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吹,北雁飛。朔風凜冽,長雲籠層林。風雪不減,歸程又何處。淚涔涔,難忘今。盡管窗外風雪將至,然則殿閣內卻是歡笑融融。一道聖旨,幾乎將端木焜的希冀,全部實現。


    朕初登皇位,憐憫天下蒼生。特此將西戎複國,著端木焜為西戎王。蓮衣忠心為主,特封為端木焜的左夫人。纖雲恢複王妃封號,青鸞恢複端木姓氏,冊封為西戎的公主殿下。


    王連瑛的聲音才剛停下,便聽到宴會上的端木焜。不斷的拍手感激:“惟願我東麓皇帝千秋萬歲!”席間幾乎所有的人,都沉浸在歡樂之中。共籌交錯,琥珀杯琉璃盞,盛滿瓊漿。


    “你們來宮,特為皇後製作鳳衣,朕深感欣慰,”楚雲宏端起一杯酒,笑著道,“一杯薄酒,卿表謝意。此後東麓與西戎百世相好!”別看十三歲的楚雲宏,說起話來還是很是分量。


    寒風蕭瑟,挾裹而來的雪花,很快覆蓋了道路小徑。彼時蝶兒來報,說是皇後偶然風寒。楚雲宏聽聞眉頭一皺,轉而便對眾人道:“諸位請便,朕心係皇後鳳體,稍後便到。”


    當楚雲宏離開席位的時候,便聽到端木焜等人大聲的肆意說笑。好像是計劃成功了,一則順利複國,二則也通過鳳衣。可以讓皓雪失去子嗣,她又是蜀國人,東麓自此與蜀國為仇。


    一舉三得的計劃,著實讓人大快人心。正當端木焜等人痛飲之時,忽而聽到門外有人急忙跑來到:“不好了,不好了!起火啦!”端木焜頓時酒醒時分,果然看到窗外隱約有火光。


    於是所有的人,跟隨著端木焜準備逃離的時候。卻發現門子早已經被人堵死了,窗戶口也被封上了。“遭啦!咱們上當了!”端木焜這才醒悟過來,難怪剛才楚雲宏會忽然中途離開。


    “弟兄們,衝出去!”端木焜低聲吼道,便有幾個精壯隨從。想要破門而出,不料門外早已是火舌四起,濃煙嗆的人睜不開眼睛。很快便有幾個隨從,被煙熏的昏倒過去。


    “楚雲宏,你騙我!”端木焜衝著門外高聲喊道,“你是個卑鄙小人!我說怎麽好心請我赴宴?原是要對我西戎趕盡殺絕!”他的聲音很大,卻是淹沒在滾滾濃煙之中。


    周圍靜極了,聽不到一個人的迴話。隻有唿唿而來的大火,隨著冷風不斷的鑽進這間屋子。煙霧很大,熏染著這些人。他們有的昏倒了,有的被火燒的遍體鱗傷,無力抵抗。


    那一刻,端木焜方才明白,原來一切都是楚雲宏算計好的。他又急又氣,忽而想到了那個蓮衣。不禁高聲唿喚:“楊蓮衣,你給我出來!快放了本王爺!你可別忘了,主意都是你出的!”


    “王爺別白費口舌了,”彼時蓮衣的聲音,從房頂上傳出來,隻是沒有人影,“這都是我和皇上,還有燕姑娘的計謀。你在綢緞莊裏的死士,也早被蕭守衛殺得一個不留,沒有人會來救你的。”


    有的時候,真相就是如此殘忍。端木焜不敢相信,自己苦心培養的死士,還有自己精心製作的複國計劃,就這樣破滅了。隻怪自己太過貪心,過於相信其他人。


    火焰竄的老高,不消片刻就吞噬了這間房子。端木焜絕望的站在火海中,仿佛是可以看到自己的弟弟端木康,還有父親。“告訴皇上,讓他善待王嫂和鸞兒,”這是端木焜,唯一可以為弟弟,為西戎做的事情。


    天涯一邊,隨風而逝。交織夢幻的別離,很是讓人容易,想到遼闊無際的草原。翠色芽兒,夕陽西下。點染一片黃昏,遠處的山巒連綿起伏。巍峨皇宮,此時在暮色中顯得越發高大。


    彼時一道聖旨宣布而下,所有追隨端木焜的隨從就地問斬。京都街頭的西戎商販,全部關門閉戶接受朝廷調查。看看是否有匿藏罪人。一時之間,街頭人心惶惶。


    “纖雲、蓮衣、青鸞等人原為西戎遺民,受端木焜挑唆一時昏聵。幸而助東麓脫離險境,無罪釋放,仍舊各司其職。”王連瑛讀完聖旨之後,纖雲等人頓時長長舒了一口氣。


    當這個消息傳到暖閣的時候,婉凝一時心兒落了地。她留在宮裏的唯一目的,就是保護纖雲母女的安全,如今事情了結。婉凝隻覺著,這個故事似乎已經走到了結局。


    那麽接下來,婉凝就應該離開皇宮。跟隨夫君蕭郎,去往江州了。麵對曾經與自己同生共死的纖雲,婉凝淚流滿麵。一旁的蓮衣跪地請罪:“之前對姑娘和王妃多有得罪,萬望恕罪!”


