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葉碎,心彷徨。傾聽著雨幕下的落葉,在不停地咳嗽著。婉凝忽而意識到,天地之間,仿佛隻有自己的唿吸。還在靜謐的躺著,蒼茫了一地的苦苦期待。最終,還是隨風而逝。


    推開吱吱呀呀的大門,婉凝看到起初的蓼汀閣。因為很少人來的緣故,故此變得愈發淒涼。本來就臨水的閣樓,此時愈發滿目淒楚。“采女,采女?”婉凝喚了兩聲,沒有看到梓若的身影。


    她托著病體,直到走進內寢時。才看到梓若正坐在榻前,仔細的繡著花兒。那一對兒戲水鴛鴦,活靈活現。好像,梓若的心裏大約就是這麽想的吧。她扶著椅子沿兒,慢慢的坐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梓若才抬起頭來。看著婉凝明亮的眼眸,不覺有些氣惱:“你是來,看我笑話的麽?”“采女誤會了,”婉凝笑著擺手,“其實奴婢,是有對皇上說起過你的,可是皇上近來,很忙……”


    眼下也唯有對她撒謊,才可暫時穩住她的哭泣。不然自己當初受苦時,都是她在幫著自己。如今自己又怎能,忘恩負義呢?而且她也知道,梓若的心裏不好受。便好心安慰:“我是真心幫你的,你還不信麽?”


    那麽一瞬,梓若的心兒差點軟了下來。不過隨後,隨著江苓嫣的到來。梓若立刻柳眉倒豎:“原來你,你竟然把苓昭儀也帶了來!”這可怎麽說呢?婉凝真是百口莫辯,這可一個偶然呢。


    隻見江苓嫣穿著一身紫貂大氅,嗬嗬笑著走進來:“這屋子裏的冷清,倒是讓人羨慕呢。”真不知道這話,是真心的還是諷刺來著。梓若見此,忙親自為江苓嫣沏茶。


    茶香縈繞,淡雅清然。江苓嫣隻嗅了嗅,便讚賞道:“果然是好茶!你可真是有心,知道本宮喜歡雨前龍井。”也就隻是江苓嫣這一句,婉凝立刻明白了什麽。梓若的得意,都在婉凝的猜測之中。


    原來一個人帶著恨意活下去,是必然要找尋依附的根本。而江苓嫣便是很好的證明,梓若很聰明,知道依附江苓嫣這棵大樹。隻可惜她不明白,依附的條件是要付出代價的。


    小小的一杯清茶,江苓嫣卻並未品嚐。似乎,對清茶有所顧忌:“本宮隻是過來告訴你,皇上沒有功夫過來,”江苓嫣一邊說著,一邊起身。繼而,對梓若繼續說道,“所以你的茶水,就白費了心思。”


    她的話音才落,便將那杯清茶,一股腦兒的倒在了地上。看著沏好的茶水,就這麽糟蹋。梓若很是惋惜,卻不經意間得罪了江苓嫣。“你這麽討好本宮,大約是真的不想活了。”江苓嫣輕蔑的說道。


    直到江苓嫣怒氣離開這裏,梓若才指著婉凝大罵:“枉我素日那你當親姐姐,你竟然,拿苓昭儀嘲諷我!”“我沒有!”婉凝退一步大聲喊著,“我真心待你,你怎麽,一點都不知道?”


    清冷的水池旁,倒映著婉凝蒼白的麵容。她不明白,為何她所信賴的好姐妹。竟會是這樣一個人,她以為梓若不會與她父親一樣的。她以為梓若是信任一輩子的好妹妹,可是這一切,都是幻想。


    忽然,水池子裏一個溫暖的笑容。讓她的心頭猛然一跳,是君琰!她的心裏又是驚歎又是歡喜。然而她還是想著,如果是君顥來看自己該有多好。也罷,自己不過一個宮女。


    “你的腿,好些了麽?”君琰說著,便認真的看著婉凝。他的眼睛漆黑如墨,好似黑夜裏的星星。給人以溫暖和安慰。難怪,麗妃會如此喜歡君琰。也難怪,梓若會芳心暗許。


    假使君顥有一半,哪怕一點點像君琰也好。可偏偏,他們兩兄弟如此不同。他笑著坐在石階上,對婉凝說道:“近來有些繁忙,所以就沒過來看你。”他說的繁忙,大約是在為奪位做準備吧。


