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姑娘,你沒事吧?”張其峰小心翼翼的問道。


    蘇宜晴搖搖頭。


    “要不要迴去看看?畢竟是自己的祖母,若姑娘想,我可以安排姑娘迴去一趟。”張其峰提議。


    蘇宜晴平淡說道:“我這樣的人,還是不要再出現在京城的好,尤其蘇家現在這種情況,我要是出現,肯定是雪上加霜,何必呢?”


    張其峰道:“勳貴之家一旦被奪爵,生活很快就會成問題,姑娘一點都不擔心?”


    “擔心就要給家人增添無謂煩惱,讓我的出現使得他們雪上加霜?”蘇宜晴冷然一笑,“我在一本雜書上看到一個故事,兩個母親機緣巧合避雨的時候在一出破廟同時生產,一貧一富,富的產下一個死胎,窮的則剩下一個健康孩子,富的那個為了自己在夫家的身份地位,便跟窮的那個商量,調換了孩子,貧窮的母親雖然滿心不舍,但是被富的母親對孩子美好未來的形容給打動了,便把兒子給調換了,猜猜以後發生了什麽?”


    張其峰腦子不笨,這類偷龍轉鳳李代桃僵的故事民間廣為流傳,而且很容易聯想蘇宜晴說這個故事之前的看法,無非就是窮家的母親舍不得孩子,便偷偷看望,引發了一連串意外導致秘密被發現,這種故事一般會有兩種結局,一是皆大歡喜,大家都原諒了兩個母親,二是孩子不理解窮母親的一片慈母心,為了守住秘密起了殺心,最後自食惡果。


    這樣簡單的謎題,很容易猜出答案,蘇宜晴看到張其峰的表情,淡淡道:“故事的結局你已經猜到,在我看來,那個貧窮母親當時既然做出了那樣一個決定,就不該在孩子麵前再出現。讓孩子本來順風順水的人生蒙上汙點,秘密被揭露之後,更是時時刻刻活在恐懼之中,可能很多人同情那個母親一片愛子之心。在很多劇本中,這個母親被刻畫為善良的化身,但是孩子又何其無辜?無緣無故就要承擔這一切,別說他享受了榮華富貴,金錢跟快樂並不能化等號,鄉間孩子無憂無慮奔跑的快樂神情永遠不會出現在他們的臉上,雖然說沒有人願意貧窮的人生,但是有時候個人機遇不一樣,貧窮未必就是不幸。”


    張其峰怔住了,從他的側麵了解。似乎蘇宜晴並不是那麽清高視金錢如無物的人,卻說出這番見解,讓他一時不知如何接話。


    蘇宜晴又道:“張將軍,多謝你的關心,自從我離開京城那一刻起。我就跟遠平伯府沒有任何關係了,無論外頭如何艱難,我知道我無法迴頭,同意的,一介弱女子也承擔不起太多的過往,我自問沒有半點對不住遠平伯府的。”


    張其峰默認,根據他的調查。當年那樁親事,其實遠平伯府是有話語權的,可是蘇伯爺為了某種利益,最終選擇了犧牲自己的親侄女,這點讓遠平伯府三房異常不滿,但是他想著比較是兒孫。蘇宜晴對岑太夫人應該還是有祖孫之情的,死者為大,想不到她居然那麽冷淡。


    不過這樣也好,說明這個姑娘對遠平伯府是有怨恨的,對遠平伯府有怨。那就是對……也有怨,他或者可以從這方麵入手。


    隨後張其峰又隨便說了幾句關心的話之後才走。


    之後沒多久,隔壁就送來一大罐人參雞湯,還有一些清粥還有補品,蘇宜晴沒有客氣,全盤收下,不禁暗道,這個張其峰也是一個人物,畢竟年紀輕輕便坐到將軍之職,靠的肯定不能是父蔭,前世看到電視上不少無腦的二世祖靠著父蔭橫衝直撞跟傻子一樣,這其實是一種醜化,惡人並不代表沒有智商,官場險惡,而戰場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腦子稍微不夠用,立馬就能成為炮灰,哪怕你爹是皇帝老子,也是當箭靶的命。


    張其峰心細如發,智謀也高,但是顯然還欠缺了一點,做不到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道理,這就是她為什麽能看破張其峰的原因,在最後的攻防戰開始前後,他在她周圍都布了監視的人。


    尤其是城破之後,表麵上看,他單獨把她和四喜帶到一處宅院,還給了一匹馬,卻暗中安排了殺手,房子周圍埋了不少酒壇子裝著火油之類的,務必保證稍有差池,她絕對不能活著離開雲州。


