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士人的死已經轟動了武林。讓武林轟動的是殺他的不是連戰天而是自己的兒子範一先。

    範一先現在可以說是一個武林公敵了。天下之大恐怕將再也沒有他的容身之地了。連花堡已經開出了賞銀一萬兩來捉拿範一先了。有人說,範一先是江湖上迄今為止賞銀最多的懸賞品。隻要一個消息就值一萬兩銀子。

    江南七秀正將範士人的屍體運迴天下第一樓。他們日夜趕乘馬不停蹄。

    這條路他們是再熟悉不過了。他們已經不知道在這條路上來來迴迴多少次。前麵有一個小茶館,過了這個茶館要走很長的時間才能吃到東西。江河下令讓他們全都停了下來,原地休息。傅伯是管家,老爺生前也曾交代過,如果有一天他出了什麽事情的話,一切都要聽從他的安排。可是自從傅伯出去之後就再也沒有迴來。第二天,他們在城南的十裏坡發現了他的屍體。

    範士人想到過自己會死,但他恐怕沒有想到傅伯會跟他一樣。

    他們原本隻需要運迴一口棺材,現在車上裝著兩口。發生了很多事情,他們的確很累了。他們是人,既然是人就會有累的時候。他們感覺到累自然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每一個人都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

    他們沒有想到在這麽勞累的時候出現一件令他們更累的事情。

    範一先出現了,他們的大公子現在就站在他們的麵前。他們中有的人已經拔出了自己的兵器。可是江河沒有動,因為江河沒有動,所以江南七秀沒有動。

    在這裏江南七秀的武功最高,因為江南七秀沒有動,所以手下其餘的人也沒有動。

    “少爺你不該來的。”江河說。

    範一先沒有說話。他走到棺材麵前,每口棺材跟前,他都磕了三個響頭。

    “少爺,你真的殺了老爺嗎?”江河問。

    範一先沒有迴答。他知道自己不需要迴答。因為說了也是白說。如果他們相信自己不是兇手,那麽他就不需要說。如果他們認為自己是,那麽他說了也白說。

    範一先取走那柄沒有劍尖的劍。他走了,身影消失在路的盡頭。

    一直到範一先和江南七秀他們誰也看不見誰。

    該出現的人終於出現了。嶽無極帶著七個殺手攔住了範一先的去路。

    “想不到我們又見麵了。”嶽無極說道。

    “是啊!我記得你上次說過我不值得你殺。”範一先說。

    “怎麽?我感覺到你忽然怕死了?”

    “不是我怕死了。而是我知道了我要好好的活著。”範一先答道。

    嶽無極笑了。他感覺這個人很有意思。如果不是因為師父的命令,他還真不想殺他。

    “現在不是你不值得我殺,而是我突然不想殺你了。”

    嶽無極揮了揮手,背過了身。七個殺手已經衝了上去。

    對於一個劍客來說,一個人有多大的變化,他的劍比他的臉更能體現出來。這次範一先並沒有急著出劍。他的劍在劍鞘之中。

    七個人本來是圍成新月的形狀向範一先殺來的。可是有一個人竟然搶先攻了過來。他出劍了。劍法並不在高明,能殺人的劍法就是好的劍法。現在範一先用的就是殺人的劍法。他一出手,劍上就是鮮血。他總共揮過三次劍,已經有三個人倒在血泊之中。

    嶽無極沒有迴頭。一個人在短短的幾天之內竟然會有這麽大的變化。他的劍已經不在絢麗,可是它卻危險。嶽無極不得不承認,他沒有愧對手中的這把劍。

    範一先的左臂中了兩劍,右腿中了一劍,他在堅持。可是嶽無極知道他活不過十招。果然在第十招的時候,一把劍刺向了他的咽喉。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一個酒瓶不知道從什麽地方飛了出來打偏了劍的方向。緊接著是轟天雷的聲響,嶽無極雖然躲了過去。可是等他迴過頭來的時候。人,已經不知所蹤。他帶來的人也在一聲轟鳴中全部死盡。

    範一先被人救了之後,他被帶到了一個山穀之中。那人為他包紮好了身上的傷口。

    “多謝你的救命之恩。”

    人,依然是蒙著臉麵。他沒有理他,隻是讓他在這裏休息,等他休息好了以後,他會送他去沈家莊。他轉身剛要走出房門的時候,一柄劍不知道什麽時候架到了他的脖子上麵。

    “說,你是什麽人?你怎麽知道我要去沈家莊?”

