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身入內,關上厚重的木門,似乎要將塵世間的浮華,都拒之門外般。


    樓閣之中,楚雲軒長身而立,身後的木門,已經掩上,一道道柔和的光芒,自頭頂傾灑而下,楚雲軒抬頭看去,卻見一顆碩大的,足有成年人拳頭大小的夜明珠,嵌在頭頂那木質房梁之中,那柔和的光芒正是從那夜明珠上散發出來的。


    舉目四顧,皆是由上等檀香木所造的典雅的家具,陣陣檀香撲鼻,四周牆壁之上掛著好幾副山水花鳥畫,皆是名家之作,世間少有。


    整個樓層,古色古香,十分的幹淨整潔,像是有人每天都來打掃般,不過,想起剛剛推門進來時那木門之上的厚厚灰塵,楚雲軒便微笑著搖了搖頭,靈識打開,瞬間便發現異樣。


    果然,在四個房角也都嵌有一顆小小的散發著點點能量的靈珠,以楚雲軒的學識,自然是一眼便看出,這裏布置有一座中型的防塵法陣,難怪,這許久未有人來打理的樓閣中,可以保持得那麽的幹淨。


    “小娃娃,既然來了,便上來吧,那些凡俗之物,你若喜歡,盡可拿走。”那個艱澀,嘶啞的聲音再次響起,少了幾分生澀,卻多了幾分滄桑。


    這是一個有著心酸往事的老人,楚雲軒在心中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低頭整理了一下著裝,便依著樓閣階梯,一級一級,緩緩拾階而上,動作輕柔,似乎生怕驚擾了這方難得的靜逸般。


    楚雲軒留意了一下,每一層,都有一顆碩大的夜明珠當做照明,每一層,都布置有一個重型防塵法陣,看來,住在五層的那個老人,其身份,定然不簡單,不是蕭家的老祖宗,便是蕭家的老一輩。


    站在第五層門口,不知為何,楚雲軒的心中竟是泛起一絲莫名其妙的心酸感覺。


    搖了搖頭,自嘲一笑,緩緩推開第五層的木門。


    咯吱


    木門仿佛許久年沒有被使用過般,楚雲軒輕輕一推之下,發出一聲刺耳的咯吱聲響,顫顫巍巍,有如一個垂暮的老人,緩緩的移開。


    楚雲軒抬步走了進去,房內的情景讓他大吃一驚,饒是他一身修為已達聖境,也不禁被眼前的一切驚得楞了一下。


    與下麵四層那豪華,近乎奢侈的擺設裝飾相比,這第五層,簡直便是一個貧民窟,沒有夜明珠,沒有檀香味十足的上等家具,也沒有那防塵陣,在這空蕩蕩的第五層閣樓之中,僅有一個簡單到極致的木板床,一張年代不知道有多久遠的書桌,書桌上放著幾本已經被翻爛了的書,一張隨處可見的椅子,還有便是在這中間空地上,擺著兩個破破爛爛的黃色蒲團,一個枯瘦的,發須雪白的,身穿一件破爛長衫的老人,正盤膝坐在其中一個蒲團之上,他身上那件有著無數小洞的破爛長衫,已經無法分辨出其具體的顏色了。


    如果硬要說這第五層有什麽值錢的,或者能勉強入眼的東西,大概也隻有牆角那柄無鞘的黑色長劍了。


    “隨便坐吧,這裏條件簡陋,沒有什麽招待貴客的,還望見諒。”盤膝坐在蒲團之上,整張臉都隱藏在那雪白發須之中的老者,開口了。


    聲音依然是那麽的滄桑,晦澀。


    楚雲軒輕輕的掩上木門,緩步行向那老者,腳下那厚厚的灰塵,隨著他腳尖移動,而輕輕的浮動,在那從窗戶中投射進來的陽光中,欣然起舞。


    沒有任何矯情,楚雲軒也如同那老者一般,盤膝坐在那僅剩的一個蒲團之上,他突然想起了那個給了他第二次修煉機會的鬼老,鬼老,也是很喜歡盤膝坐在蒲團之上的。


    老者似乎抬了抬頭,楚雲軒感覺有兩道淩厲的眼神自那雪白的發須之中直射而出,那種感覺一閃即逝,讓楚雲軒都懷疑剛才那是錯覺。


    “晚輩楚雲軒,見過前輩,不知前輩高姓?”楚雲軒可不認為剛才那是他的錯覺,對眼前這個老者,他從心底裏感到尊敬。


    明明可以有更好,更舒適的生活,而這老人卻不為所動,寧願待在這昏暗,簡陋的地方,很顯然,這老人是一名真正的修行者,是值得尊敬的修行者。


    現在這個世界,很多的修煉者都沉迷於世間享樂與權利之中,忘記了修煉的本心,忘記了修煉的真諦,還能執著於本心,不被外物所迷惑的修煉者,已經很少了,而那些修煉者,才是真正的強者。


    楚雲軒自問,他做不到那般境界。


    老人那雪白的發須顫動了一下,不再僵硬艱澀的聲音緩緩傳出:“名字,隻不過是一個代號,這麽多年,老夫都已經忘記了自己的名字了,唉……”


    老人輕輕的歎了一口氣,這一聲歎息之中,卻是隱藏了無盡的滄桑之感。


    是呀,萬事轉頭空,江山代有才人出。


    就算當年你如何的風光,十年,百年之後,連自己都忘記了自己的名字,又還會有多少人記得你?


