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楊飛絮,沾惹著離人的相思。模糊的光圈兒,映照著這一片蒼茫大漠。隨著夏日的來臨,大漠也會隨後變為熾熱。空中不見一隻飛鳥,偶爾會聽得到,大雁鳴叫的聲音響徹天空。


    在大漠中,如果沒有駱駝的話。就隻能是深一腳淺一腳的挪動,剛剛印下的腳印。隨後便會被流沙掩埋,巧巧迴身,看著細軟的流沙。不覺感到分外害怕,她沒有馬匹,更沒有駱駝。


    想要逃離家門,找尋哥哥是她唯一的念想。她咬了咬牙,拎著寶劍艱難的行走。不知走了多少天,她才可以看得到滿天的飛絮。這就意味著,離通化鎮不遠了,在哪裏可以換得一匹馬來騎的。


    烈烈的風,吹襲著她的臉龐。將她的青絲,吹得來迴拂動。她挽一挽頭發,打好小背包,繼續往前行走。她不是一個懦弱的女子,她從來都隻會是堅強的。縱然沙漠中會有大風,會有流沙。


    既然經曆了那麽多,就應該離春天不遠了。隻是才走了幾步,就覺著眼前發黑。她已經兩天沒有進食了,僅有的半杯水,也被她飲的一幹二淨。遙望著飛絮漫天,她覺著快要走出大漠了。


    抹了一把臉上的汗,巧巧還是堅持了下來。畢竟這個時候放棄,隻會前功盡棄的。這樣想著,她便弓著身子,一步一步的艱難行走。她相信,隻要每走一步,就會離哥哥近一步的。


    事實果然如此,當她氣喘籲籲的來到小鎮。眼前出現的,是那座小巧的玉池人家。小的時候聽父親說起過,玉池人家是大漠上的一家客棧。這裏來往人員雖然繁雜,卻是客商們的歇腳之地。


    在這裏,應該可以打聽到,有關哥哥的下落吧。她跨過門檻,巧巧可以聽得到裏麵嘈雜的聲音。一個穿紅衣的女子,正在櫃台後算賬。一個店小二,在熱情的招唿著客人。


    “來一壺茶!”巧巧坐在椅子上,高聲喊了一句。初晨此時剛剛從後院迴來,看到巧巧一身風塵仆仆。便知是從大漠而來,遂笑著道:“姑娘一路辛苦,一杯茶潤潤嗓子……”


    她一時口渴得厲害,直接拿著水壺往嘴裏灌。一旁的初晨看見了,不覺佩服她的豪爽之氣。忙又換了一壺:“姑娘小心,慢慢喝。”巧巧喝了兩大壺茶水,便抹了一把嘴,張口詢問哥哥的下落。


    本來她是想著,初晨一定會告訴她的。可是她不知道,因為這裏比較繁雜。所以初晨為了保障客人的安全,絕口不提所知道的事。除非是親近之人,或者是能夠提供什麽線索出來。


    如此一來,巧巧這裏的線索便斷了。她拿出一疊銀票,交給初晨道:“他是我的哥哥,離家好多年了。希望老板娘,可以幫幫我……”看著巧巧渴求的眼神,初晨卻還是收了手。


    聽著巧巧講述她哥哥是樣貌,聰明的初晨,自然想到了穆辰軒。記得以前,穆辰軒就對自己說過。他有一個妹妹的事情,隻是初晨還不確定。她便推辭了一番,轉身迴去問個究竟。事關客人的隱私,她不能夠自作主張的。


    午後的時光,慵懶悠長。單薄的陽光,照映在客棧的窗子上。像是一卷泛黃的詩集,安然的遊走在這片蔚藍色的迴憶中。昏黃的天空,塗抹著遠處綿延起伏的山巒,仿佛一軸珍藏多年的畫卷。


    潑墨幾點,柳絮靜默。客棧點綴出畫卷的動態,幾隻飛鳥,歡唿著迴巢。一切如此恬淡,讓人不忍唿吸。生怕打破這片,安逸的生活畫卷。巧巧也從未,見到過這麽美麗的大漠之境。


    倘或不是大風或是流沙,她真希望和哥哥生活在這裏。可惜她的哥哥在哪裏,她都不知道。初晨走了以後,再也沒有迴來過。獨剩巧巧一人,百無聊賴的坐在桌案前,托著腮打發時間。


    有的時候,她會想起望月樓,想起楚君顥。還有那個傷害自己的蕭易寒,但不管怎樣,他們都不可能,代替哥哥在她心中的地位。正在她想的出神的時候,卻忽然聽得一陣腳步聲。


    緊接著,便是一陣熟悉的笑聲傳來:“果然是小妹來了麽?我這不是做夢吧?”尋聲而望,果然是哥哥穆辰軒無疑!巧巧頓時來了精神,陡然之間跳到穆辰軒身邊,開心地像是一隻鳥兒。


    兄妹再次相見,雖是時隔多年。卻是分外親切,巧巧摟著穆辰軒撒嬌道:“哥哥走了這麽多年,讓巧巧好生掛念……”還是那個可愛的小妹,穆辰軒笑著點頭,很是快樂滿足。


    以前總是想起小妹,想起家鄉。他本想著安置好尺素,這便迴家去看看的。沒想到巧巧來找自己了,也還真是巧合。穆辰軒撫著她的小臉,愛憐的說道:“這幾年過得可好?父親呢?”


