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人的緣分說不清道不明,就像數日前,誰也不會想到祝玄息會和玄冥呆在同一間屋子裏聊些成年舊事。一個五元坊坊主,一個五元坊叛逃者,怎麽看這倆人都該是敵對的吧。


    祝玄息初見魚非是也這麽想,一個小屁孩會和自己有什麽交集,卻沒想到凡事無絕對,話更不能說太滿,那個小屁孩不僅日後不僅跟他關係匪淺,而且徹底改變了他的一生。


    ——


    魚非輕蔑的看著暈倒的少年,雪飄得更密了,一場暴風雪即將來臨。他反身準備迴去,身後的無男突然對他說:


    “小魚,他在這兒會凍死的,俺要帶他迴去。”


    魚非猛地轉過頭,一張小臉皺成了包子,“什麽?他差點殺了你!”


    “沒有,他那是跟俺玩兒呢。”


    說著扔掉鐵鍬,把祝玄息扛上身,清澈如水的眸子直勾勾盯著魚非。魚非從來就拗不過他,這次也不例外,他甩下一句:“隨你喜歡好了!”飛快地跑開,不一會兒就沒了蹤影,隻留下忽大忽小的“鈴鈴”聲。


    次日,暴風雪把小鎮前後左右的路都堵得死死的,完全孤立起來,中午的時候才停。陽光不鹹不淡的照在大地上,沒溫度,泛著白。


    魚非和無男在雪地裏堆雪人,他還是那身單薄的打扮。和腳踏實地靠雙手推起雪球的無男不同,他滾雪球的方法另辟蹊徑,是用腳“踢”出來的。不但效率高,連形狀也更圓更好看。


    他看到無男手裏那個疙疙瘩瘩的雪球仰頭大笑道:“無男!你怎麽這麽笨呀!”


    無男也不生氣,憨憨一笑,“俺不比你,你打小就聰明,可是這個頭兒咋也不見長呢。”


    魚非聳聳肩,顯然也沒有把所謂的“缺陷”放在心上。


    祝玄息被雪地反射的強光弄醒,他身上結結實實捆著麻繩隻露個腦袋,跟粽子一樣。


    哪有這麽捆人的,他在心裏苦笑。然後試圖用功法衝破繩子,卻一點兒用都沒有。


    什麽情況?他有些疑惑,隨即想到鎮子裏那些神秘的力量,推測繩子有貓膩。


    “喂!”他大叫一聲,沒有迴音。“嘿!外麵有人沒人說一聲!”還是沒人理他。饑寒交迫的感覺襲來,他沒有別的辦法,隻能指望門外能有人路過。


    “喂喂喂……”


    他一刻不停地喊著,沒多久就覺得嗓子幹裂得能冒出火來。


    “吵什麽!”尖利的聲音,屬於孩童才會有的高頻段,震得耳膜一陣鈍痛。


    逆光裏,小小的輪廓看起來不比窗外的雪溫暖多少,甚至更冰冷。


    “你是……鎮子口那孩子嗎?”祝玄息沙啞著嗓子問。


    “關你什麽事。”


    跟著丟下一個窩頭,滾到祝玄息腳邊。他抻頭一看,頓時怒氣灼心,血衝上腦。


    玩兒我呢,這麽點兒大頂個屁用,還不夠塞牙縫的!


    可歎人在屋簷下,敢怒不敢言。


    他像一隻毛蟲在地上蠕動,一點點蹭著鋪了幹草的地麵,耗了一下午的時間總算咬到了第一口窩頭。登時熱淚盈眶,哪怕在他最困難的時候,也沒享受過這樣的“待遇”啊。


    此後的數天裏一直這樣,一個窩頭管一天,對於還在長身體的少年人怎麽可能夠。他想了各種辦法,說了各種好話,可魚非從不跟他廢話,扔下食物就走,也不管那窩頭滾到哪裏,運氣好他兩三個小時之後就能吃上飯,運氣不好……權當便宜了房裏的耗子。


    不記得是第幾天,來的人是另一個,他站在門口的時候,祝玄息覺得眼前的光都暗了許多,但心裏的光卻亮了,說不定這是個好說話的主呢。


    “嘿,兄弟。”


    “幹哈?”


    聲音很熟悉,祝玄息想起了那個和自己纏鬥的鎮民,心裏的光“啪”地熄滅了。


    “嗬,嗬嗬,沒什麽。”他幹笑道。


    無男愣了一會兒,然後把窩頭放到他嘴邊,起身就走。


    祝玄息仰著脖子大喝,“等等!”


    “咋,咋的了?”


    “兄弟,你能不能給我多弄點吃的來?”祝玄息哀求道。


    “不行。”


    “那,那你給我解開,我自己找去?”


    “不行。”


    “那……你解開一半也行,我現在這樣,吃東西不方便。”


    “不行。”


    “你除了不行還會說比的嗎?”


    “不行……”無男搔搔腦袋,“小魚說不能跟你講話。”


    “小魚?”祝玄息想到了那個“人精”一樣的孩童。


    無男笑笑,“嗯呐。”然後吃驚地問,“咋?你也認識?”


    祝玄息不住點頭,說:“當然了,我和他是好朋友來著。”


    “是嗎?俺怎麽不知道。”


    祝玄息眼珠一轉,有了主意,“我做了錯事惹他生氣了,他和我鬧別扭呢,小魚脾氣不好你也知道,我要不是他的朋友,他肯定不會留我。”


    無男啃著指甲,斜抬著頭,想了半天,終於點了點頭。


    祝玄息趁熱打鐵:“這樣,你先幫我解開,我去跟他道歉。”


    “不行……”


    他轉念換了個方式,“我們是朋友對吧。”


    無男碎碎念道:“俺和小魚是朋友,你是小魚的朋友,那……”然後憨笑著用力拍著祝玄息的肚子,“對對對!”、


    “咳咳……”他擠出笑容說:“那朋友之間是不是該互相幫忙呢?”


    “嗯呐。”


    “那……”他看著身上的繩子努努嘴。


    無男突然一拍手,跟著就開始解繩子,嘴裏因為高興哼著歌。


    祝玄息磨蹭著後槽牙,心裏想:妖孽,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不管你用什麽方法掩藏了妖氣,繩子已經出賣了你,等我出去,有你好看!


    ——


    “噗哧”玄冥忍不住笑出聲,他不是故意打斷祝玄息的迴憶,隻不過想像那場麵就有些把持不住了。


    “不好意思。”他語氣中的笑意還沒有散去,“你繼續,後來呢?”


    “哼,想笑就笑。”祝玄息在窗邊站久了覺得有些累,跨過玄冥,跳上床尾,端起早已冷掉的茶水。


    “誒,別喝!”玄冥阻止了他,然後一愣,他好久沒有過這麽大的情緒波動了,自從玄玥死後更是如此。


    “哈。”他幹笑一聲“飲茶要飲溫。”


    跟著重新為祝玄息倒了一杯。


    祝玄息倒沒注意這些異樣,接過茶杯一飲而盡。(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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