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思亂想了一下之後,蘇宜晴很快就放棄了這種想法,她認識的趙博陽不是這種卑劣之人,絕對不是,沒有原因她就是這樣認定。


    趙博陽停了一下,之後沉痛的說道:“我大哥死了,是被他大嫂毒死的,大嫂受不了大哥性子大變之後的虐待……我繼母隨後也服毒了,臨死之前告訴了我一段當年的往事,原來我父親或者是說我趙家當年的赫赫戰功居然是羅家的功勞。”


    羅家,蘇宜晴先是有些迷惘,好一會才想到,趙博陽的繼母是姓羅的,這羅家應該就是羅氏的娘家,不過羅氏好像是歌姬出身麽?娘家那麽厲害麽?


    從趙博陽的敘述中,蘇宜晴知道了一個驚天的秘密。


    原來羅家當年也是將門,而羅氏跟趙博陽的父親是青梅竹馬,兩家老人有口頭上的婚約,隻不過後來羅氏一門不知道何故被抄家並且被滿門抄斬,男丁全部被斬殺,女子多數服毒自盡,隻有十歲的羅氏沒入教坊,還有一個六歲的弟弟被忠仆抱走。


    羅氏告訴趙博陽,羅家一門是被人陷害的,對於趙博陽來說,那是他出生之前很久的事,是不是陷害的跟他無關,難不成兩人多年恩怨,羅氏還指望他能鞠一把同情淚麽?


    羅氏顯然不是那等天真之人,她說羅家先人戰功赫赫為的是告訴趙博陽,當年朝廷斬殺令下得太快,導致羅家在外地的死忠之士來不及搭救,同樣身為將軍的趙博陽很能夠理解,能做大將軍的人必定另不少將士折服,甚至在軍營,將軍的命令比皇帝的聖旨還有效。


    除了將士之外,羅家當年麾下還有不少的奇人異士,當年趙博陽的父親立下的那個赫赫戰功就是羅家之人那些精銳之士在效命,那一戰。說是以寡擊少,偷襲成功,其實羅家精銳幾乎全部陣亡,包括她那個剛成年的弟弟。


    羅家一門忠烈。即使被滿門抄斬也還是有忠心不改,指望能夠平血冤案,不至於頂著千古罵名被淹沒在曆史的洪流中,當然羅家也不是白幫助趙家的,也有利用趙家之勢平反的意思,這是羅氏犯的最大錯誤,相信了趙博陽之父的甜言蜜語。


    即使朝廷賜婚名門淑女,她隻能當個沒名沒分的侍妾,她也無怨無悔,隻要羅家能沉冤得雪。她願意為趙家當牛做馬。


    她一個人瞎了眼,其他人卻不,羅家舊部並不怎麽相信姓趙的,為此,她女扮男裝常年呆在軍營裏。勸說那些舊部還有弟弟。


    趙博陽之父告訴她,隻是迫於聖旨才娶的趙博陽之母,彼此並無感情,她也相信了。


    那次大戰太過慘烈,羅家舊部死傷殆盡,連她的親弟弟也死了,隻因為趙博陽之父說。他會上奏折替羅家請功,並且告訴天下人,羅家是如何忠烈。


    之後的事,天下皆知了,功勞簿上沒有羅家的名字,而她迴到趙家。才知道那個所謂趙博陽之父說的毫無感情的妻子替趙博陽之父生了一個兒子,之後因病去世。


    全京城的人都說,是趙博陽之父寵妾滅妻,甚至隱隱有殺妻之嫌疑,當然朝廷巴不得有這樣的傳聞呢。免得在這潑天戰功之下,又一個功高震主的羅家冒起。


    趙博陽說到這裏露出了滿臉譏笑。


    蘇宜晴訥訥道:“這件事也不一定是你父親貪功,畢竟他還是上折子替羅氏脫籍並扶正,並沒有隱瞞羅氏身份,想來是先帝……不想要承擔枉殺功臣的罪名,施壓下來,甚至還有什麽威脅,你父親也是逼不得已的,至於你生母,畢竟是明媒正娶,不好讓一個無辜女子承受這一切,羅氏心裏有怨可以理解,但是這並不是你的錯,甚至你父親也不是故意的。”


    趙博陽冷笑道:“你以為隻有這樣麽?”


