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夫人哭聲慢慢止住止住,迴娘家避避風頭她倒是不反對,可還是會照顧她們母女,一應開銷銀兩不會少是什麽意思?她不敢置信的睜著淚眼看著胡侍郎。


    胡侍郎心虛,避開胡大夫人的眼睛,低聲勸道:“這也是為了胡家,夫人你就委屈一下,我一定替兩個女兒找個好婆家,待我致仕之後,就迴鄉下跟你廝守在一起。”


    “胡大人,胡仕章,你真是打得好算盤。”胡大夫人怒極反笑,“想要趁機休了我,再另娶一個年輕貌美的小妖精進門?棄我們母女於不顧,還口口聲聲說是為我們好?”


    被一個女人指著鼻子罵,胡侍郎也有些惱羞成怒,道:“女兒做出這種事,你這個做母親的難辭其咎,我這難道是為了自己?總比整個胡家受製於人的強。”


    “說得真是好聽。”胡大夫人笑了起來,麵容卻扭曲著,頗有些淒厲,“是的,你有整個胡家,我就兩個女兒和一個大難來時準備棄我於不顧的丈夫,胡大人,做人要講良心,我為了胡家日夜操勞,以至滑了兩次胎再不能再生育,為此我忍著婆婆的埋怨,給你納妾生子,照顧你的妾侍,伺候兩重婆婆,周旋於幾個弟媳之間,別人家一大家子妯娌一起必然齷齪不斷,我呢,忍氣吞聲,能讓的都讓,務必不讓你的名聲有一點虧損,為此兩個女兒的教養我都顧不上,如今這般,出了一點差錯,你就要休我,好啊!那我們就把一切攤開來說。讓看看門風清正的胡家到底什麽樣?我究竟是不是個好媳婦?”


    “你敢?”胡侍郎想起往日一些見不得人的事,頓時有些怕了。


    “都要被休了,有何不敢?”胡大夫人連連冷笑著,“倒是你,有膽就把我掐死,不過我看你沒有殺妻的膽子。”


    “你……”胡侍郎氣得全身發抖,“好。既然你如此說。就替屏兒準備嫁妝吧,她一定要嫁給洪公子。”


    胡侍郎甩袖而去,留下跪坐在地上的胡大夫人眼神一片冰冷。過了良久,她才獨自站起來,整理儀容,也沒吩咐丫鬟。就用屋裏水盆裏的冷水淨臉,又用冷水敷了紅腫的眼睛許久。直到稍微能掩飾之後,這才將丫鬟喚來,朝著女兒住的院子走去。


    胡東屏在宴席中途就被父親的通房丫鬟韻娘給引來,隨後就被關在了自己屋子裏。看守的丫鬟婆子都不是她的人,任憑她如何威脅利誘,韻娘就是不開門。隻說父親的吩咐,要她好好呆著別惹事。


    她知道定然是設計蒙雁的事情敗露。但事情究竟糟糕到了什麽地步卻不知道,韻娘口風很緊,一句話也不多說,讓她心癢難抓,卻也無法,又不敢大吵大鬧,隻能耐著性子等,直到掌燈時分,她說餓了,韻娘也沒有讓人送飯來的意思,饑腸轆轆的等了許久,她越想越害怕,難道是事情鬧大了,連父親母親也壓製不住?這可怎麽辦?


    胡東屏有些後悔,這件事太過莽撞,應該想個更穩妥一點的辦法,也是時間太緊,某些事來不及細細籌劃,可現在不是後悔的時候得想法子,隻要她不承認,沒證據就不會有事的,一定要咬死不能承認。


    黑漆漆的屋子,連燈都沒點,胡東屏就那麽呆著,腦中不由自主的閃過許多念頭,包括事情敗露之後,她會如何,越想越怕,簡直快要崩潰了,就在這時候,外麵傳來腳步聲,還有母親的聲音。


    胡東屏如遇到救星一般,趕緊趴在窗口焦聲喚道:“母親,母親。”


    胡大夫人命人將房門打開,又讓人點燈,屋子一片亮堂之後,屏退了所有丫鬟下人,就那麽靜靜看著有些狼狽的女兒。


    胡東屏強裝鎮定道:“母親,您怎麽這樣看著女兒?”