    將劍架在他脖子上的不是別人,剛好是他剛才救的那個人——範一先。

    “如果我要殺你,你早已經死了一百次了。你信嗎?”那人沒有迴答反而挑釁似地說。

    不用看範一先的表情,他絕對的不信。他不相信在這樣的情況下他還可以將自己殺掉。

    事實比任何的語言都管用。蒙麵人的身法極快。範一先還沒有看清怎麽會事,他已經到了範一先的身後。

    “現在隻要我輕輕地在你的天靈蓋上一拍,你的小命馬上就完了。”

    範一先真的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會有人將功夫練到這種地步。他看得出來,範一先眼中的吃驚表情。

    “實話說,傅伯那老頭的武功不知道比我高出多少。可惜啊,竟然死在別人的毒刀之下。”

    一聽到傅伯的名字,範一先的眼中立刻湧現出了不盡的悲傷。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過著。世界上有些東西像水,時間長了就會幹涸,但有些東西像酒,時間越長味道反而越加的濃厚和香醇。

    範一先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蒙麵人也已經收拾好了行李準備出發。

    “你不應該跟我去的。”範一先說。

    “為什麽?”

    “到了沈家莊,說不定我會比現在更慘。”範一先又說。

    “你擔心他們根本不相信你?”

    “現在誰會相信我呢?”範一先自言自語。

    但他們還是離開了山穀去往沈家莊。

    出了山穀,他們一直向南走著。

    蒙麵人一改黑衣蒙麵的裝束。不過他為自己帶了一個鬥笠。鬥笠上麵蒙上了一層黑紗。總之他依然是讓人無法看清他的容顏。

    範一先問:“連戰天的武功究竟有多高?”

    蒙麵人答道:“深不可測。”

    深不可測到底有高,範一先在想。

    “他殺你如同殺死螞蟻一般。”蒙麵人接著說道。

    “那麽他殺你呢?”範一先問。

    “他不會殺我。”

    範一先奇怪的問道:“為什麽?”

    “因為他出現的地方我就決不會出現。他不會殺一個對他沒有危險的人。”

    蒙麵人沒有停下腳步。他繼續地向前走著,範一先緊跟在他的身後。

    範一先已經學會了一邊走路,一邊思考。因為他明白了一個道理,隻有聰明的人才會活的長久。

    範一先突然問道:“難道世上真的就沒有人能打敗連戰天嗎?”

    蒙麵突然地停了下來。他的目光望向遠方說:“有——,也隻有一個人。”

    “誰?”

    “他就是狼山之王——古月正。”

    蒙麵人讓他不要廢話了。他們現在加緊趕路,到前方的市鎮買上馬,兩天之後他們就可以趕到沈家莊了。

    這一天他們過的很平靜。至少他們沒有再遇到連花堡的人。晚上他們投宿在一家客棧之中。

    狼山之王——古月正,範一先的腦海之中不斷的出現著這個名字。一個很熟悉的名字,但是他卻一點也記不起來自己是在哪裏聽過了。

    靈光總是短暫的。那短暫的靈光對範一先來說已經夠了。他終於想起來了。在小的時候,他常常的聽到傅老伯在口中念到這個名字。他就是天機穀武林排行榜上公認的武林第一高手——古月正。