    “快起來!”婉凝讓纖雲去扶起蓮衣,轉而搖著頭道,“若不是沒有你的苦肉計,端木焜豈會伏法?算起來,你還是一大功臣呢。”不管怎樣,蓮衣都是為了存活下來為先。


    說到離別之際,纖雲和蓮衣都對婉凝依依不舍。記得以前總是說著要離開的話,可總不過嘴上的功夫而已。因為那個時候,宮裏還有一份思念。這一次,思念化為灰燼的時候,婉凝真的斷了念想。


    “皇上駕到——”王連瑛故意拖長了音調,就是為了提醒眾人。纖雲聽後,忙將婉凝推向裏間。唯恐被楚雲宏發現,不料楚雲宏快走一步。搶先一步,來到了婉凝的麵前。


    沒奈何,眾人隻有跪在楚雲宏腳下。尤其是婉凝,她知道自己違背了聖旨。沒有及時離開京都,而是私自迴了皇宮。誰知楚雲宏親自扶起婉凝,笑著道:“朕特意前來,感謝燕姑姑的。”


    若不是燕姑姑的夫君蕭易寒,趁機部署兵力。摧毀端木焜的死士,隻怕楚雲宏無力招架。楚雲宏心裏清楚,燕姑姑不會輕易離開。此番前來,一則感激婉凝的忠君為國,二則打探婉凝的的心思。


    “難為皇上,還記著我,”婉凝話外有話,卻又不好挑明什麽。“若不是燕姑姑,朕怎麽會坐上皇帝的位置?”楚雲宏一麵拉著婉凝的手,一麵笑道,“姑姑放心,朕會善待雲姑姑和鸞兒的。”


    善待,善待。婉凝聽在耳裏,心裏也是踏實了許多。畢竟這件事情上,纖雲等人也幫了他許多忙。他若要拉攏人心,就必須如此。再次看著眼前這個小皇帝,楚雲宏卻是長大了許多。


    “等到明天,朕會派車子,護送姑姑離京,”楚雲宏甜蜜的語氣裏麵,婉凝聽著卻是很不受用。不過仔細想想,自己再留在宮裏還有何意義。到底自己,是嫁了人的姑娘。


    先前,婉凝想著楚雲宏會念著舊情,將自己留在宮裏。或者是安排蕭易寒到兵部,那麽自己留下來順理成章。然而楚雲宏卻是把蕭郎,打發到邊關。大約是怕,自己“幹涉朝政”吧。


    燭火一縷,淡蕩著些許迴憶。月光染白了思念,燭影搖紅。剪燭對西窗,聽冬風倚晚涼。夜色如水,夜幕下沉。雲深不知處,一念風雨路。欄杆處風冷,流光短促。


    冬季最冷的一天,便是大雪時節。雖然沒有下雪,卻是天氣幹冷幹冷。蒼白的天空,泛著低垂的暮色。掀開厚厚的棉布門簾,可以感受得到撲麵而來的冷清。皓雪歎息了一口氣,轉而坐在軟榻上。


    “蝶兒,讓你去找府庫要火爐,怎麽就是要不過來呢?”皓雪一麵搓著手哈著熱氣,一麵說道,“這都進入了正月,天兒越發的冷了起來。以後可還怎麽辦?你到底去了沒有?”


    直到皓雪連聲問了兩遍,蝶兒方才懶懶的答道:“我的皇後娘娘,我都已經去了幾次。府庫說小銀炭不夠,太後還要用呢。姑且再忍一忍,等到立春就好了……”


    真是可笑,距離立春還有兩個月的時間。屋子裏的墨水,也都被凍成了冰。空氣裏,氤氳著一層冷氣。就連窗戶上都被凍住了,尤其是到了晚間。更是難熬,好唯有鑽入被窩取暖。


    怎麽忽然感覺,自己這個所謂的皇後,是在被關在了冷宮裏。迴想著大婚時節,自己無緣無故被楚雲宏冷落。而後請安的時候,又被太後奚落一番的場景,皓雪就覺著十分委屈。


    此時她倚在軟榻上,用大厚毛氈蓋住身子。閉著眼睛,想著自己這些天受過的苦。還真是讓人難以置信,一國皇後。不僅得不到皇上的恩寵,更是得不到太後的喜歡。


    更讓她氣惱的是,她竟是被禁足在了這座宮殿。殿閣內很大,大到讓人透不過氣來。從大婚時節到現在,已經有小半個月的光景。別提楚雲宏,就是連一個多餘的侍女來服侍,都沒有。


    “蝶兒,謝謝你,”皓雪看著蝶兒也跟著受凍,心裏也是不好受,“你本是正陽殿的奉茶侍女,如今卻要你來跟著我受罪。可是我真不知道,我到底哪裏得罪了皇上還有太好?”


