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隻有晚秋淒涼的月光,連一個人影也看不到,孟飛並不急,他的耐心本來說很好,隻要那個人沒有走,若是他沒有敵意那就罷了,隻要他有敵意,一定會選擇從這窗戶進來的,那麽他孟飛的槍就能很容易地從那個不告而至的人身上刺穿。用他手中這種槍殺人,從來不用第二下的。

    外麵是有人。那人卻沒有進來,一直沒有進來。過了半響,隻聽外麵有女人的聲音說:“孟飛,你藏在窗戶後麵做什麽,你既然已經知道老娘大駕光臨,為何還不出來迎接。”

    孟飛聽到聲音,知道再藏不住了,隻好站起身來,剛好看到外麵的女人。兩人對視,孟飛雖說有些狼狽,卻一絲難堪的表情也沒有,仿佛他不應該從**起來,而是就應該藏在窗戶後麵一樣。

    孟飛笑著說:“在下早料到大刀魔女星月之夜寂寞難耐,一定會出來找男人,早就心庠難平了,想不到今日在下倒有這個豔福。”

    來的人一身黑衣,年約三十多歲,風韻猶存,月光之下讓人一看就不覺心亂動,最引人注目的卻不是她的容貌,而是她手中的刀,那柄刀長約七尺,寬足半尺,刀沉無,整柄刀透出了冷冷殺氣。

    這人正是大刀魔女林蔭。

    大刀魔女林蔭是終南山無眉道人的嫡係弟子,一生中做事是非不分,傳聞她好喜生食人血,武藝也是高不可測。但她與孟飛並無仇,在這個時候來俠客山莊,到底是為了什麽事。

    林蔭冷笑著說:“果然不枉稱天下第一流氓的稱號,出口便成髒話,不過倒合老娘胃口,老娘最討厭那種心口不一的小人。”

    孟飛嘻皮笑臉著說:“在下心口都一樣,既然姑娘看上了,那就快進來,**一刻值千金呢。”

    林蔭聽到了,嬌笑著說:“天下第一流氓果真名副其實。”

    孟飛眉頭一揚,接著說:“那還等什麽,大姐你雖說人長得那個醜一點,年齡也是大了一點,可我孟飛是不會在乎的。”

    林蔭氣得臉眉都歪了,喝聲說:“無恥小人,你在找死。”

    她猛地揮刀奮力砍出,隻聽轟隆一聲,窗戶被刀砍成兩半。這柄大刀是用萬年寒鐵造成,削鐵如泥。孟飛那敢硬碰,刀一砍來,他的人忽然就不見了。大刀尚未收迴,孟飛已從房門穿出,距離林蔭十步外站著了,七條紅綢帶的紅櫻槍遙指著大刀魔女,怪聲說:“好刀法,果然名不虛傳,隻是不知別的功夫能否與這大刀一般厲害,否則可要讓在下失望了。”

    林蔭也厲聲說:“什麽別的功夫,孟飛小子,送命來吧。”

    她叫著就飛身掠起,大刀在昏暗的月光下一晃,頓時發出縷縷血光,可她的刀不及揮出, 孟飛忽然喝聲:“住手。”

    林蔭一怔,倒也真的住了手,冷冷說:“你怕了麽。”

    孟飛說:“當然,大刀女魔頭又有誰能不懼。”見林蔭臉色一變,忙說:“姑娘月夜來尋在下,不會隻是為了要廝殺一場麽。”

    林蔭說:“當然不是。”又冷然一笑,接下來說:“聽說孟莊主仗義輕財,一拋千金,今夜我前來是想討要幾兩紋銀花花的。”

    孟飛鬆了一口氣,笑著說:“原來如此,姑娘如此一番做為,卻讓在下空白多情了一番。”

    林蔭隻當沒有聽到這一句話,碰上了孟飛這樣子的人,她倒是第一次發現男人會這樣好色,連眼睛都可以把人給吃了似的,對於好色的男人,裝楞做啞也許是最好的一種方式。她就不說話了。孟飛等了好久,卻不見她說話,暗自發笑,眼睛一眨,說:“那麽請問林大俠女需要多少兩紋銀開銷呢。”

    林蔭這才緩緩地說:“不多,五千兩銀子就足夠了。”

