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不知什麽時候,烏雲漸漸聚集,方才還豔陽高照的天空,一瞬間就被烏雲遮住,一層一層的壓下來,空氣更加沉悶。


    要下雨了吧,蘇宜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空,說了一句,題外話,“要下雨了吧。”


    “是的,看樣子,是一場大暴雨。”連禦風聲音輕輕的。


    “山雨欲來風滿樓。”蘇宜晴念了一句詩,又笑了笑,“古人的詩詞也不是很對的,看樣子要下雨了,卻還是一絲風都沒有,暴風雨也不是時時都能預測的。”


    “又或者這場雨未必能下得下來。”連禦風也隨即一笑,如往日一般讓人迷醉的笑容,語調更加溫柔,,“你太過緊張了,不必如此的。”


    蘇宜晴最難抵擋的就是他的笑容,猶如罌粟一般,明知道危險,卻還是無法自扒,隻能幽幽一歎,“我以為,今日我們之間會有一個了解。”


    “遠沒有到這個地步。”連禦風伸手替她理了理鬢邊的一絲碎發,“這件事到此為止,我不再問,你小心一點吧,放輕鬆些,凡事別太緊張。”


    連禦風丟下這樣一句話,如來時一般,匆忙走了。


    世事多變這話在此時是最合適的,蘇宜晴又失神獨坐了好一會,才站起來,找出一盒落滿灰塵的圍棋,在棋盤上擺了起來。


    下圍棋並非她擅長的,也不是她喜歡的,隻是在幼年的時候,在遠平伯府學會一點基礎的,除了教棋的師傅之外,她從來沒有跟人下過棋。早年是跟遠平伯府的眾姐妹都不是很親近,無人可以玩,她也不是很喜歡,就不玩這個。


    之後慢慢長大一些,深陷重重陰謀詭計之中,一直覺得很多人都喜歡把他人當作棋子,認為自己是掌控者。就開始討厭起這個遊戲。自然也不會碰圍棋,又或者說下棋也要有個好對手,她從來沒有找到一個下棋的好對手。


    周圍的人更喜歡用人來做棋子。下一盤大棋,而不是靜下心來下真正的棋。


    不過現在,她卻有了一點點的興致,不知道怎麽的。突然想要下一盤棋,做一個布局之人。看看是什麽感受,也許試過之後才能了解布局之人的感受。


    多年不曾碰過棋子了,差點都忘記基本的步驟。


    蘇宜晴慢慢的擺弄棋子,迴憶久遠的記憶。才逐步找到一點點下棋的感覺,慢慢落子……


    ……


    王府的另一角落,卻顯出了一點點的喜慶之氣。


    如娘滿麵通紅的低著頭。看著腳尖,聽著綠藤跟她說一些瑣碎之事。已經將來的計劃等等。


    她跟那個林校尉已經偷偷見過一麵了,還說了兩句話。


    有些人其實很簡單的,一兩麵就可以判斷出來,看得出來,林校尉是一個憨厚老實之人,她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見麵的時候,因為太過緊張,她走兩步就崴了腳,林校尉扶了她一把,隻是一瞬間的,她一站穩,他就鬆手了,她感覺到了林校尉有一雙溫暖而有力的大手,這樣的大手是可以為女人撐起一片天空的吧?


    以前在家,家中姐妹,乃至略大一些的丫鬟們,經常背地裏提起的話題就是終身大事,無論是同是庶出的姐妹,或者說身份低微的丫鬟們,隻要是年輕姑娘,都免不了要提一提,想一想,跟姐妹分享一下心事,大家其實都知道,自己的終身大事是不由得自己做主的,但偶爾做做夢還是可以的。


    這樣一個淺紅色的夢,大概是她們這些先天不受眷顧的女子僅有的一點點幸福,有時候能做夢就是幸福的。


    她能做的夢就是嫁給一個憨厚的男子,不需要長得俊俏,也不需要滿腹經綸,跟不需要多富貴,隻要性情溫和,勤勞踏實就好,最好還要有一雙強有力的大手。


    她曾經站在繡樓上看到過,府中車夫跟自己的小女兒玩耍,窮人也沒有什麽玩具,他們最經常玩的遊戲就是車夫用大手將女兒托起,拋來拋去的玩,看著似乎很危險,但父女兩都玩得很高興,笑聲嘹亮,傳得遠遠的。