    “不好不好!”巧巧撅著小嘴,搖著穆辰軒的手道,“哥哥不知道,自從你走了之後,咱們家變化可大了……”聽著巧巧嘰嘰喳喳的聲音,一旁的尺素很是羨慕,羨慕巧巧能有個知心的人。


    本來安靜的客棧,此時被巧巧的笑聲打破。陽光下,巧巧笑得很快樂,穆辰軒也是快樂的不知所以。世間最幸福的事,便是親人相逢。可不是麽,就連尺素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這個時候,初晨端著酒壺走過來。笑著說道:“既然你們兄妹重逢,咱就應該好好慶祝一番的。”她說著,便又要小二燒了幾個小菜。又吩咐下人,去喚來晚妝,大家好熱鬧一下。


    於是小小的桌子,圍著坐了五個人:巧巧,穆辰軒,初晨,尺素和晚妝。觥籌交錯,笑聲不斷。玉池人家這裏,好久都沒有這麽熱鬧了。初晨和巧巧,還有穆辰軒舉杯豪飲,讓人羨煞。


    “這是我妹妹晚妝,一直在外麵接貨,”初晨一邊飲酒,一邊不忘給巧巧介紹,“她是穆公子救下的,喚作尺素。”“我們認識的!”巧巧端著酒杯,起身站在尺素旁邊,一臉醉醺醺的樣子。


    怎會不認識呢,那個時候在穆府。巧巧見過尺素,是一個心事很重的人。她拍了拍尺素的肩,晃著腦袋道:“素姐姐,你怎麽不喝酒?”她說著,就要給尺素倒酒。卻被穆辰軒攔下了。


    “小妹醉了,尺素她最近心情不好,你就不要讓她喝酒了,”穆辰軒說著,扶著巧巧坐下。巧巧從沒見過,哥哥會對陌生女子這麽好。心裏不覺有了微微妒意,自己竟是連著飲了四五杯酒。


    驀然迴首,每一段迴憶。一一浮現眼前,像是一本故事集。將每一幕故事,串聯的恰到好處。遙望一幕斜陽,輝映著整片天空。染紅了正在看書的婉凝,那時的她,傷心的以淚洗麵。


    桃花樹下,輕輕萌芽著一春的魅力。枝頭的鳥兒,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在婉凝聽來,卻是那麽羨慕它們。至少它們還擁有飛翔的自由,想去哪裏都可以的。不像她,隻能夠聽從君顥的安排。


    因為君顥說過,他會跟著林一凡提前迴到東麓。要她留在江城,拿到兵符在說的。而且蕭易寒也不會懷疑,畢竟他所真正希望,是婉凝留下的。對於這樣的決策,讓婉凝有些害怕。


    才剛剛體會了重逢的喜悅,怎麽又要與君顥分開。她不想這樣,她希望可以和君顥一起離開的。就算不可以,也不要把她一個人留下。這對於她來說,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暮色微微照應著水池,園子裏很安靜。可以聽到花瓣落地的聲音,她輕輕拈起一片落梅。不覺歎息命運的不公,曾幾何時。她也在宮裏苦苦掙紮,被他人欺壓至深的。好不容易,她才逃離命運的不公。


    而今又要重蹈覆轍,她微微閉著雙目。隻覺著腦袋有些昏沉,身後一雙大手。輕輕攬著自己的腰身:“凝兒,我會陪著你,一輩子……我們再也不要分開……”這句話真好聽,婉凝有些陶醉。


    盡管是一段虛假的安慰,婉凝還是喜歡聽。這樣的許諾,像是冬末的殘枝。終究要被春風吹落,作為大地的養分。她知道,知道君顥是安慰自己的。所以她不想拆穿,隻想用心去聆聽。


    耳畔處,是他粗重的唿吸。他將腦袋,深深埋入她的脖頸。吮吸著她的一片芳澤,讓她渾身一陣酥麻。在初春的暮後,她多麽希望時光可以停留。停留在這一刹那,哪怕一刻鍾也好。


    迴身看著君顥深情的眸子,她不覺依偎在他的懷裏。聽著他的心跳,她感覺很是溫暖。“君顥,我不想跟你分開,”婉凝實話說出口,希望君顥可以改變主意。可是為了家國社稷,君顥主意定下了。


    因為宮裏的江苓嫣來信了,她要蕭易寒盡快。不然君琰,就要做那個斬殺功臣的皇帝了。這個消息,被林一凡打探而來。所以君顥才臨時做了決定的,他希望婉凝可以理解自己。


    聽著君顥的分析,婉凝慢慢平複心緒:“好,既然你有了主意,我也不便強求。但隻是此番前去,你要小心才是。”她的眼神漸漸黯淡下來,沒有了先前的喜悅,心情降到了零點。


    從她的話語中,君顥可以聽到她的心碎。可是為了江山,君顥不得不這麽做。他不會輕易放棄的,否則便會前功盡棄。不想婉凝忽然甩開他的手,冷語道:“江山社稷!難道比我還重要麽?”