    孟飛聽到此言,倒抽了口涼氣,說:“大姑奶奶,少姑奶奶,小姑奶奶,你一口氣就要五千兩,這不是要了我孟飛的命麽,我孟飛一時傾家蕩產也給不了你這個數呢。”

    林蔭眼光裏立時發出冷冷的殺氣,看著孟飛說:“那你是鐵了心不想給了。”

    孟飛正色說:“在下雖然重義輕財,但做的都是正大光明的事,要在下拿這麽多的銀子給你,不要說現在根本沒有,便是有,在下也萬萬不會給的。”

    林蔭冷笑著說:“好,我就要你這句話。”

    忽然一聲長嘯,直穿而出,驚得連同莊裏的狗也狂叫起來。長嘯過後,整個山莊頓時熱鬧起來,隻見到一群人手持著火把自莊外飛快衝了進來,幾百明亮的火把頓時將整個山莊映照得如同白晝,竟然不知來了多少人。孟飛這才大吃了一驚,驚聲說:“原來你——”

    林蔭說:“這是你自找死路,也怪我不得。”

    “孟莊主,孟莊主,不好了。”

    “莊主,出大事了。”

    “——”

    隻看到一群人衣著不整地向這邊飛奔而來,為首之人是荊小江。薑如塵白天與孟飛鬧了個不歡,在飯後早就告辭而去,莊內雖說還有不少武林人,可真真的高手又有幾個,大多是一些混餐飯吃的江湖人。他們一聽到長嘯,又看到不少人滿懷兇氣衝入莊內,有好些嚇得目瞪口呆,靈活一些的如荊小江等人就忙著來找孟飛,可是他們那裏知道孟飛也正處於危難之期,因為孟飛素知這林魔頭不僅是刀法一絕,而且火功天下無雙,一旦在莊內放一把火,俠客山莊隻怕得從武林中除名了。火一放,便是能夠殺了她,於事也無所補,要再去修築一個俠客山莊隻怕是萬無可能了。但是林蔭的要求又太高了,他孟飛雖財富不少,可要一時三刻拿出五千兩銀子,也同樣是萬無可能。

    孟飛一時呆住了。林蔭看著他有些發白的臉,笑著說:“孟莊主,你意下如何呢。”

    孟飛想了半響,心一橫,喝聲說:“好,我給你五千兩銀子,但這五千兩銀子對於在下來說並不是個小數目,請林女俠寬恕三日,三日後孟飛定當如數奉上。”

    林蔭嚶的一聲笑了起來,說:“你當是騙三歲小孩子,天下第一流氓的話誰敢相信,誰要是相信你,隻怕是要倒大黴了。”

    孟飛聞言大怒,心想自己雖生性風流,但說出的話卻還沒有不應踐過,這女人竟然說不相信,他豈能不怒。

    孟飛手握緊紅櫻槍。

    驀地,隻聽一陣馬蹄聲飛馳而來。孟飛皺起了眉頭,心想:“這人是誰,竟然敢在俠客山莊放馬疾馳,莫非是林蔭的手下,才敢如此無禮,把我孟飛不放在眼中。”眼中殺氣立重,沉沉地向林蔭走去。

    林蔭冷聲說:“好,你竟敢對老娘動起殺念來,這可怪不得老娘了,老娘今天就陪你過幾招。”

    正在這時,馬蹄漸近,眾人還來不及看清來者是誰時,隻聽到馬上之人大叫了起來:“好啊,我當是誰,原來是你這個小姑娘家,小孩子也喜歡玩刀弄槍的,哈哈,有意思,不知道你會不會喝酒。”

    胡丹,總讓人出於意料之外的胡丹。

    孟飛忽然就鬆了口氣。

    孟飛早就知道胡丹雖然在江湖上名氣不是很大,也少露出武藝,但無論什麽人,隻要碰上了他,好象都會讓他三分,況且這胡丹冰雪聰明,別人頭痛得要命的事在他手中無不可輕輕一笑化解。此時他來了,就是林蔭不讓步,憑孟飛與胡丹這兩個人聯手,在幾十招之內擒殺她也絕不是難事。

    豈知,林蔭本是一臉傲氣,可一聽到這聲音,竟然像是見到鬼似的,連退了幾步,胡丹馳馬到了他們身邊,林蔭望著胡丹,臉色全白了:“你——怎麽又是你。”

