站在台上,卻沒有一個人去望他,他雖是得勝之人,卻顯得那麽孤單,那麽的寂寞。

    孟飛抱緊了胡丹,大笑著說,胡丹,胡丹,你也出來了,那鬼老太婆沒有要你的命,真是太好了。

    胡丹說,胡丹若是那麽容易就死了,孟莊主還會把我當朋友麽。

    孟飛叫著說,對,對,你是天下第一大俠,天底下最厲害的高手。他指著殷可傲說,這小子狂妄得很,你去教訓他怎麽做人吧。

    胡丹這才發現到殷可傲,便鬆開了孟飛熱情的包圍,臉上的笑容可掬,大聲說,是殷兄麽,別來可好。

    殷可傲臉上的冷漠與狂妄在這一句尋常的問話中全消失了,對著胡丹,沒有一個人有冷漠與狂妄,他笑著說好,我很好,你呢。

    胡丹說,好啊,隻是現在心很慌。

    殷可傲說,是不是很久沒有喝酒了。

    胡丹拍掌說,殷兄果然是知已,英雄所見略同,走,今天你請客,咱們大喝千杯,不醉不歸。

    殷可傲說,要灌醉你,那可不大容易。

    胡丹說,別多說話了,咱們先去喝酒,邊喝邊說。

    大悲這時忽然說,殷公子,今天比武就到此為止了,明日老僧率同天下英雄在少室山為殷公子餞行。

    殷可傲一怔說,餞行。

    大悲說,殷公子的飛刀天下無雙,正是出使鬼城的最佳人先,明日午時,請到少室山,千萬別讓天下英雄失望了。

    殷可傲忽然大笑說,好,好,在下一定按時而來,決不失約,方丈大師,在下先告辭了。

    一行人朝著山腳下走去。胡丹雖隻著一條**,卻也神采奕奕,嘻笑一直不斷,說的都是一些眾人聞所未聞,想也沒想到過的趣事,直聽得冷芳芸一陣陣發笑,但他們誰也沒有注意到走在他們身後的一個女人,陸小丹。

    陸小丹雖在那日盛怒之中與胡丹分別而去,卻無一時不記思念著胡丹,無論她走到那裏,去做些什麽事,總擺脫不了胡丹的身影,於是她便來到少林,她知道胡丹想去鬼城,想去鬼城他一定會來少林的,可她在這裏等了好幾天,卻沒有看到胡丹,她的心情漸漸好了起來,真希望胡丹永遠別來少林。

    胡丹還是來了。

    他竟然隻穿著一條**從空中而來。

    陸小丹見到胡丹,又驚又喜,見到他與冷芳芸說話時,心如刀割般的痛,至於胡丹與葉敗孟飛殷可傲等人一一相見,陸小丹隻當沒有看見。

    她想自己能夠像如今這樣好好看胡丹幾眼,也就夠了。

    胡丹有了冷芳芸,她還有什麽希望可言。

    殷可傲是在陸小丹心目中除了胡丹外最好的一個男人,因為他有可能擊敗胡丹,搶迴本應該屬於他的冷芳芸。再說胡丹心地好,事事都為著別人著想,他一定不會與殷可傲去爭一個女人的,幸好有殷可傲。