    聽著皓雪所說的話,蝶兒的心裏樂開了花。早先婉凝就有吩咐,不管用什麽法子,一定要讓皓雪遭受冷落。如此一來,不僅青鸞可做皇後。那麽蝶兒也會跟著做個貴妃什麽的。


    如今婉凝雖然離開皇宮,可是婉凝的威嚴還在。蝶兒心裏很是清楚,想要在皇宮出人頭地,必需依靠一個像婉凝一樣的主子。或者是,自己做主子。婉凝就是為她,指了最後一條路。


    所以說後來,蝶兒成為貴妃之後。時常對婉凝心存感激,於是才想盡法子。將婉凝調迴皇宮,做自己的所謂謀士。蝶兒的生存手法是“牆頭草,隨風倒”,不過想來以後的日子,也不會太難過。


    “皇後娘娘真的誤會了,”蝶兒起身道,“倘若不是皇上派我前來,我怎會受這等罪則?暖閣中一樣,可以和青鸞談笑風聲的……”聽得出來,蝶兒像是被迫來到這裏一樣。


    於是皓雪的淚水,再次滑落臉頰。蝶兒說的話,讓皓雪心裏很不好受。本來愛哭的她,才剛好一些。又被這番話惹哭了,這幾天不施脂粉的她。更是哭得楚楚可憐,梨花帶雨。


    有的時候,被人冷落真的是一件可悲的事情。皓雪身為蜀國的郡主,嫁給東麓為皇後。卻遭受這般待遇,的確是令人匪夷所思。可是皓雪總是想著,楚雲宏會記著自己,迴來看望自己的。


    隻是那個時候的皓雪,不會想得到。楚雲宏這些天,一直一直都和青鸞在一起。下棋,散步,沏茶,讀書,看雪,聽月……


    所有的這一切,對於皓雪來說隻能是迴憶。她每次閉上眼睛,迴憶在夢裏與楚雲宏的初遇。若不是蜀王威迫父親,皓雪又怎能與楚雲宏相見。來到楚雲宏的身邊,卻是動了心思。


    直到後來,皓雪孤獨的守望那一方星空的時候。終是留下了悔恨的淚水,她忘記了。自己是蜀國女子,嫁給楚雲宏。也不過是兩國聯姻,哪裏還會有所謂的情感?


    “蝶兒你帶著我出去,我要見皇上!”皓雪淚眼盈盈,近乎哀求。可是蝶兒哪裏會答應,她知道自己今後的路子如何走。遂轉假意無奈道:“外頭下了雪,路上太過濕滑,還是等雪停了吧。”


    皓雪往外看了看,哪裏有什麽雪花。不過是路徑上,沾染了一層霜露而已。皓雪一時無言以對,這不就等於是形同軟禁麽?“本宮是六宮皇後!”她顯然很生氣,第一次用了尊稱“本宮”。


    誰知蝶兒聽了之後,不覺上下打量了一番皓雪。“嘖嘖”說道:“皇上整天日理萬機,怎會有閑暇功夫?皇後娘娘,還是少去打擾為妙。”“蝶兒!”皓雪忍不住大聲喊到,“你,你無禮!”


    窗外有風吹過,拂動著鬆濤竹海。皓雪不經意間,看到了小徑上的一個熟悉身影。可不就是楚雲宏麽?她使勁兒推開蝶兒,大踏步邁出了殿閣的門檻兒。慌得蝶兒在後麵追著。


    “皇上,皇上,我是雪兒呀——”皓雪的聲音含著委屈,讓人聽了不忍卒讀。枝頭間的梅花綻放,散布著幽幽暗香。直到那個男子迴頭,皓雪才看清楚。原來不是楚雲宏。


    眼前這個男子,眉宇間夾雜著幾分豪氣。不似楚雲宏的恭肅嚴整,倒是卻與楚雲宏有幾分相似。一旁的蝶兒弓身行禮:“蝶兒見過慶王殿下,殿下萬福!”原來來人,卻是楚雲昭。


    話說這個楚雲昭今年十二歲,比楚雲宏小一歲。如今已經被賜了府宅田地,搬出去另過了。因為皇室子弟不可在朝為官,楚雲昭又掛念著青鸞。這才隔三差五的過來探視。


    隻是今日青鸞值班,沒法子說話。楚雲昭便悶悶的在禦花園轉悠,卻是經過了皓雪的寢宮。他萬萬沒有想到,眼前的女子會是當朝皇後。之前倒是聽說過,今兒才算真正見了。


    “隻求小王爺,讓我見見皇上!”皓雪一時又是淚眼婆娑。把個楚雲昭唬了一跳,還以為皓雪發生了什麽事情。他才要詢問緣由,不料卻被蝶兒攔下。“王爺還是,莫管閑事。”蝶兒低聲道。


    “皇後嫂嫂必有難處,”楚雲昭不明就裏,“怎麽皇兄不知?”“王爺見到青鸞了麽?”蝶兒換了一個話題,故意問道,“如今她被排在正陽殿,禦前侍女這份職責,可是不好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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