    不過這並不是婉凝所關心的,至少現在不是。因為江苓嫣的堂兄蕭易寒,實力過於強大。以至於君顥和君琰,都有所顧慮。作為深宮的小女子,婉凝隻渴求著尋得一方靜謐。


    婉凝笑著起身:“王爺還是進屋喝杯茶,這外頭風涼。”她說著,才要邁開步子。便覺著腳下一軟,雙腿險些跪倒在地。好在君琰及時扶住了她,四目相對之間,婉凝的心跳失去了節律。


    淡淡的清茶,和著滿屋的梔子花香。讓君琰有些沉醉,很多年以後,臨近初春的季節。他都會聽到梔子花開的聲音,碎裂般的美,讓人有些不忍卒讀。重新打量著婉凝,好似沉靜下的梔子,純美。


    “王爺怎麽,一直在看著我?”婉凝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她隻覺著,臉頰有些發發燙。“你在寫字麽?”君琰走到桌案前,看著白紙上,那些歪歪扭扭的橫道道問道。


    婉凝忙疾步跑過去,收了起來,不好意思道:“王爺還是,不要看了……”她從未寫過字,都是因為繼母的關係。隻不過照著書本上,胡亂畫著幾畫罷了。讓君琰看了去,著實讓人笑話。


    “不如以後,我來教你寫字,如何?”君琰沉靜般的笑著,在婉凝聽來,卻是一個很好的消息。她喜得樂不可支:“真的?我可要拜你為師了!”她說著,就要躬身下去,給君琰做了一個揖。


    君琰被他逗得微微笑著,遂拿起毛筆,輕蘸筆墨。在白紙上,寫下了“婉凝”這兩個字。婉凝看了半天,卻是搖了搖頭:“這兩個字,這麽難寫。王爺倒不如,教我幾個會寫的字吧。”


    “這是你的名字,”君琰笑著,將婉凝拉至自己身旁。讓她仔細看著,她也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名字是這麽寫的。還真是有些難度,遂撓了撓頭:“這麽難?要多久才會寫啊?”


    君琰笑了笑,幫她蘸好墨汁。然後輕輕握著她的手。熟練的在紙上書寫著,婉凝悄悄地望著他。心跳愈發加快,這個男子,果然是很體貼女人心呢。清雅的墨香,在這片刻間慢慢的氤氳著。


    長春宮處,透露著陰暗的氣息。江苓嫣褪了衣衫,正準備卸了妝去休息時。卻不經意間,在菱花鏡裏看到了自己的麵容。不知為何,她的臉上,竟是多了幾點紅斑。


    先開始,她以為自己是看錯了,便走進鏡子前,仔細地看了起來。果然不錯,她的臉頰處,竟是多了幾點細碎的紅色斑點。她唬了一跳,立刻喚來侍女:“快傳禦醫!”


    當禦醫元易斌仔細的為江苓嫣把了脈後,便連連搖頭。江苓嫣見此,遂遣退了所有的侍女,焦急的問道:“元禦醫,快跟本宮說說,本宮這臉上,怎麽會無緣多了紅斑?”


    元易斌便淡然答道:“娘娘是否,近日吃了安神散?”“這幾天總是睡不好,”江苓嫣慢慢的想著,“所以就吃了幾天,難道,跟著安神散有關麽?”她實在不明白,安神散會有什麽副作用。


    “安神散具有安神入眠的功效,當朝太後在奉天寺時,也有服用過,”元易斌答道,“所以根本沒有什麽副作用。”“那本宮這臉上,究竟怎麽迴事?”江苓嫣一心要弄出究竟。


    隻見元易斌問道:“不知娘娘是要真相,還是要服藥治愈紅斑?”“元禦醫這話是何用意?”江苓嫣聽著,倒像是話裏有話的樣子。元易斌笑著道:“下官並無其他用意,隻是憂心娘娘的病症。”


    “素聞後宮禦醫,元禦醫醫術極高,”江苓嫣走到他跟前,低聲道,“難道這些都是傳聞麽?”元易斌聽了,遂會心的一笑:“既然娘娘這麽說,下官這就去開藥方。不消三日,娘娘的紅斑即可消除。”


    誰知當元易斌剛要提著藥箱離開時,卻聽到江苓嫣說了一句:“元禦醫倘或知道真相,難道就可以,安然走出這長春宮?”“娘娘多慮了,”元易斌迴身笑著,“下官自然,會守口如瓶的。”