    當時她就很羨慕,若是她也有這樣一個父親,跟自己玩這樣的遊戲,那該有好,哪怕是危險,容易摔得鼻青臉腫,她也高興,可惜她那個看似溫文爾雅的父親絕不會玩這種遊戲,認真說來,她的父親連抱一抱自己的親生女兒都不肯。


    既然不可能有一個這樣的父親,那麽隻能希望有一個這樣的丈夫,自己享受不到的,將來自己的女兒可以享受得到。


    原以為這樣低微的夢就永遠是一個不可能實現的夢了,從被送進定王府的那一刻就已經終結,她沒有見過定王,隻聽嫡母和嫡出的姐妹議論,定王如何如何的風姿醉人,算是大周第一美男子之類的。


    她被選中送來王府的時候,嫡出姐妹還一個勁地嘀咕,好像是她得了天大的便宜一般,還埋怨嫡母偏心為什麽選擇出身最差的她,而不是別人之類的,因為就算是側妃,也是有品級的,到時候就是飛上枝頭變鳳凰,家中姐妹是無論如何都比不上的了。


    她沒覺得這是什麽美事,她不蠢,她知道事情沒有那麽簡單,她再沒有見識,也知道,別說勳貴世家,就算是一般的大戶,納個良妾也得擺幾桌酒,沒有大紅花轎也得有頂粉色的小轎來迎娶。


    而她呢,就那麽直接的被姑姑帶到了定王府,什麽文書聘禮都沒有,就那麽像一件貨物一般丟在了定王府,無名無份,就算做丫鬟還得有個賣身契呢,她卻什麽都沒有,比丫鬟還不如。


    看定王妃的樣子,也很不善,她也不能怪定王妃,換個位置,她是定王妃。肯定也不會高興有女人來跟自己搶丈夫。


    偏生姑姑口舌了得,幾乎是逼著王妃留下了自己,王妃如何能高興?再怎麽搓圓捏扁的折磨自己都是應該的。


    讓她感到意外的是王妃就是是命人將自己安置在小院裏,除了不得隨意走動指之外,並沒有什麽折磨虐待,相反的,一應吃穿用度也不曾克扣。比她在自己家裏還要好。守門的婆子說王妃是好人,從來不責罵下人。


    她不知道這算不算好人,也許有些貴婦就是表麵和善的。即使不高興也不會破口大罵,聽嬤嬤偷偷說,真正手段高超的當家主母是殺人不見血的,麵上對你笑眯眯的。背地裏折磨起人來才厲害呢,還讓人挑不出錯來。像她的嫡母一般,麵上厲害的,喜怒都寫在臉上的,其實還算是好的。


    也有一些特別聰明或者說做人特別成功的。多數情況下,對待身邊之人都是很好的,畢竟多數豪門貴婦都想要一個賢惠積善的名聲。而這名聲並不是花點錢請幾個巧嘴的四處說說就能做到的。


    她們也不是心善,隻是處事更加圓滑。懂得怎麽做才能獲取最大的利益。


    外頭的人又不是傻子,平日裏刻薄成性,就麵上像彌勒佛笑一笑,人家就真能覺得你是好人?就像姑姑一般,逢人三分笑,嘴巴也靈巧,但是她知道,外頭沒多少人覺得姑姑是好人,就算是嫡母,平日裏奉承姑姑,背地裏也經常說姑姑如何如何的。


    真正做一個成功的貴婦,也許就是像定王妃現在做的那樣,處理事情盡量的減少傷害,免得落一個惡毒的名聲。


    日久見人心的,有些事情不需要四處宣揚,做得多了,大家都會看到。


    綠藤跟如娘說了一會話,就走了。


    這個時候,如娘的小丫鬟墨兒進來了,鬼祟的問:“小姐,綠藤姐姐跟您說什麽了?”


