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薇,你奶奶是撿垃圾的,那你怎麽還來上學?你不該輟學嗎?也省得給你家人增加壓力。”


    “什麽嘛,她哪來的家人,她是孤兒啦。”


    這些帶著惡意的話,從小到大原身不知道聽說過多少次。


    也不是沒有勸自己,這個世界雖然有惡意,但更多的卻是善心。


    可誰都不會明白,有的時候善意更讓人無法抬起頭。


    小學初中都有困難補助,隻是領取這些補助,需要站在全校師生麵前發表感謝的言論,在無數矚目下她要親口承認自己過得有多貧困。


    同學們選做好人好事時,會提出來她家做好事。


    給破爛的房子打掃,和她一起去撿垃圾。


    等賣了錢,將一把零散的票子放在她的手掌上,還得唏噓一聲:“原來你家這麽困難啊。”


    這一些,真的是帶著關懷。


    隻不過,原身沒法正視家中的貧窮,也沒想過靠著自身的努力去改變,而是自怨自艾,開始嫌棄著養她長大的奶奶。


    可這樣,何嚐不也是在嫌棄自己?


    當知道自己有可能是富家女兒後,腦子裏就隻有一個想法,就是去認親,徹底甩脫貧窮的自己,而去過自己最想要的富裕生活。


    如她所想。


    去了郝家後,原身確實過上了富裕的生活,哪怕郝家的人偏疼郝佳佳,但是在物質上麵絕對沒有少了原身。


    可原身又不知足了,她想要的東西也更多了。


    貪婪占據了她的心,漸漸地將她吞滅。


    不過好在,最後她醒悟過來。


    隻不過那個時候太晚了,最在意的人因為她而死,從那個時候開始原身整個世界都是灰色的。


    麵對著惴惴不安的老人家,向薇走上前緩緩將她抱住,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輕聲道:“奶奶,你再誇誇我好不好?”


    向奶奶想要往後,“別別,奶奶身上有味道。”


    老人家嘛,又時常翻垃圾桶,就算勤洗,身上難免會有些屬於‘老人’特有的味道。


    她知道孫女不喜歡,所以平日裏相處都會離得稍微遠一點。


    更別說擁抱了,在印象裏最後一次的相擁,還是在孫女年紀還小的時候,這一次……


    哎喲,向奶奶又有點想哭了。


    隻是這裏人來人往根本不是溫情的好地方,兩人沒說什麽話,手攙扶著手便離開了火車站。


    一個多小時後,兩人迴到家。


    是一套很小的平房,與周邊的樓房相比,確實是又小又破。


    在原身的心裏,她極為看不上這間居住十幾年的房子。


    向薇走進去後發現,其實還蠻溫馨。


    確實很小,有些牆角屋簷上也有些破爛,但絕對算不上髒亂,反而被收拾得整整齊齊。


    向奶奶還會用小小的玻璃水瓶,插著幾束從外麵摘來的野花點綴。


    “累了吧?你去歇會兒,奶奶去煮飯。”向奶奶年紀雖大,但手腳挺利索,二話不說去了廚房就忙起來。


    向薇並沒有搶著去幫忙,而是將行李箱的衣服拿出來,一件一件掛迴原處。


    再將口袋裏的錢掏出來,打算等會兒還給奶奶。


    等忙完之後,向奶奶就在廚房喊著:“薇薇,快來吃飯了。”


    向薇走了過去,兩人就著一隻四十塊錢買來的烤鴨下飯。


    和其他老人家一樣,向奶奶隻朝著鴨頭鴨尾巴伸筷子,肉多的地方就給孫女夾去。


    向薇知道如何和老人家相處,如果她直接夾過去,老人家肯定會說不喜歡吃,讓她吃。


    所以她夾來夾去,夾了一筷子鴨胸肉過去,“我不愛這個,奶奶你吃。”


    向奶奶看著碗裏的肉,“這麽好的肉,怎麽就不喜歡吃呢?”


    說著夾起咬了一口,“肉好嫩呢,你多吃點。”


    而在另外一個城市,有一家人也在吃著飯。


    和向家不同,他們四個人圍繞著大餐桌,桌麵上除了烤鴨之外,還有一看就特昂貴的海鮮宴。


    其中一個瞧著上了年紀,卻穿得很儒雅的男人道:“佳佳你多吃點,瞧著是不是比以前瘦了?”


    一旁裝扮精致的中年女人笑道:“練體操的孩子就得瘦一點,佳佳現在的體重正好,你別讓她多吃了,不然以後還得再減肥。”


    “該吃還是得吃,人生沒好吃的怎麽行。”一旁稍胖的少年夾著一筷子五花肉就塞嘴裏,吃完後還晃著頭道:“真香,姐你也來一塊……姐?”


    一直到手臂被人戳了戳,郝佳佳才迴過神,她嘴角細微抽了抽,費了很大勁才擠出一個略顯僵硬的笑:“我不太餓。”


    段燕看著她,“怎麽了?瞧著你精神好像不是太好?”