    看著元易斌遠去的背影,江苓嫣很是氣惱。她知道,如果元易斌說出去的話,那麽自己在後宮中,在君顥心裏的地位很快會下降。忽然,她想到了在蓼汀閣飲的那杯茶水,便疾步趕往蓼汀閣。


    此時的蓼汀閣,依舊是氤氳著傷感的氣息。薛梓若在細細的繡著花兒,旁邊還放著許多的針線。因為君顥不曾踏足,所以梓若隻好靠繡花來度日。“小賤人!”江苓嫣一進屋,便破口大罵。


    薛梓若被她的話,唬了一跳。忙起身笑著相迎,不想江苓嫣走到桌案前。拿起那杯茶水,潑了梓若一身。隨後便冷笑著:“薛梓若,你以為,可以用這杯茶水,毀了本宮的容貌麽?”


    “娘娘這話是何意?”梓若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唬了一跳。她搖頭否認,卻被江苓嫣立刻打斷:“哼!有本宮在一天,你別想著見到皇上!”她說著,便憤恨的甩門而去。


    留下梓若一人,在原地低聲的嗚咽著。旁邊的侍女,紛紛上來安慰著。卻被梓若嗬斥著,退了出去。自從婉凝走後,梓若再也找不到,服侍的好的侍女了。可惜,婉凝卻又與自己不是一心的。


    服用了元易斌送來的藥,江苓嫣臉上的紅斑,很快就消除了。她笑著向元易斌道謝:“元禦醫果然名不虛傳,本宮還真是佩服。”“娘娘過謙了,”元易斌仍舊是淡淡的,“隻是今後,娘娘還需少服安神散。”


    聽到“安神散”這三個字,江苓嫣就皺起了眉:“難道這後宮,會有人暗害本宮?”說到暗害,元易斌便笑了起來:“娘娘深的皇上恩寵,誰會動娘娘?”不料他的一句話,倒是提醒了江苓嫣。


    後宮妃嬪眾多,然而卻唯有江苓嫣最的寵幸。所以眾多妃嬪,逢迎討好還來不及。那麽就隻有一人——當朝皇後了,她是六宮之主。卻隻育有一位小公主,大約這就是真相了。


    去往蓼汀閣找尋梓若,也不過是江苓嫣想要投石問路。而且,上次元易斌說“守口如瓶”的話。原來他早已知曉,所以是在忌憚皇後罷了。思來想去,江苓嫣才慢慢的說道:“你如今治愈了本宮,隻怕將來,她還會找本宮的麻煩的。”


    “救死扶傷乃下官的天職,”元易斌迴道,“至於其他,下官就無權過問了。”他這明顯是在推卸責任,江苓嫣冷哼道:“雖然你會守口如瓶,但本宮還是對不放心,你說該如何?”


    元易斌說道:“娘娘聰慧過人,相信會有解決的辦法。”“本宮要你,做本宮的專職禦醫,”江苓嫣忽然說道,“如果你不答應,你就不要見你的妹妹了!”元易斌的妹妹,是長春宮的侍女。


    “娘娘是在要挾下官,”元易斌仍舊是不亂不慌,“小妹何去何從,自當聽主子的。不是下官所能主使的……”聽到他說這個話,江苓嫣不得惱怒,元易斌還真是為自己找借口。


    她慢慢的走到元易斌跟前,低聲耳語道:“如果本宮可以,要你坐上禦醫院判的位置,不知元禦醫意下如何?”要知道,禦醫院判,可是禦醫院極高的位置。也是極高的殊榮呢。


    隻見元易斌略微思慮了一番,便迴複了她的話:“院判位置固然誘人,可微臣希望是靠自己的實力。而不是裙帶關係,所以就多謝娘娘的好意!”這個元易斌,還真是油鹽不進。


    江苓嫣其實最擔心的,是害怕元易斌說出自己的病症。或者是與皇後間的關係,那時就百口莫辯了。可惜元易斌不肯依靠自己,連他妹妹也無法說動。江苓嫣也是無奈,隻有想其他的法子了。


    其實,元易斌也不是沒有想過。雖然江苓嫣受寵,可總歸皇後主管六宮。如果此時幫了江苓嫣,那麽得罪了皇後,得不償失也不是一件好事。何況後宮曆來,就是是非之地。


    他並不想卷入其中,可惜後來的後來。他也被莫名的拉了進去,並且越陷越深。無法自拔,這一切,都是他的剛正不阿所致。不知那時的他,會不會因此而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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