    三十年了,天機穀的排行榜上的名字雖然一直都在變動,但是武林第一的名字至今仍未改變過。一個人可以稱霸江湖三十年,可以想象他的武功已經達到了什麽境界。範一先的眼睛突然閃出一道亮光但轉瞬即逝。憑自己怎麽可能會請出天下第一的古月正呢。如果要是等自己練到古月正的那種武學境界,恐怕連戰天都已經老死了。

    剛才範一先的的變化被蒙麵人看得清清楚楚。

    “想必你已經想到古月正是誰了吧!隻有古月正可以救你。”

    “可是——”

    範一先還沒有說完,蒙麵人已經把話接了過來:“沈莊主對古月正有救命之恩。當年你父親又曾冒險救過沈莊主的性命,所以……”

    剩下的話已經不需要再多說了。

    蒙麵人告訴範一先說,別人都叫他鬼影子。既然他的名字叫做鬼影子自然是不可能見人的了。

    有了鬼影子的陪伴,這一路上他們還真是安靜了不少。他們遇到了一間客棧。沒有選擇,他們必須住下來。已經趕了一天的路了,他們現在需要的是好好的休息一下。

    範一先和鬼影子隻要了一間客房。範一先躺了下來,鬼影子卻沒有。

    晚上,也許時間是在後半夜的時候。因為是晚上,所以沒有人敢肯定具體的時間是什麽時候。

    有些時候時間很重要,有些時候則不是。現在就是一個不需要確切的時間的時候。大家隻需要知道現在的這個時間是睡覺的時候,而且對一般的人來說這個時間是睡覺睡的最香的時候。

    兩個飛鏢打在了範一先的床上。飛鏢是兩個五角星。

    他們並沒有打空。如果有人睡在這張床上的話,他一定早已經死了。可是偏偏這張床在這個時候沒有人睡。

    兩個黑衣人掀開被子發現是空的時候,他們就知道肯定是中了人家的計。他們已經來不及轉身了。因為一把沒有劍尖的劍已經架到了他們的脖子上。

    “說,是誰派你們來的。”

    沒有等範一先的話問完,他們已經死了。

    “不用看了。他們的口裏含著毒藥。”鬼影子說。

    其實範一先也不用問。這個時候殺他的還能是什麽人呢?

    鬼影子拿起床上的飛鏢看了一夜。傳說連戰天有二十四殺手。他們用的正是這種五角流星鏢。二十四殺手分白天和黑夜。白天的殺手叫做天堂使者,晚上的叫做勾魂判官。

    “看來我們是不能休息了?”範一先說。

    “可以的。隻要你不怕死。我聽說他們從來沒有失過手。”鬼影子說。

    “可是他們今天失手了。”

    “那是因為我叫鬼影子。”說完這句話,鬼影子已經率先一步離開了房間。

    牽上馬,他們繼續趕路。範一先不明白說要休息的是他,如今急著趕路的也是他。

    “如果說晚上和白天一樣危險的話,我寧願選擇晚上。”

    “為什麽?”

    “因為晚上進棺材,總比大白天的死要好的多。”

    鬼影子說完已經上馬奔馳了。範一先緊跟在他的身後。

    也許連戰天怎麽也沒有想到他的人也有失手的時候。範一先和鬼影子竟然一路安全地來到了沈家莊。

    這不是一個莊子,而是一個村,一個鎮。它綿延百裏。

    入口有一個,高高大大的城牆上麵留了一個很大的門口。旁邊兩個鄉下人打扮的人,緊緊地站在門口兩邊。

    “公子的臉很麵生,不是莊裏的人吧?”他們順便瞧了站在範一先身邊,一直蒙著臉麵的鬼影子。

    “是。我是來見你們老爺的。”範一先說。

    “有邀請嗎?”