    這點就讓她反感了,要他光明正大派監視之人,她還可以接受,畢竟事關重大,小心為上,可他如此鬼祟,就顯得不是君子了。


    蘇宜晴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被人利用,利用一次還可以說逼不得已,為了大義,可第二次想要利用她策反趙博陽就太過了,人都要為自己的私下負責,她還留在這裏,沒有別的用意,就是要有人為一己之私承擔後果。


    在張其峰麵前,她雖然說不在意遠平伯府的一切,但是畢竟是直係血親,沒有辦法做到完全不關心,聽得伯府被奪爵,她第一件就想三房會不會受到影響?雖然蘇三爺的閑官月俸不過十多兩銀子,都不夠他一個人喝酒,但是好歹對三房來說是一個庇護。


    可爵位沒有了,蘇大老爺和蘇二老爺的官職估計也保不住,那麽富庶的遠平伯府幾房人,就等於是捧著金娃娃走在鬧市的孩童,怎麽能不被人覬覦呢?


    尤其是蘇瑾旭和江月白,他們怎麽辦?


    蘇宜晴越想越擔心,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晚上便做了一個夢,夢到了迴到兒時,跟蘇瑾旭護送禮物的時候,那個時候是她人生最快樂的時候。緊接著鏡頭一轉,長大後的蘇瑾旭麵帶淒慘的對她喊,“九妹妹,你為什麽那麽無情……”


    蘇宜晴一下子驚醒了,真是一個噩夢,不過別人都說夢是反的,沒事的,沒事的,她隻能這樣安慰自己。


    然而,又過了幾日,她突然看到遠處一座高樓的四角掛起了紅燈籠。


    那是跟荊剛約好的一個暗號,表示對方有事邀約。


    又過了兩日,看到四個紅燈籠中的一個滅了,半夜,蘇宜晴才出現在那個方向上的山崗上,繁瑣的暗號,他們約定了四個地點,以燈籠滅了的方向為準,安全起見。


    荊剛早已等候在那裏,見到蘇宜晴道:“蘇姑娘,我收到消息,道上有兄弟劫了一批貨,而這批貨的貨主是永鄉候府少夫人。”


    永鄉候府少夫人就是蘇宜榮。


    提到蘇宜榮,蘇宜晴不禁暗暗歎息,她這個大姐,是很精明,但是凡事太過就不好了,這幾年,她人不在京城,卻也隱隱聽說蘇宜榮的生意是越做越大,以前還遮遮掩掩,現在幾乎是明目張膽毫無顧忌。


    這也難怪,蘇宜榮無論是作為女兒還是作為姐姐,都很盡責,這些年遠平伯府漸漸沒落,兩位伯府在朝堂上不得勢,還有弟弟妹妹需要照顧,這些都是要錢,以前遠平伯府的財路是蘇四老爺,可現在估計是落在蘇宜榮一個人的身上了。


    等於是一個人扛起兩府的生計,蘇宜榮的壓力可想而知,但是太明目張膽很容易引來非議與覬覦,這個道理蘇宜榮不會不知,可是她的處境讓她不能停下來,人心也許也是這樣。


    現在有人打蘇宜榮的主意,真是一個意外麽?這時機未免太過巧合了。


    在想到周太夫人妖孽一說,她不禁暗歎,如果真是她的原因,那麽承受周太夫人的一切真是不冤,畢竟她遠在千裏之外還能給家人帶來厄運。


    荊剛看到蘇宜晴臉上一片黯然,不知她心中所想,道:“這個永鄉候府總算姑娘的外家,蘇姑娘,道上的事我能說點話,這貨應該能送迴去。”


    話說完之後,他突然意識到這行為似乎有點不妥啊!之前他說欠人家一個人情,連命都可以拿去,轉眼間,就有這樣一檔子事,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對他來說卻是舉手之勞,用這個抵人情未免太過。


    而且這事情當著人家麵說開了,要別人怎麽迴答?說這是我堂姐,但是跟我不親,她的事與我無關,還是謝謝,你可是我家大恩人,無論哪一方麵,真是不好。


    想到這裏,荊剛恨不得打自己一個耳刮子,真是粗人一個,想事情就不能多長點腦子,這種小事,幫人家辦妥了就是,還用得著巴巴來告之一聲,像是討人情,而且這個人情不要還不行似的。


    “蘇姑娘,我的意思是……是永鄉候府可能被盯上了,可能得罪了某些商家,或許需要提醒他們一聲,這劫貨物這種事有一就有二,或者他們應該防範一二,可以的話我可以介紹幾個身手好的兄弟做鏢師……”荊剛有些急切的想要解釋,但是不知道為什麽,越說越不對味。


    “不用了。”蘇宜晴神色黯然,“他們是被人盯上,但是盯上他們的不是同行,而是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荊剛疑惑的問道,“是誰?”


    蘇宜晴道:“張其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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