    “你不知道?”胡大夫人反問。


    “女兒……女兒怎麽知道?”胡東屏事先打定主意,咬死不鬆口,自然就不說。


    胡大夫人歎了一口氣,撫摸了一下女兒的臉頰,柔聲道:“我的兒,你我母女,有什麽話不能說?今兒宴席上出了事……你老實告訴母親,是不是跟你有關,一定要實話實說,母親才能幫你,你是個聰明的孩子,這時候再編瞎話騙自己的母親,對你沒有好處的。”


    “女兒真什麽都不知道,母親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胡東屏裝作無辜,可顫抖的聲音和閃爍的眼神卻出賣了她。


    知女莫若母,胡大夫人失望道:“你不想說就算了,母親也不逼你,母親隻想告訴你一聲,今日這事太大了,你父親乃至整個胡家都承擔不起,隻能委屈你了,你就當報答父母的養育之恩吧。”


    “母親,母親您別……別嚇女兒,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胡東屏有些結巴,身子不由自主的發起顫來。


    胡大夫人有些不忍心看女兒驚懼交加的樣子,背過身去擦了一把眼淚,低聲道:“你父親讓你嫁給洪公子。”


    “那個洪公子?”胡東屏有些不敢相信。


    “洪道台的二公子,洪誌豪。”胡大夫人說了這幾個字,然後就看到胡東屏尖叫起來。


    “母親,母親,您知道這個洪誌豪是什麽樣的人麽?您怎麽能讓女兒嫁給這種人?”胡東屏怔了許久,驟然反應過來,猶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抓住胡大夫人的胳膊,使勁搖晃。


    這個洪二公子就是個有名的急色鬼,而且膽大包天還偏就喜歡偷香竊玉,她可是打聽了許久,才打聽到這樣一號人物,稍微有點心的都不會那麽容易上當,她也想過洪誌豪不上當怎麽辦?不過猜準了這種自命風流的急色鬼的心理,就算覺得事有蹊蹺,也不會把這事胡亂嚷嚷,膽大點的說不定還會拿著信去威脅蒙三小姐,膽小些也當什麽事都沒發生。計策不成功,把相關人等都打發了,沒有人有證據,誰也不能拿她怎麽樣。


    可為什麽,為什麽母親要她嫁給洪二公子?


    胡大夫人被女兒的指甲抓得生疼,卻生生忍住了,含淚道:“你做得出這種事。還想要母親怎麽辦?蒙三小姐沒事。但是洪二公子溜進內院卻被抓個正著,他什麽都說了,當著洪道台和定王爺的麵還拿出了你讓人偽造的那封信。那個秋分被當場抓住,你父親命人把你身邊的若朱若柳還有一幹婆子都給抓了,她們也全都說出來了,證據確鑿。你讓我們胡家怎麽辦?你父親說了,事情發生在胡家。在這樣證據確鑿的情況下,胡家是案板上的肉,隻能任由別人宰割了,現在他們要你嫁過去以免日後有什麽閑言碎語流傳出去。寧王爺和洪道台是什麽樣的人?你爹區區一個侍郎,我們家怎麽惹得起?別說有那麽多證據,就算什麽也沒有。他們硬要你嫁給洪二公子,我們家也難以拒絕。拒絕就是幾家結仇,你知道麽?”


    事到臨頭,雖然胡大夫人跟胡侍郎幾近反目,卻還是留著一點餘地,不讓女兒對父親心生怨恨,免得以後日子更加難過。


    “不,女兒寧死也不嫁給這種淫賊,這不是女兒做的,是……是她們陷害女兒。”胡東屏哭泣著搖頭,看母親不為所動,索性一咬牙,就朝牆上撞去。


    “屏兒。”


    胡大夫人大驚失色一把沒抓住,沒抓緊,胡東屏已經撞到了牆上,也不知道是胡大夫人抓了一把緩衝了力道還是原本胡東屏就沒用力,隻是輕輕撞了一下,額頭腫了一個小包,皮都沒破,但卻足以讓胡大夫人心疼死,一邊拿帕子按住女兒的傷口,一邊要叫丫鬟婆子。