    “沒。”範一先答道。

    “容我們去通報。不知您貴姓”

    “範一先。”

    現在這三個字在江湖上可以說是無人不曉。聽到這個名字,他們對望了一眼。

    一個守門人什麽也沒有說轉身離開了自己的崗位迴去稟報。

    看著那守門人剛才站過的地方,吃驚不隻是範一先一個人,從鬼影子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來他也吃驚不小。

    一個人可以將腳下的石板地麵硬生生的站了兩個一指來厚的腳印。可想他內功修為之高。一個修為如此之高的人卻隻是一個守門人。這怎能不讓人吃驚。

    來人將範一先和鬼影子帶了進去。沈家莊就是沈家,沈家就是沈家莊。這種家莊合一,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

    這裏有集市,他們走過一條熱鬧而繁華的街道。他們在街道上同樣看到了各色各樣的人。這裏幾乎每人都有功夫。而且他們看起來武功都並不弱。這是沈家莊給他們的第一感覺

    他們也終於明白了沈家為什麽可以富有天下而沒有人敢惹的原因了。

    他們終於到了沈老爺居住的地方。這看上去和一個普通的大院並沒有什麽區別。很難相信天下第一首富會住在這裏。

    世界上有很多的事情本來就是讓人很難想到的。

    他們來到了大廳。一個六十歲左右的老者坐在中央。看他的所坐的位置,他應該就是沈老爺子了。老爺子的旁邊站著的正是範一先在英雄會館見過的沈三爺。

    大廳當中還坐著五個人。看樣子也都是江湖人士。坐在左邊第一排的是一個年紀比範一先大不了多少的年輕人。

    “沈老爺子。”範一先先拱手行禮。

    “你就是範爺的公子?”

    範士人的兒子,這個名字在坐的人幾乎沒有一個沒聽說過的。

    最先起身的是一個四十左右的女人。她的手中還抱著一個嬰兒。她叫柳雲鳳,路雲莊莊主路不平的夫人,江湖上的人都稱她拚命三娘。坐在他旁邊的自然就是他的丈夫路不平。

    “就是你殺了你的父親?”她問。

    範一先卻並沒有迴答。

    感受到危險,是一種本能。範一先感到這種危險不是來自於柳雲鳳而是坐在前排的那個年輕人。從範一先進入大廳起,那個年輕人就一直沒有抬起過頭看他。

    “對付這種禽獸不如的人,就應該將他千刀萬剮。”

    柳雲鳳話還沒有說完,手中的刀已經伸向了範一先的喉嚨。

    一個茶杯打掉了柳雲鳳手中的刀。出手的正是一直都未曾抬頭的年輕人。

    “這個人我要帶走。”

    這話既像是對柳雲鳳說的又像是對沈老爺子說。

    柳雲鳳的刀剛落到地上,他的丈夫路不平已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住手。”沉默的老爺子終於說話了。

    路不平剛想要說的話,被老爺子的這句話給壓了迴去。

    “你們可知道他是誰嗎?”沈老爺子指著那個年輕人說道。

    “難不成還是王公貴族嗎?”柳雲鳳不服氣地說道。

    “沒有錯。他就是我們大明王朝的鐵王爺——鐵鷹。”

    聽到這句話在場的人無不吃驚。誰都沒有想到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就是名動朝野的鐵王爺鐵鷹。

    沈老爺子說完這句話看上去已經很累了。他讓所有的人暫時先退下吧。

    大家當然都很明白沈老爺子的意思。鐵鷹雖然貴為王爺,但沈老爺子的麵子他必定還是要給的。他拱手退下,其餘的人自然不敢再說什麽了。

    沈老爺子將範一先和鬼影子請到了自己的房間。站在他旁邊的是沈衝。

    “你父親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兇手是你嗎?”沈老爺子說。

    “不是。”

    沉默,沈老爺子抬起頭看了一眼站在範一先身後的鬼影子。

    “想不到當年連戰天並沒有將你殺死啊!”

    “是,我跌下了山穀卻被路人救了。這麽多年我一直隱居在天下第一樓裏。如果不是範老爺子,我這條命恐怕早已經丟了。”

    “是他收留了你?”沈老爺子問。

    “是的。是他給我請了名醫才把我從鬼門關給叫了迴來。”

    沈老爺子沒有再說什麽。他讓沈衝去給他們安排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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