    胡丹笑著說:“哈哈,有緣千裏會相會,幾月不見,原來你長大了許多,怪不得膽子也大了起來。”

    林蔭跳了起來,渾身顫抖,大聲說:“你這個魔鬼,你這個王八蛋,你這個陰魂不散的惡鬼,我——我上輩子欠你什麽了,老是讓我遇到你,我——我要死了,我——”說到這裏,她的人像箭一樣射向高牆之上,經過一株大樹,渾身的力氣像是沒地方發揮一樣,猛地一刀削去,那株大樹讓她的大刀一砍,頓時斷成兩半,緊接著,她的人已躍出了高牆之外,叫喊聲也漸漸遠去。孟飛從來沒見到這樣奇怪的事,不由又發呆了。

    過了好半天,孟飛才拍手說:“胡兄啊胡兄,這次你若不告訴小弟你是怎麽能嚇跑這個女魔頭的,小弟拚死也要灌醉你。”

    胡丹還沒說話,便聽到不遠處的一株樹上有一個人幽幽地說:“這是小壞蛋,你說要灌醉他,真是合了他胃口,他便是很想說也不會說了,你何不說要是他不說,便把他吊起來,打他的屁股,這樣說不定他會告訴你真話了。”

    說話這人穿著一件金皮大衣,頭戴著頂破狐皮帽,左耳有個巨大的金耳環,脖子上畫著一條神氣活現有龍,劍別在腰際,劍皮之上有個殺字格外引人注目。他從數米高的樹上落下來,掉在地上,連樹葉都沒有震落一片。

    胡丹聽到他的聲音,不用去看他的臉,便知道來人是誰了。別的人隻要一看到他腰間的劍,也會知道這人是誰。

    葉敗。

    生平之中總認為自己無論做什麽都是失敗的葉敗。

    孟飛見到葉敗年紀不大,輕功卻過人,知其非一般人可比,忙著抱掌為禮,說:“這位兄弟,這麽知小壞蛋的底細,一定是小壞蛋的好朋友,既然是胡丹的好朋友,那麽,我們也是好朋友了,別的什麽話也不用說,咱們先找個地方喝一杯再說。”

    葉敗哭喪著臉說:“別的什麽話都可以不去說,但是這句話我不能不現在說。”

    孟飛覺得葉敗說話好有意思,便笑著說:“什麽話這麽重要。”

    葉敗一字字地說:“我是來殺人的,我是來殺胡丹的。”

    孟飛嚇了一跳,失聲說:“你——”

    葉敗卻忽然放聲哭了起來,邊哭著邊轉身就走,邊走邊大聲說:“我不要胡丹做我朋友,我是桃花林的第三號大殺手,殺手是沒有朋友的,我不要胡丹做我朋友,我不要,我要殺了他。”

    他急衝而出的身體猛地撞在俠客山莊的堅硬高牆之上,眾人吃了一驚,心想這人看上去輕功不錯,怎麽連這麽高一點的牆也跳不出去。念頭還未轉開,隻聽“轟隆”一聲巨響,高牆上多了一個洞來。別人臉色一變時,葉敗就從那個洞中飛穿而過,再也看不到了。

    眾人不覺啞然失笑。孟飛忽然想到了什麽,說:“這個是葉敗。”

    胡丹說:“江南葉家莊少主,葉家後人,原名神龍劍俠葉正,後不知何因投身於桃花林,位居桃花林殺手群中第三,以前有個大名叫做十三哥。”

    孟飛笑著望著胡丹,眼中流露出驚佩的光芒,歎了口氣說:“胡兄真是知識淵博,天下之事無所不知,真是讓人佩服。”

    胡丹拍著孟飛的肩膀說:“咱們哥們何必在這裏說這些屁話,而浪費大好時光,你不是說要請我喝酒麽,咱們快去多飲幾杯。”

    孟飛說:“對,得盡歡時須盡歡,莫讓歲月空蹉跎,走,咱們喝酒去。”

    剛到大廳,薑如塵便尾隨而至。一進門就說:“孟兄,真是抱歉得很,午間小弟多喝幾杯,多有得罪,請你恕罪,今夜小弟在莊外飲酒做樂時有人來報,說俠客山莊竟然有人敢來犯莊,匆匆來遲,幸好無所損壞,否則小弟這一生都不得安寧。”