    “你便叫老夫守閣老人吧。”老人接著又幽幽的說道,大概是覺得沒有一個稱唿,有些不太妥當吧。


    “我還是稱唿您為前輩吧。”楚雲軒的臉上依舊掛著淡淡的笑容,守閣老人?開玩笑,楚雲軒可不會這麽稱唿一位值得尊敬的老人。


    “隨便你吧。”老人也不糾纏這個問題,伸出兩隻枯瘦如柴的手,緩緩將那一頭白發挽到腦後,稍微整理了一下白須,這才讓楚雲軒看清楚老人的麵目。


    那是一張怎樣滄桑的臉?枯瘦得沒有一丁點肉,顴骨高高突起,一雙渾濁的眼睛,深深的陷在那眼眶之中,臉上的皺紋,如那風幹的橘子皮,楚雲軒從未見過這麽一張臉,簡直便是一個骷髏上,套上一層人皮嘛。


    “嘿嘿,是不是被老夫嚇住了?唉,老夫已經不知道多少年沒有見過人了,天天待著這閣樓之上,想必現在的樣子,很恐怖吧?”老人的聲音很幹澀。


    楚雲軒並未流露出絲毫驚恐與厭惡的神態,反而肅然起敬,不覺挺直了身子,一臉凝重與恭敬的說:“前輩,現在這個世界中,像您這般執著於本心,不為外物所動的修煉之人,已經很少,很少了,您,才是真正的修煉者,晚輩自愧不如,心中隻有尊敬,別無他念。”


    “執著於本心嗎?”老人喃喃自語道,瞥了一眼牆角那柄孤零零的黑色長劍,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落寞與滄桑。


    執著於本心,談何容易?若非遭人暗害,雙腿盡廢,他又豈會自暴自棄,將自己置於這閣樓之中,數十年不見人?


    執著於本心。


    自己是執著於本心,還是執著於其他?


    老人的腦中,突然閃過一道靈光,渾濁的雙眼之中,隱隱可見一絲奇異的亮光閃過,剛才那一瞬間,他似乎有所領悟,隻不過,那絲靈光卻如黑暗之中的流螢,忽隱忽現,難以捉摸。


    隻需要給他多一點時間,他定然會將那流螢捕捉到手,一悟得道,數十年枯坐,未有絲毫領悟,卻不想今日因為眼前這小娃娃的一席話,那顆沉寂已久的靈心,出現了一絲靈動。


    難道,這便是佛家所言的,有緣人?


    楚雲軒自然不知道他無意中的一句話,便讓眼前這苦修了數十年的老人,終於有了一絲領悟。


    “你需要什麽?”老人似乎心情大好,臉上那層層皺紋,都擠到了一起。


    “嗯?”楚雲軒微微楞了一下,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這裏便是蕭家寶庫的所在,老夫在這裏潛修,同時也為蕭家護衛這寶庫,你來此,不就是為了那寶庫嗎?你需要什麽,老夫便給你什麽。”


    老人那幹澀的聲音之中,帶著幾分淡淡的喜悅。


    楚雲軒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這老人怎麽突然之間,似乎有些,開心了?好像沒有發生什麽讓他開心的事情吧?


    不過,想歸想,楚雲軒麵對蕭家寶庫,還是不會拒絕的,他微微一笑,說:“既然這樣,那我就不客氣了,不過,前輩,我也不知道寶庫裏麵有什麽,要不,您讓我自己進去看看有什麽喜歡的?怎麽樣?”


    楚雲軒的臉上帶著幾分奸笑,雙眼中冒著星星。


    老人似乎心情大好,也不計較,一揮手,便見一個乳白色的像門一樣的光圈,緩緩出現。


    “進去吧,裏麵便是蕭家的寶庫,喜歡什麽,便拿什麽,不過,你隻有一盞茶的時間,時間一到,這個陣便會將你送出來。”老人嘶啞著聲音說。


    楚雲軒眼睛一亮,盯著那乳白色光圈,問了一句:“現在便開始計時了嗎?”


    老人點了點頭,正欲說什麽,卻見楚雲軒已經迫不及待的衝進了那乳白色光圈之中,老人微微怔了一下,最終無奈的搖了搖頭。


    執著於本心?


    老人看著他對麵那個黃色的蒲團,腦海中再次出現楚雲軒剛才說的那句話,閉上雙眼,陷入了沉默之中,隱隱可見道道金色劍氣,從老人的身上,忽隱忽現。


    時間在一點一點的過去,那乳白色的光圈散發著淡淡的光芒,映襯著從窗外投射過來的金色光芒,更顯絢麗,老人在這片絢麗的光芒之下,顯得極其肅穆,仿佛一尊悟禪的佛陀。


    “師傅進去了這麽久,怎麽還沒有出來呀?一點動靜都沒有,會不會出什麽事了?”在院門之外,巨虎看著裏麵那安靜的五層樓閣,來迴走動,顯得有些緊張不安,臉上更是浮現出一抹焦慮與擔憂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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