    蘇宜晴心裏一驚,她說得隻是安慰趙博陽,其實她心裏覺得趙父已經夠卑鄙了,即使當年是無奈的,可是對著自己的兒子,至少應該讓兒子知道真相,不至於讓兒子活在怨恨中,現在趙博陽說還有更卑鄙的,那是什麽?她不敢再猜。


    然而趙博陽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繼續道:“羅氏說我母親的死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她甚至沒在我目前跟前露過麵,不過我母親也不是病死的,想要知道真相就自己去找,總之她問心無愧,說完這個,她就服毒了。”


    “那你知道真相了?”蘇宜晴小心翼翼的問道,直覺趙博陽肯定查出了難以承受的真相。


    趙博陽點點頭:“我母親才貌雙全,琴棋書畫無所不精,跟羅氏這樣的將門虎女是不同的類型,不過她們卻有一個共同點,在婚前都有一個青梅竹馬的愛人,而我父親拗不過聖旨,娶了我母親過門,新婚之夜,蓋頭沒掀,就向新娘子訴說了苦衷,無非是心有所屬不能辜負對方等等,這倒是讓本已認命的我的母親喜出望外,既然我父親坦誠,她自然也傾吐了一番,本來一樁悲劇就可以化解了,不過那都是我母親掀開蓋頭之前的。”


    蘇宜晴暗道,趙博陽的母親長得必定是傾國傾城,讓男人一見傾心的那種人,先皇應該早就對羅家隻說略有所聞,隻不過前線告急,需要有人抗敵,不能明目張膽責罰趙家,便想用美人計分化,賜婚的人選必定是萬裏挑一讓男人難以拒絕的人選。


    果然趙博陽接著道:“這一段是我趙家的老嬤嬤說的,而後邊一段則是我母親的陪嫁丫鬟說的,他說,我母親自己扯下蓋頭的那一瞬間,我父親當即看呆了,她當時看得清清楚楚,雖然我父親掩飾得好,但是她還是看出來了,本來說開了,兩人應該分房睡的,但是我父親說怕有人監視,傳到皇家耳朵裏,就打地鋪,我母親敬重我父親是個君子,便也同意了。朝夕相處中,丫鬟說,其實她看出來我父親對我母親越來越傾慕,隻是一直在克製自己,而我母親一無所覺,明目張膽的跟她的青梅竹馬通信,告訴對方她依舊是清白的,兩人還有機會,最後還要求父親幫忙創造機會跟對方見麵……我父親的嫉妒心越來越強,加上兩人同處一室,愛慕之心越加難以自持,終於有一日在醉後借酒,把我母親給……我母親大罵他是偽君子,幾欲自盡,又怕連累娘家,我父親也看得緊,後來我母親發覺懷上了我,之後我父親奉命出征,我母親就在生下我之後自盡了,隻不過交代丫鬟偽裝成產後血本的樣子,免得牽連娘家。”


    蘇宜晴滿臉驚駭,想不到趙博陽之父居然如此禽獸不如,若說當時隻是一時衝動,那麽久不該若無其事繼續利用羅氏一門替他賣命,之後還假惺惺的替羅氏請封,讓所有人誤會包括趙博陽誤會是羅氏逼死了趙博陽之母,隻怕羅氏也蒙在鼓裏,以為趙父還是有良心的,盡管沒有提羅家血冤,卻還是將她扶正,也許還抱有一絲希望,以為以後還有機會翻案。


    但是紙包不住火,羅氏既然是將門虎女又曆經苦難,想必也是心細如發聰慧異常的,這件事涉及的人太多,有心追查還是能查到。


    怎麽多年,羅氏沒有爆發出來,也許是為了兒子,也許是為了報複,故意讓趙博陽誤會,然後在最後關頭才揭開真相,給了致命的一擊,女人有時候狠起來,比任何人都堅韌。


    趙博陽道:“羅氏臨死前說,她終於報仇了,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蘇宜晴不敢看向趙博陽的眼睛,以常理推斷,恨屋及烏,羅氏最恨的是趙父以及自己,那麽就更會遷怒於趙博陽的哥哥,但是母子之情又割舍不斷,所以一直生活在糾結之中,可能在趙博陽的哥哥受傷迴來需要安慰的時候,羅氏沒有伸出雙手,還有可能推了趙博陽的大嫂一把,讓她起了殺夫的念頭吧,以這樣的方式懲罰自己也懲罰趙父,最後再告之趙博陽真相,將趙氏最後的血脈推到懸崖邊上。


    這樣比直接殺了趙博陽更讓他難受,相信現在趙博陽就是更希望死在羅氏手中也不願意麵對如此殘酷的真相。


    半晌之後,蘇宜晴道:“這並不是你的錯,要說這件事最大的責任人甚至不是你的父親,我不是替他推脫,可是很多事情是身不由己的,他對羅氏的許諾也並非是欺騙,從他肯上書用大功換取羅氏脫籍扶正來看,他是做了一定努力的,並不是想要貪功,隻是先皇怎麽允許羅氏一族翻案,給自己的名聲添上如此沉重的一筆?便隻答應脫籍扶正,可能還暗中威脅了什麽,你父親也能用趙氏一族所有人的性命跟先帝作對,重蹈羅氏一門的覆轍。”


    “那又這麽樣?”趙博陽冷聲道,“我父親犯的依舊是人神共憤之罪,我身為其子,將恩人視為仇人,詛咒了人家那麽多年,也難辭其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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