    胡東屏哭著道:“母親,您就讓女兒死了吧,女兒死了也幹淨,省的您有一個那樣的女婿,女兒也免得嫁過去受罪了,是女兒的做錯事了。”


    “我的兒啊!不能這樣,你這樣叫母親怎麽活?”胡大夫人也隨即落下淚來,母女抱頭痛哭,過了一會,胡大夫人才恨鐵不成的道,“屏兒,你怎麽那麽糊塗?居然做出這種事,這是為什麽啊?”


    胡東屏雖然一直在哭泣,腦子卻沒有停過,早在被關押起來的時候,她就開始想對策,現在結合母親的話,衡量利弊,知道全盤否認是沒用的,若朱若柳她們一定全招了,自己一個姑娘家已經掌控不了全局,現在唯有求得父母的憐憫,利用家族勢力才能過關。


    要求得父母的憐憫必得有一個令人同情的借口,真實原因定然是不能說的,那麽可以編一個無從考證的,想好之後,她哭著道:“女兒恨蒙家,蒙家人害死了金哥哥,我恨他們。”


    “金哥哥,那個金哥哥?“胡大夫人一時間也想不起來有哪個姓金的公子跟他們家走的近。


    “金櫟哥哥啊,母親忘了嗎?他小時候常來我們家玩的,在暉城的時候”胡東屏提醒,眼神有些羞怯。


    胡大夫人想起來了,很是驚愕,這都多少年前的事兒了,那個時候女兒才五六歲,自家夫君也不過是一個外放不得誌的小官,金老爺也在同一地方為官,都是燕城大族,皆是因為朝廷上派係鬥爭而被排擠,兩家相鄰就走得近些,兒女年紀小也常玩在一起,不過很快的自己家夫君就調任外地,兩家本就交情平平,隨後斷了聯係,再之後他們家迴到燕城,聽聞金老爺在幾年前就去死了,更沒有聯係的必要。


    她之所以記得這個金櫟還是因為前不久,蒙家馬車意外撞死了金家公子,金老爺雖去死了,但他的弟弟卻是位居都統,事情鬧得不小,不過畢竟是意外,蒙金兩家素來沒什麽聯係,又有定王爺作證,蒙家賠了一大筆銀錢,聖上還把蒙老爺官降三級,這樣的處理結果也不能說不公。


    可是女兒怎麽跟金櫟扯在一起了,她怎麽一點都不知情?胡大夫人根本就懵了。


    胡東屏紅著臉,低聲道:“女兒跟金哥哥自小就認識,小時候金哥哥還常說要娶女兒做媳婦,女兒一直記著,可是母親千萬別誤會。女兒迴京之後一直就沒跟金哥哥聯係,隻是有一次去廟裏上香,偶然遇見金哥哥……他還記得女兒,我們就說了幾句話,別的什麽都沒有……金哥哥說若有緣會上門提親,女兒一直等著,可沒想到……”


    若是平時。胡大夫人一定會叱責女兒跟人私相授受。可現在迴想當年的金櫟玉雪可愛的樣子,想必長大以後也是個美男子吧,青梅竹馬一起的。據聞金櫟公子才學也不錯,就是父親早逝,跟著叔叔過日子,家世單薄了些。也難怪女兒……現在隻能一聲歎息了。


    胡東屏偷眼觀察胡大夫人的神色,接著又哭著道:“都是蒙家小姐不要臉。是她們為了攀附權貴,設計害死了金哥哥,是她們。”


    金櫟的死眾說紛紜,但此事聖上已經處置過了。金家也沒有不滿,就那麽過去了,聖上裁定的事。旁人也不能議論太多,冤不冤的苦主家人都沒喊。誰又敢多管閑事?可憐了女兒的一片癡心。


    胡大夫人找不出安慰或者譴責之詞,雖都年輕過,心上人驟然去死,女兒家一時承受不住,心生怨恨,想歪了在所難免,她撫摸著女兒的後背道:“可憐的屏兒,人死不能複生,你這是何苦呢?”