    如娘瞥了這個墨兒一眼,淡淡道:“沒什麽,就是隨便問問,看看我們有什麽缺的少的,再給我們送點過來。”


    墨兒是最近幾日,姑姑送來的丫鬟,說是那日匆忙,竟然忘記了讓如娘的丫鬟跟過來,本來如娘在府她們沒什麽好擔心的,奈何墨兒跟如娘主仆情深,一直想著,就送來了,本來是要送來兩個丫鬟的,但王府的人說隻能留下一個,便留下了墨兒。


    主仆情深話說得好聽,其實如娘在韋家根本就沒有自己的丫鬟,家道中落,嫡母一再縮減開支,幾個庶出的別說丫鬟了,自己都要做一些丫鬟做的活,也就是偶爾家裏來客人的時候,嫡出姐妹身邊的丫鬟便站過來湊湊數而已。


    這個墨兒是她嫡姐的丫鬟,平素裏根本就沒有正眼看過她,不過韋家已經沒落,出挑的丫鬟也不多了,墨兒還算機靈,就被派過來了,大概有監視她的作用吧。


    王府的人也沒怎麽理會她們主仆兩,就是墨兒幾次想要溜出跨院,都被守門的婆子製止了。


    而綠藤每次來,同她說親事的時候,都是避開墨兒的,畢竟墨兒就一個人,平日裏也要打聽消息,或者說去大廚房取吃食之類的,總有走開的時候,大概這也是王府為什麽隻答應留下一個丫鬟,而不是兩個,雖說她也有些不明白,既然如此,為何不幹脆一點,一個都不留,不更輕鬆麽?


    人家上位者的心思,她是不了解的,想必人家也有人家的用意。


    墨兒個性有些不安分,整日裏慫恿這樣,慫恿那樣,一會讓她想辦法討好王妃,一會讓她請求去園子裏走動走動,或許能碰見王爺……她也不想跟這樣一個小丫鬟多費唇舌。


    這丫鬟機靈,雖說不能隨意進出跨院,估計家裏頭也給她備了不少銀錢之類的,賄賂守門的婆子,來往的丫鬟等等套了不少消息。


    比如對綠藤個人的一些消息,墨兒說,這個綠藤是王妃的陪嫁大丫鬟,本來是王府丫鬟內的頭一份,極有體麵,隻是前些日子,不知道為何惹惱了王妃,就被冷落了下來,以至於最後被打發來照顧自家小姐。


    這樣突然從高位掉下來的丫鬟,肯定不甘心,一定想著要想方設法再立功,重新迴到王妃身邊當紅人,目前立功的方式定然是要算計小姐,替王妃鏟除一個眼中釘,讓自家小姐多加小心,對綠藤的時候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墨兒說的也不是胡亂猜測,有幾分道理,


    如娘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並沒有太理會墨兒的話,她隻是覺得,定王妃如此大費周章的安排,不像是什麽陷阱,她是什麽人?低賤得連丫鬟都不如,對付她隻要的人,不需要拐彎抹角弄太複雜的陷阱。


    王府中美人無數,她這樣的人想必不少吧,根本不值得王妃費心碾壓,隻是有些機會卻隻有一次。


    她要抓住這次機會,這可能是她改變命運最後的一次機會,錯過了這一次,她一輩子就隻能是別人的棋子,永無翻身之日,就算這可能是陷阱,她也要往前衝,失敗了也不過如此了,大不了是個死,不可能再糟糕了。


    綠藤說,韋家的事,定王府會做好安排,她隻管安安心心備嫁就是了,說是備嫁,她也沒什麽好準備得,這裏的一針一線都不是她的,有什麽可準備的?到時候王府會給她一份嫁妝的,這些都是身外物,沒什麽好計較的。


    好日子是要自己過出來的,不是靠這些身外物支持,綠藤還說,不用擔心日後韋家會找他們夫妻的麻煩,王府都安排好了,要韋家為難他們,就安排他們去外地,反正林校尉在燕城也無親無故,並沒有什麽牽掛,當兵的本也該隨著大軍出發的。


    能擺脫嫡母的控製也是她此生的願望之一,哪怕是到陌生的地界重新開心,也比留在這裏時刻擔憂著娘家會上門找麻煩的強。


    別人的娘家是助力,她卻不指望這個,隻求他們能放她一條生路。


    現在就看綠藤的安排了,她目前能做的就是靜靜等著,收拾自己的心情,並且瞞過墨兒的耳目,不能在事情沒成之前讓娘家人聽到風聲,上門來找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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