    郝佳佳又擠出一抹難看的笑容。


    她不是精神不太好,而是害怕。


    因為就在明天,她的人生會有巨大的改變。


    沒錯,她屬於重生。


    所以她知道未來的事,知道向薇明天會找來認親,而她在向薇出現後將會失去現在擁有的一切。


    她必須想個法子。


    她是郝佳佳,就算不是爸媽的女兒,那又有什麽關係?反正她是郝佳佳,她就該是郝家的女兒才對。


    垂在身側的手攥緊,郝佳佳連著深唿吸幾下,眼淚嘩一下落下來,她道:“爸爸媽媽,我是你們的女兒嗎?”


    ‘啪’的一聲響,郝陽夏手裏的碗筷掉落在地,直接摔得稀爛。


    把周邊幾人都嚇到了。


    段燕捂著胸口,“老公你幹嘛呢?”


    郝陽夏吞咽口水,“我這不是被佳佳嚇到了嗎,什麽不是我們的女兒?你怎麽可能不是我們的女兒?”


    說話的時候悄悄看了女兒一眼,眼底裏閃過一絲恐慌。


    段燕白了他們父女一眼:“瞧瞧你們兩父女,一個咋咋乎乎,一個莫名其妙,佳佳是不是誰在你麵前亂嚼舌根?”


    郝佳佳擦了擦眼淚,“我是聽別人說……說我和爸爸媽媽長得一點都不像,我就去……”


    “胡說什麽?”段燕是又心疼又好笑,“都說兒子像媽媽,女兒像爸爸,你和你爸爸不是很像嗎?肯定是誰家嫉妒你又聰明又能幹,故意在你麵前胡說八道。”


    郝陽夏連忙道:“佳佳也像你,都是大大的眼睛還是雙眼皮,長得比我好看。”


    一句話誇了兩,段燕聽得臉上笑意更深。


    郝佳佳聞言看了看坐在一旁的爸爸。


    她和媽媽一點都不像,就算是雙眼皮大眼睛,那也沒相似的地方。


    倒是和爸爸,他們兩人確實有些相似,可老天不公,她確實不是郝家的孩子,多次親子鑒定證明,向薇就是郝家的孩子。


    郝佳佳其實很想將這件事瞞下去,最好一輩子都無人知道,最好向薇永遠都別出現,可她不能。


    向薇明天就會出現,所以在向薇出現之前她必須做點什麽。


    讓爸爸媽媽心裏都有個底,提前將爸爸媽媽的注意力搶過來,讓他們從一開始就忽視向薇,不給她任何眼神。


    郝佳佳哭得令人心疼,“不是,我查過了,媽媽我找人去查過,我確實不是你和爸爸的孩子,我……”


    哭得傷懷,讓其他人是又疑惑又心疼。


    段燕探身過去抱著她,“你這孩子胡說什麽?乖,別哭了。”


    “我查過了,好像真的是在出生的時候被抱錯了。”郝佳佳一把抓著媽媽的手哭著說道:“媽媽,我真的好努力,我想成為你們的驕傲,教練都說了,這次的體操賽後我很有可能會被選拔進國家隊,我……”


    “當真?”


    “你真的能進國家隊?”


    兩夫妻第一瞬間抓得重點是這個。


    如果沒有後麵的那句話,他們或許會在意抱錯的事,可現在滿心滿眼都是國家隊。


    足夠冷血吧?可郝佳佳並不意外,甚至還覺得歡喜。


    上輩子也是,不管是親生女兒還是養女,隻要誰能獲得獎牌就是他們的寶貝。


    她從小就練習體操,小小年紀就要被人壓著鬆筋,哭得死去活來都不會有人心疼,甚至還會被催著繼續壓。


    她是享受了向薇本該有的富裕生活,可同樣她也替向薇遭受了不少罪過,那不就能將功抵過了?


    而更讓她嫉妒的是,向薇迴來後也會被送往體操班,她身段更好,要不是練得時間太晚,或許真有可能成為郝家的驕傲。


    她不能讓爸媽看到向薇的天賦,她得表現的更有拿到獎牌的機會才行,這樣爸媽才不會費心思去培養向薇。


    再有她現在有了關於未來的記憶,一定能過得比上輩子好。


    ……


    向薇這個時候也在盤算著未來的計劃。


    原身上輩子是憑著體操項目加入到國家隊,隻是因為訓練的時間太晚,哪怕極有天賦,她的天花板都太低,很容易達到,但一直無法突破。


    向薇不打算往這方麵發展。


    “薇薇,奶奶出門了。”向奶奶拎著個麻布袋出門,顯然是打算去撿垃圾。


    其實街道辦事處看她困難,不是沒給她介紹其他輕簡的活,隻是幹這些活,還不如撿垃圾來得賺錢。


    尤其是往人多的地方一去,塑料瓶能撿好幾袋,有時候還能收獲一些紙盒之類,運氣好一天下來賺個百來塊真的不成問題。


    不然向奶奶也沒法光憑救濟金就供著向薇上學。


    向薇沒攔著,她現在也沒資格去攔。


    一個高中生要好好學習,還得想辦法發展下體育方麵的才能,現在還得多一個了。


    那就是改善下家裏的生活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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