    孟飛是豪爽之人,一聽薑如塵這樣一說,便是有天大的氣也放到一邊去了,伸手拍著薑如塵的肩膀說:“好兄弟,廢話少說,今天你若能與我灌醉胡丹,沒說你沒有對不起我,便是天大的過罪也不再怪你。”

    薑如塵喜笑顏開,說:“好好,小弟就舍命陪君子。”

    胡丹說:“想灌醉我,可要比讓大刀魔女生孩子要困難得多。”

    孟飛一聽,愣住了,說:“她是個女人,她生孩子有什麽困難。”

    胡丹笑著說:“她那樣的人,誰遇到誰就倒八輩子黴了,誰又敢娶她不妻,她嫁不出,又怎麽能生孩子。”

    孟飛拍掌大笑:“甚是,真是有趣。”

    薑如塵說:“原來大刀魔女是讓胡兄趕跑的。”

    孟飛想到林蔭剛才驚惶失措的狼狽樣,不禁哈哈大笑:“胡兄可真是天神再生般人物,一劍未出,一指未動,就嚇得大刀魔女落花流水,落荒而逃,真是痛快。”

    薑如塵看著胡丹,笑笑說:“原來胡兄有這麽大的本事。”

    胡丹說:“這也算不了什麽,不過說出她這麽怕我的原因來你們都很奇怪,為什麽她會那麽怕我,可是,隻要說出來了,那就一文不值了。”

    孟飛忙著說:“那你快說,快說。”

    胡丹說:“那是因為有一次我抓住了她,脫光了她的衣服,在大街上走了兩個來迴。”

    孟飛與薑如塵俱是一怔,天下那有這樣的事,要是說別人倒還有可能,可這人是胡丹,打死他們也不敢相信胡丹會做出那樣的事。他們早知胡丹是一個心地善良的人,他從來不做為難於別人的事,即使是對罪大惡極的壞人,他也是彬彬有禮,況且林蔭生性狂傲,真有此事,隻怕早就羞愧得自殺了,那能活到今天。他們當然不信。孟飛忽然想到了什麽麽,便問:“那是在什麽地方,有誰看到了。”他實在忍不住要求證一番,因為他的好奇心本來就比別人要強得多。

    胡丹笑著說:“那是在杭州西湖附近,可惜沒有人看到。”

    孟飛又奇怪起來,說:“為什麽會沒有人看到。”

    胡丹說:“那是因為在夜裏。”

    孟飛出神地“哦”了一聲,似是恍然大悟。

    胡丹接著說:“她為什麽這麽怕我,那是因為我放過她時對她說了一句這樣的話,如果你以後再做壞事讓我遇到了,我就再脫光你的衣服讓你在白天到街上走兩個來迴。”

    孟飛與薑如塵齊時哈哈大笑起來,孟飛嘴中剛喝上的一口酒激噴而出,全落在胡丹身上,隻氣得胡丹氣急敗壞,連忙閃身逃開。

    三人連飲好幾瓶酒,薑如塵與孟飛用的小碗,第一次還隻是倒一小半碗酒,又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在喝,卻已醉糊糊的,胡丹用的是大碗,嘴到碗幹,一滴也不剩,可他一點醉意也無。談笑之間,薑如塵說:“其實要去鬼城,就非得有一件刀槍不入的盔甲不可。”

    孟飛說:“說的倒不錯,可是放眼天下,那裏有刀槍不入的盔甲呢,又到那裏去找得到。”

    薑如塵說:“要是說尋常的防禦盔甲倒不難得到,但是高手過招,使的全是削鐵如泥的寶刀,尋常盔甲卻也是無用。”

    孟飛說:“那你知道那裏有刀槍不入的盔甲。”

    薑如塵又喝下一口酒,神秘地說:“我與你說了,你千萬不要對別人去說。”他用手指了指胡丹,卻大聲說,連胡丹也不能告訴他。孟飛忙著點頭,說:“對,誰也不告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誰也不告訴。”

    薑如塵好象眼睛也睜不開了,說:“不行,連天與地也不能告訴的。”

    胡丹在一邊聽到暗自發笑,他們的聲音那麽大,隻怕連在莊外麵的人都能聽得到,還指著自己說不告訴自己,看來這兩人都是喝醉了,他們是在說酒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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