    胡東屏擦了一把眼淚,凝眸低聲道:“女兒知道錯了,做出這種事,女兒也不想連累全家,母親就請恕女兒不孝,不能報答父母的養育之恩,可女兒真不能嫁給洪誌豪,女兒情願一死,與其受盡屈辱之後再死,就請母親成全女兒吧?”


    胡東屏說完直接跪下,頭重重嗑在了地上,似乎很是誠懇的跪求母親同意。


    胡大夫人心痛如絞,無話可說更無法安慰,她花朵一般的女兒知書識禮進退有度,滿京城的貴婦誰見了不誇耀,誰家不想娶來做兒媳婦,那個洪誌豪什麽樣她是沒見過,可能做出這種事的絕對就是街頭的下三濫,自己的女兒怎麽能被這樣的惡賊糟蹋?素聞洪家就是個暴發戶,沒規矩的很,一家子極為兇悍,女兒頂著這樣的名聲嫁過去如何能有好日子過?可也不能真就這樣讓女兒去死啊?


    想不出主意,胡大夫人又隻能落淚了。


    胡東屏適時又哭泣,“是女兒錯了,女兒不孝,讓母親為難了,既然如此,女兒嫁到洪家再死好了,免得連累娘家,死在洪家想必不會有人為難爹娘了。”


    “屏兒,我苦命的孩子,你千萬不能啊!”胡大夫人緊緊抱住女兒單薄的身子,生怕一不留神,女兒就那麽死了。


    “女兒也不想的,女兒也舍不得母親。”胡東屏暗暗用力擦著眼角,醞釀的夠了,一邊哭又一邊道,“女兒是一時糊塗,聽得三妹妹說擔憂董家親事,又說蒙家小姐如此兇悍,這董夫人是她們的姨母,她實在不想嫁,所以女兒才……”


    “你三妹妹說不想嫁給董家侄兒?”胡大夫人眉頭一皺,眼中精光閃過。


    胡東屏裝作不經意道:“是的,為此女兒還特意請了董大小姐過來偷偷詢問,董大小姐也沒說什麽,隻是她身邊的丫鬟說漏了嘴,說董家侄兒小小年紀,身邊已經……有人了,董夫人為人異常嚴苛,三妹妹害怕,但又不敢跟三伯母說,所以今日她領著蒙家姐妹逛園子,見到秀文縣主為難蒙家姐妹,就借機丟下蒙三小姐溜走,還跟女兒說讓女兒在蒙家姐妹麵前說些她的不是……女人也想要幫三妹妹,三妹妹也可憐,性子那麽軟,什麽都不敢說,女兒就想著這樣既能幫金哥哥報仇,也能幫三妹妹。”


    “你三妹妹的確是好!”胡大夫人咬牙切齒的說了那麽一句,她就覺得自己女兒一個人怎麽能做那麽大的事,原來還有個胡東梅在旁邊推波助瀾,說不定這些咬出女兒的丫鬟婆子們也有被三房收買的,這個胡東梅看似柔弱,卻一肚子詭計,不滿意親事不敢跟自己父母說,卻將姐妹拖下水,事到如今,自己女兒遭殃,胡東梅卻什麽事都沒有,擺脫了一門不喜歡的親事,哪有那麽便宜的事,三房母女一個德行,都是一副與世無爭的樣子,惡人都讓別人做了。


    “母親。”胡東屏央求道,“母親您別跟三伯母說這事,不然三妹妹定然不好過。”


    “母親不會說的。”可憐自己的女兒到了這個時候還維護這個三妹妹,胡大夫人恨恨說著,暗地卻快速盤算起來,拿定主意之後,她拍著女兒的手叮嚀,“屏兒,這事母親會想辦法,無論如何不會讓你嫁給那個浪蕩子的。”


    橫豎隻要有人能嫁過去就成,也未必是需要自己的女兒,現在不是有了一個更好的人選麽?如此一來,定王爺和洪道台也沒話說。(未完待續)


    ps:明天繼續萬字大更。


    有興趣的親們,可以去看看我的舊文《識翠》,不少讀者都說這本框架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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