    正因為有殷可傲在,陸小丹才有勇氣一直從胡丹身後跟了下來。

    直到山腳,直至有一個人擋住了他們的去路,陸小丹才停住了腳步。

    一個神色冷漠,白衣勝雪的男人。

    冷風吹。

    胡丹見到冷風吹,忙大笑著說,冷兄,原來你也在啊。

    冷風吹望著胡丹,臉上才有了一些笑容,淡淡說,又是你,古月雄的古月胡,仙丹的那個丹字,胡丹。

    胡丹說,冷兄俠駕光臨,真是幸會。

    冷風吹冷冷望向殷可傲,說,此人可是飛刀娘子門下的殷可傲。

    他說這話時隻望著殷可傲,他眼中又現出了冷漠殺氣。

    殷可傲說,正是。

    冷風吹說,今天可是你力敗群雄,成為出使鬼城的中原使者。

    殷可傲見來者神氣有殺氣,心神一凜,說,朋友有何貴幹,在下正是。

    冷風吹說,好,因為我要殺死你。

    出手一刀,一刀如同遊龍出海,黃金為柄,玄鐵為刃的寶刀一出手,仿佛十丈之內的物質已落到他刀光之中,任由他屠割。

    陸小丹隻望著胡丹,胡丹在殷可傲五步之內,手中雖然沒有兵器,可聽他口氣,與冷風吹還是有過交情的朋友的,他若是出手救人,冷風吹不可能不給他麵子,況且胡丹武藝高強,救一個人隻是彈手之力。

    但很快陸小丹的心墜入了五裏雲霧之中,胡丹麵對那柄刀視而不見,邊臉色也沒有變化一下。

    莫非他想看到殷可傲死。

    殷可傲死去,他才有機會得到冷芳芸。

    殷可傲死了,他才有機會去鬼城。

    一念到此,陸小丹頓時覺得全身冰冷,倘若胡丹真是這麽一個人,她應該怎麽做,她決不能愛上一個這麽無恥的男人。

    可她已深愛上了胡丹。

    胡丹若是一個無恥的人,她應該怎麽辦。

    冷風吹那不可阻礙的一刀如同狂風般吹過,可殷可傲還是站在那裏,隻是移動了腳步,移開了五步之內,這五步之內,殷可傲使出了五種手法逃開了冷風吹這一刀,他身上的衣服被利刀劃破了幾條縫,不由讓他又驚又怒,迴過頭來,手中已多了一柄飛刀。

    冷風吹的刀卻已經收起,像是根本沒有出手過一般。胡丹忙按住冷風吹的手,說,朋友之間又何必刀刃想見呢,冷兄——

    冷風吹不去看胡丹,對著殷可傲說,你是唯一一個讓我出刀無血而歸的人,為了這一點,你可以成為出使鬼城的使者。說完,掙開胡丹的手,大步而走。胡丹在他身後說,冷兄,何不留下來痛飲幾杯。

    冷風吹頭也不迴,大聲說,我又不是酒鬼,為什麽要和你喝酒。

    胡丹說,可你有絕世美酒,若是不留給我喝,豈不是白白糟蹋了。

    冷風吹笑著說,有朝一日,我會請你去喝酒的。

    胡丹待冷風吹的人影消失不見時,方才望向殷可傲說,殷兄,剛才沒事吧。

    殷可傲說,誰要想殺我,可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胡丹怔了一怔,說,別的什麽都不要說了,走,咱們去喝酒。

    殷可傲說,請吧。

    陸小丹在他們身後又呆住了,她又見到胡丹那惡心的笑,第一次感覺到深深的倦意,她累了。從絕情園出來已經有好幾年了,她從一個無情魔女在胡丹的身邊變成了一個俠義俠女,以前江湖人一聽絕情刀三個字便魂飛魄散,而如今,陸小丹將絕情刀拔出來,放在別人麵前,別人都不會感到害怕。

    陸小丹不知自己這樣是對是錯,她從不去想對和錯。

    她隻是覺得,與胡丹度過了那麽多美好日子,她的一生不再是有遺憾了,但若是失去胡丹在身邊,她卻不知要怎麽去生活。

    胡丹呢,心中是否有了她,她不敢問,也不敢去想。

    男人都是好色的,她雖美,但在冷芳芸身邊,她覺得自己什麽也不是,既然有了冷芳芸,胡丹又怎麽會把她放在心上。

    胡丹一定很喜歡冷芳芸的,否則憑他的身手完全可以在冷風吹出手之前擋住他出刀,胡丹為什麽沒有那樣做,除了冷芳芸這個理由之外,陸小丹實在想不出別的任何理由。

    胡丹走了,和殷可傲冷芳芸等人一起走的,陸小丹卻仍站在原地,她如同一個夜遊的幽靈,雖然呆在人群之中,卻如同在茺山麵對孤墳亂石一樣清靜與寂寞。

    她已經習慣了這種孤苦的生活。

    但她的眼淚還是忍不住往下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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