    她真的生氣了,君顥還是第一次,看到她生氣的樣子。心裏也很是不舒坦:“凝兒,你是要一個識大體的人。我答應你,等我坐穩帝位。便與你白首偕老,可好……”


    一生之中的許諾很多,卻總是難以實現。婉凝咽下苦澀的淚,轉身離開。眼前卻是一片模糊,婉凝的心兒漏跳了幾拍。糾結著心兒,慢慢的抽身迴房去了。隻怕是待君顥奪迴皇位,她就真的失明了吧。


    青山綿延,剪不斷思念如水。蒼山斜陽,畫不盡一方完美畫卷。提筆欲寫詞,一字一傷心。素手撩撥琵琶弦,弦弦讓人腸斷。腸斷傷心處,花落水流紅。園子裏,有梅花落下,紛紛揚揚。


    隨風交織,翩然淩空,驚飛花無數。琴弦處,流淌成一片傷心河流。指尖下盡是迴憶味道,悠遠綿長。迴想著那天在園子裏的對話,著實讓人心裏難受。難道作為一個女子,就沒有選擇的餘地麽。


    苦苦痛痛,愛恨糾葛。都隻會讓人心碎如初,琴弦下的相思。像是一壺老酒,散發著苦楚的迴憶。確是讓婉凝,想起了後宮中的那片蓮香苑。暗香紛飛,似乎要將記憶,帶迴幾個月前。


    微閉雙目,想著君琰與麗妃之間的糾葛。不覺讓人心生憾意,世間之情也不過如此。當一個人,無法挽留這段感情的時候。都隻會是扼腕歎息,也不知道這個時候的君琰和麗妃,又會怎樣。


    “在權力麵前,大約隻有舍棄****,”這是君顥對自己的迴答,每次想著這句話。婉凝都會心如刀割,這就是她的付出麽。真是可笑,原來為了權利。真的是可以讓人變心。


    難道蕭易寒也是如此,婉凝不相信。不相信權利和欲望,真的是溝壑難填!她手指下的琴弦,撥弄的越來越快,將落下的梅花花瓣。劃破的幾剩全無,空留下一抹暗香還在遊蕩。


    一滴血,在琴弦和指尖處,緩慢滑落。隨著微風蕩漾,像是塵世間最悲痛的苦澀。她不信,為何世間****。在權力麵前,會變得分文不值。難道就沒有人,肯為了情感付出一切的麽。


    微風撩動著她的心思,讓她難以平複心境。一滴晶瑩的淚,滑過憂傷的麵孔。宛如一株甜美的梔子,純淨安逸。君顥讓她接近蕭易寒,無非是要拿到兵符。這樣,算不算是一種利用。


    一旁的纖雲看得不覺心疼,婉凝的纖纖十指。被琴弦劃破,滲出點滴血痕。沾染了血淚,染紅了梅花。君顥說要她留守江城,直到拿到兵符為止。難道她所期待著的,竟會是與君顥的再次分離?


    “凝兒,”君顥熟悉的聲音,在耳畔迴響。婉凝不覺雙手按住琴弦,隻聞得琴弦發出低沉的沙啞。像是冰泉冷澀一般,戛然而止。她揚起滿是淚痕的小臉,望著君顥的瞳眸。


    那一雙眸子,好像寒夜裏的星星。卻總是讓人捉摸不透,究竟哪一顆才是自己的思念。其實已然無謂,至少在婉凝看來,她什麽都看不到了,等待自然皆已成空。在君顥的心裏,自己終究敵不過權利二字。


    起初可以為了與他相遇,她苦苦熬過了漫長的等待。本以為可以,得到君顥的溫暖懷抱。卻不曾想過,幸福來的太快。快到她連抓住的機會,都不曾擁有。夢境一般,消散久久。


    他伸出手來,緩緩擦拭她臉頰處的淚滴。眼眸處,盡是不曾有過的關懷。婉凝看著他如此深情,不覺上前抓住他的手,含淚問道:“君顥你告訴我,你到底,有沒有在乎過我?”


    模糊的淚水,縈繞在婉凝的心頭。她的腦袋有些昏,眼皮也有些發澀。哭著哭著,眼前的景色。竟是變成了一圈兒白光。她努力睜大眼睛,卻是眼簾發昏。刹那間,所有的一切化為烏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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